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皇城里的一家小酒馆里一头钻出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

    他睁着恍恍惚惚看不清路的眼,扶墙走着,嘴里还哼着小调,“想我王二狗,没事喝点小酒,闲来摸把牌九,人生事顺八九,不是谁都能有……”。

    王二狗这一路是往自己家走去的,为了抄近路,路上少不得走一些僻静狭小的巷子。

    走着走去,他发现自己前头好像挡着什么东西,正当他迷迷糊糊的抬头看时,几把闪着银光围住他的大刀顿时激得他脑子一个清醒。

    “几,几位好汉,可是要些买酒钱?”他素来说话油滑的舌头此时像是打了结一般,右手颤抖着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钱袋,然后恭恭敬敬的用双手捧着献上。

    围着他的五个黑衣人,没人伸手去接那钱袋。

    几滴冷汗,顺着王二狗的脑门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他心中已是恐极,这几个拿刀的大爷连钱也不要,该不会,要的是他的小命吧?

    没等他胡思乱想起来,其中一人用手敲了敲刀背道,“皇城西郊住着一位慕圣,你知道吧?”

    见对方问话,他连连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慕圣嘛,咱全北齐国百姓都知道。”

    “那我要是让你用自己的老本行,去写书给这位慕圣泼脏水,你做不做?”

    “这……”,王二狗的眼珠子刚一开始转溜,一道刀光闪过,他下身的裤子登时就掉落在地。

    “别想着糊弄人,就说做还是不做?”

    感觉到下身一片冰凉的王二狗,苦着脸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开口道,“做,我做,几位大爷,有什么要求,我都照做就是了。”

    这时,一个黑衣人开口询问自己的同伴,“大哥,你看过这人写的东西吗?手下功夫如何?真能污了那慕莲的名声?”

    那位黑衣人大哥点点头道,“我既找上了他,自然是有把握的。先前慕莲还未成圣的时候,皇城里有许多大人物私底下秘密开展一项‘灭慕计划’。给慕莲泼脏水,污其名声,让其为天下人所厌弃和耻笑,就是这个计划中的一步。当时,负责做这件事情的人,就是咱们眼前的这位。”

    王二狗听到这里,干笑了一声道,“什么‘灭慕计划’,那是大人物的事情,和我这种小人物有何相干……”。

    他话未说完,一个性格急躁的黑衣人一把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低声问道,“大哥,他说给慕莲泼脏水的人不是他,咱们是不是找错人了?要不要……”

    黑衣人大哥听到这里,也面露怀疑之色的看着王二狗,自语道,“难道真的弄错了?算了,我们要做的事情绝不能外泄。既然找错了人,那就把他做……”,后面的“掉”字还未说出口,感觉脖子被人划开了一条口子的王二狗已是吓得面如土色。

    他连忙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道,“是我!那个人就是我!当初给慕莲污其名声的人就是我!”

    他这般急于承认,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人反倒是不信了,只听后者恶声恶气道,“谁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贪生怕死,冒名承认的?给我仔细说说,当时你是怎么给人家泼脏水的!”

    王二狗发觉脖子上的刀似是又深了一分,自家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他一开始就承认是了,何必疑神疑鬼的怀疑这些人的来历?眼下还得被人刀架在脖子说话,唉!

    接下来,王二狗就原原本本的将他如何给慕莲泼脏水的事情说了个遍,无非就是在对方出身来历、女子德行上作文章,穷尽各种想象,极尽污蔑之能事。

    中间有些事情说的语焉不详,黑衣人里有谨慎的,硬是问他有些真实消息的源头来自哪里,否则不予采信。

    说一件事情是说,说两件事情也是说,虱子多了不怕痒,王二狗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一箩筐似的倒了出来,连皇城中哪几家书坊发行他写的书,给了多少润笔费都是交代的一清二楚。

    等到王二狗口干舌燥的说完这一切,五个黑衣人彼此间相视而笑,知道掌门这次交代的事情已经成了。

    紧接着,其中一人出手将王二狗打晕,夹在腋下,五人在月色下,抄着隐蔽的小道赶路。待确定后面没有人跟踪后,这五个人才悄悄的进入西郊,在天下无双派的某处大阵波纹一闪后,身形彻底消失不见。

    翌日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富贵人家的子弟兴许还在床榻上酣睡,穷人家开始了忙忙碌碌的一天,北齐国的王宫里,今日的早朝已经开始。

    “……自宋国退兵后,我北齐三十万大军也已回撤完毕,边疆一带无有异动。”

    “好,令边关将士严守关隘,邻国如有异动,当速速来报。”

    “启奏陛下,今岁寒冬降至,户部核算各地粮仓库存,发现因今年夏时与宋国交战征集去的粮饷缺口尚未补齐,一旦缺粮的地方上出现粮荒,恐怕会引发民怨。臣恳请陛下拨调官粮,以补齐缺粮之城的粮仓。”

    端坐于王位之上的李天明,听完户部尚书的上奏后,点头应允道,“卿家这是未雨绸缪之策,关乎国计民生,寡人准奏了。”

    等到户部尚书退下后,暂无人上奏,整齐排列着的文武百官们陷入了一时寂静。

    国君环视一圈自己座下的诸位大臣,徐徐开口问道,“礼部尚书可在?”

    话音落下,一个身穿藏青色官袍的文官手持玉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回禀陛下,臣在。”

    “寡人问你,现今府城各地的乡试早已结束,明年二月会试的科考名单为何还未上奏?”

    科举考试以选拔人才,此乃国之大计。因而国君此问一出,礼部尚书当即惶恐的叩首道,“科考录取名单确实已出,但是未曾呈报陛下,却是事出有因,还望陛下容禀。”

    “寡人且听你道来。”

    “这……”,礼部尚书面有犹豫之色,他微微侧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右前方的丞相大人,后者此时正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这是因为名单上有一人的取舍下官始终未能定夺,故而不敢将名单呈报给陛下。”

    “哦,究竟是何人?”

    “回陛下,是慕圣。”

    慕圣,便是慕莲。在场的众文武百官,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似炸开了锅一般,开始议论纷纷。

    一位武官很是纳罕的问他身旁的一名文官道,“这慕圣何时参加科举考试了?还榜上有名?”

    只听对方似是不悦的回道,“应是今年八月份在镇南城贡院考的,连陛下新添的百艺加试也考了,听说拿了十二道艺的魁首。尚书大人说的名单,许是指的这个。”

    “原来如此。”武官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慕圣虽是女儿身,但是论其武道修为,已是北齐国登顶的那一群人了,不想对方在文道一途上也能有所建树,当真是了不得!

    “咳咳”,上首,国君轻咳了几声后,下方众人很快会意,一个个都安静了下来。

    只听国君开口道,“慕圣当初前往镇南城参加乡试,此事是寡人应允的。慕圣得了十二道艺魁首一事,寡人也是知道的,但不知慕圣在桂榜上的名次如何?”

    因着秋闱放榜的时间是金桂飘香的季节,这榜单也叫桂榜。

    听到这里,许多人都好奇的竖起耳朵,等着礼部尚书接下来的话。

    “慕圣,她,她高中解元,乃是榜首!”伏跪在地的礼部尚书一狠心、一闭眼,终是将口中的话说了出来。

    朝堂之上,再次哗然。

    朝中不少文官皆是色变,一些早已听到消息的人此时则是面无表情,而作为文坛领袖、文人支柱的毕英毕丞相,依然老神在在的站在众人最前方。

    武官们则是反应各不相同。有敬佩慕圣文武双全的,也有对文官集团冷嘲热讽的,还有些嗅觉敏锐的,隐隐觉得今天朝堂上说的这事儿,恐怕会引起意想不到的轩然大波。

    竟然是榜首?

    李天明也是吃了一惊。虽然别人不知道,但他却十分清楚慕莲在镇南城贡院考试时遇到过百般刁难。照理说,批阅考卷的主考官根本就不可能让慕莲的考卷通过初选才对,缘何还让人成了个榜首?

    当初慕莲参加三场考试,每一场都狡兔三窟的手段,这位国君自是无从得知。不过,眼下他跟这位慕圣站在同一条船上,断没有坑队友的道理。

    想明白这一点后,他便让礼部尚书起身,告诫他,既是名单已出,那就按照名单上的信息,令各地府城公布中榜考生即可。

    礼部尚书应诺退下,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时,丞相毕英突然出列,朝国君行了一礼道,“启奏陛下,臣要弹劾礼部尚书曲大人!众所皆知,我北齐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女子能参加科举考试,更遑论高挂榜首!慕莲区区一女子,年岁不过双十,如何能写出解元公的锦绣文章来?臣有理由怀疑,慕莲夺魁一事,乃是有人在其中徇私舞弊!曲大人利令智昏,只怕也牵涉其中!臣请陛下严查此事,以正朝纲!”

    “你,你简直就是血口喷人!”

    前脚刚回到队列里的礼部尚书曲大人,后脚冷不丁的就被丞相给告了。怒气攻心下,他顾不得朝堂礼仪,直接跳出来,愤怒的以手指着那位百官之首。

    听了丞相这番话,国君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刚说完慕莲参加科举考试是他应允的,丞相就跳出来说他做事不合规矩。对方话里的意思,明面上是在针对礼部尚书,实际上话尖对准的还是他这位国君。

    这慕莲夺魁一事,一时间倒令他有些骑虎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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