为了避开日军的追杀,杜聿明决定,率200师和新22师,沿着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小路,走到即科,穿过细摩公路,翻越野人山,向祖国转进。

    这是一条布满了死亡陷阱的道路,所谓死亡陷阱,是比日军追杀还要艰难残酷的原始森林,很少有人能够活着走出野人山这座充满了恐怖传说的神密而狰狞的百里大山。为了回到祖国,远征军不得不踏上了这条充满了艰险的行程。5月18日,200师到达即科地区。部队疲劳至极,正要埋锅烧饭,忽听枪声大作,原来日军56师团已有两个摩托化大队沿细摩公路赶了过来。

    戴安澜立即指挥600团据守正面,他亲率599团从侧翼包抄敌人。双方在密林中混战4个小时。战斗中,599团团长柳树人和600团副团长刘杰阵亡,戴安澜胸部和腹部各中一弹。

    将敌人打退之后,200师立即越过摩细公路,钻入原始森林。戴安澜知道自己伤势严重,部队几经大战,早已没有了药品,很难坚持走到目的地,便召开营长以上军官会议。

    会上,戴安澜宣布,如果他牺牲了,由副师长高吉人代理师长。他握着高吉人的手说:“困难再大,也一定要把队伍带回祖国去!”

    参加会议的军官们看到师长伤得这么重,心情都很沉重,他们表示一定带好部队,翻过野人山,说什么也要回到祖国去。

    在潮湿闷热的密林中又走了两天,来到一座树林非常茂密的巨大的山前。缅甸向导指着大山说:这就是野人山。

    乘人们在惊叹这座大山的时候,那个向导偷了一袋干粮,离开队伍溜走了。

    队伍寻着一条依稀可辨的小路缓慢地向前移动着。5月中旬,当地进入了雨季,整日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脚下处处泥泞,参天大树和奇形怪状的古藤遮天蔽日,空气又闷又热,充满着腐烂的气味。

    野人山中的蚊子大得出奇,向导曾说这样的蚊子可以把健壮的牛或马咬死吸干。成团的蚊子围着这支本已伤痕累累的队伍追逐叮咬,使人片刻都无法安宁。

    只要一靠在树上或躺在地上,数不清的蚂蝗便紧紧盯在人身上吸血,揪断了它的身子,头还扎在肉里,被蚂蝗叮过的地方不久便开始感染、化脓,远征军的队伍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艰难行走着。从地图上看,离国境线只有一百多公里,可是脚下的道路却越走越艰难。伤员无药可医,伤口发出腐臭,没有受伤的士兵中病号也迅速增加着。

    5月26日,是戴安澜负伤的第8天。一路上没有药品和食物,他身上的伤口早已溃烂,凭着原本很强健的体魄支撑到现在,他感到再也支撑不住了。他示意抬担架的士兵将担架放下来。

    士兵们见师长已是奄奄一息,急忙找来副师长高吉人和步兵指挥官郑庭笈,几位多年来出生入死的战友此时相对无言,只有眼泪流淌。

    戴安澜艰难地动着嘴唇,好象有话要说出来,郑庭笈把头凑上去,听到戴安澜用很微弱的声音说:

    “让我...看看...祖国...。”

    郑庭笈将戴安澜抱着坐起来,掏出指北针对了一下位置,让戴安澜面朝北方,朝着他甘心情愿为之流血牺牲的祖国和家乡的方向。

    戴安澜使劲睁大浮肿的眼睛,嘴里喃喃地说:

    “反攻...反攻...祖国万岁...”

    戴安澜的眼睛久久没有闭上,但郑庭笈已经感觉到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年仅38岁的少将师长戴安澜壮烈殉国,200师及所有第5军官兵沉浸在悲痛之中。杜聿明在途中染上回归热,终日高烧不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这位身经百战、坚毅无比的老军人不禁失声痛哭。

    离野人山的边缘越来越近,但全军早已断粮断药。霍乱、痢疾、回归热等瘟疫大肆流行,大批官兵倒在路边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这支队伍,先是伤员一批批死去,后来身体素质较弱的官兵也染病死去,这些人中有一大批曾在国内抗日战场浴血杀敌,负过伤,立过功的老兵。

    一天,郑庭笈去598团的队伍看望一位垂危的老兵,他曾在昆仑关战斗中第一个冲上日军阵地,带伤歼敌20多名,荣立大功,而此刻他已经危在旦夕了。

    郑庭笈曾在598团任过团长,此时老兵仍以“团长”相称,他紧抓着郑庭笈的手,哭着说:“不如死在昆仑关上倒也痛快,就这么拖死在野人山上,窝襄呵!死不瞑目呵!”

    在走出野人山的最后几天中,官兵们吃野芋头、野芭蕉根,甚至吃毒蛇和老鼠维持生命,一步一步往前挪动,一路上尸体累累,无法掩埋,惨不忍睹。幸存者们死死咬定一个信念:“回祖国去!回家去!”

    这条艰苦卓绝的行程夺去远征军大批官兵的生命,仅第5军,牺牲在撤退路上的官兵比阵亡的多出一倍。茫茫缅甸热带丛林中,至今流传着中**人悲壮的故事。

    二十万中华儿女,一颗颗报国之心,盟军将领各谋私利致失败,中**人宝贵生命遭轻抛。十万军魂长眠异土归不得,丧师辱国涛天大罪谁承担?!

    历尽磨难,中国远征军各部队于1942年5月至7月陆续到达云南和印度。先期到达云南的部队受到当地民众和国内部队的隆重欢迎,远征军官兵见到祖国亲人,无不失声痛哭。

    先期到达云南保山的孙立人36师部队返回野人山边缘的缅中边境接应200师部队,可怜这支齐装满员、装备精良万余人的精锐之师,至走出野人山时,连伤带病不足3000。

    国内军民沉痛悼念血洒异国的远征军官兵。200师师长戴安澜的遗骨被运回他的故乡广西全州,沿途群众举行各种仪式,衷悼这位为国献身的军人。

    1943年清明,国民政府在全州举行了全国性的追悼戴安澜将军大会,全国各地各界代表上万人前往祭奠。参加全州追悼大会的人中,有一位军官心情格外沉重,他是戴在黄埔军校时的同期同学,曾与戴安澜在台儿庄会战、武汉会战、昆仑关大战中并肩作战,现任第8军军长的郑洞国将军。

    郑洞国想起昆仑关战斗中,他与戴安澜同任第5军的师长,两师密切配合,攻克日军据守的昆仑关天险。日军旅团长中村正雄就是被郑洞国荣誉第1师郑庭笈第2团击毙的,战后戴找到郑,说什么也要将郑庭笈调整到200师......郑洞国欲哭无泪,思绪万千。

    昔日手足情似海,如今生死两茫茫。安澜兄杀身成仁流芳千古,我们这些活着的军人还要把仗打下去,完成烈士们的未竟之志,把日寇赶出中国…

    日军占领缅甸之后,唯一的国际通道缅甸路被切断。盟国给予我国的军事援助只能靠空中运输,而且还要绕开缅甸,飞喜马拉雅山的驼峰航线,所运物资少得可怜,而且由于这条航线气候恶劣,使许多运输机迷失航向,葬身冰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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