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大清早,出门买包子的光鸣一阵大呼小叫的捧着一纸袋包子,冲进了自家书坊。

    刚打扫完书坊的何平,有些不耐烦的从结账柜台后抬眼看他,“你小子一天到晚出事出事的喊,能出什么屁大的事啊!”

    光鸣将手里的油纸包往柜台上一撂,顺了口气道,“是掌门,掌门她上榜了!”

    “上什么榜?”何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就是那个乡试啊!”光鸣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看的是乡试中举的榜单,接着他忙不迭的补充上一句,“掌门她还是榜首!今年镇南城贡院的科考第一名!”

    何平也惊了,“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光鸣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刚刚出门的时候,大街小巷里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我还特意跑去贴榜的地方看了。”不过,那些榜单上的很多人名他都不认识,还是一路翻找,才看到自家掌门的名字排在其中一张纸的最前面。

    皇城每年都会将秋闱中榜的名单公之于众,往年,城中百姓多是在本城贡院外张贴的榜单下围观,今年却是有不少人都挤在贴榜处,看着镇南城科考中举的那张榜单。

    有几名出身镇南城的书生一看到那个挂在榜首的名字,心里就跟吞了苍蝇的粪便一般难受。

    其中一人更是怒声说道,“咱们镇南城今年科考是没人了吗?怎生让一个女人夺了魁首?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另外几人也是连连点头,不管是情理上,还是道理上,他们都无法接受一个女子成为镇南城科考魁首这件事。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镇南城贡院,几名管理贡院的文官,齐齐看着那封从皇城快马加鞭送来的诏书,上面只用朱笔写了一行字:实事求是。

    “唉……”,在场年纪最大的那名文官长叹着站起了身,他扶了扶自己的乌纱帽,整了整官袍道,“既是一定要贴,那就由本官亲自来贴吧。便是骂声滔天,本官也都受着。”

    其他几名文官未发一语,但都纷纷起身,恭敬的朝这位年长文官行了一礼。

    镇南城贡院外,早就等着放榜等到望眼欲穿的诸多学子们,在看到贡院大门打开,一个文官领着几名小吏走出时,一个个都激动不已。

    他们都知道,这是要放榜了!

    当大红的榜单徐徐张开,闻讯而来看榜的人越来越多。里头有穿着寒酸的穷书生,有带着家奴、乘坐马车的大家子弟,也有许多等着榜下捉婿的富贵人家。

    榜单贴完后,有人因为不中而痛哭流涕,有人因高中而欣喜若狂,但是更多的人却因为那高挂在榜首的名字,而陷入了沉默。

    “公子,这慕莲是何人?看名字分明是个女人,女人怎么成了魁首?”

    跟在黄裳身后的老仆满是不解的开口询问自家公子。

    “果真是她。”黄裳只是感慨了一句,却没了下文。

    老仆再问,黄裳却是摇了摇头,并不作答。

    镇南城贡院那一夜的大火,除了贡院里的官员,如今只有参加过那晚科考的人和赶去救火的黄、王两家家主知晓。但是所有知情人事后都被封口,不得再提起此事,权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由此可见,贡院大火案的背后之人,能够做到一手遮天,这是何等能量!

    老仆猜到这件事情定有隐情,自家公子不愿意说,他也不能再追问下去,只能叹息一声,“可惜公子你原是冲着头名解元的位置而去的,如今只得了第二……”

    “无妨。”黄裳似是想起了什么,哂笑一声道,“现在应该有人比我要着急的多了。”

    老仆顺着自家公子的目光看去,却见王家公子王文运在榜单下来来回回的寻找什么,后者脸上写满了震惊的神色,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令他难以置信的事情。

    看完第十遍榜单后,王文运终是停下了下来。

    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是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落榜了。

    然而,打从心底里说,他可以接受慕莲得了榜首,却不能接受自己榜上无名。他自信自己所作的诗词文章有不下黄裳的才华,一手模仿王羲之的书法更是已经大成,怎么会就落榜了呢?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就这样,他一直站在榜单下,苦思冥想这个问题。

    直到所有看榜的人都走光了,王老爷子派人找了过来,才将这魔怔了的人带回了家。

    皇城西郊。

    天下无双派外前来报喜的人一路上吹吹打打,身后还聚集了上百人。

    大总管吴梅得到了消息,早早让人抬了两大箱子铜钱到门派的牌楼底下。

    这会儿来贺喜的众人,黑压压的在天下无双派的牌楼下凑成一片,见到吴梅带人现身后张嘴就一溜吉利话。

    “恭喜恭喜,恭喜慕掌门高中榜首!”

    “恭喜慕圣一举夺魁!真是可喜可贺啊!”

    “恭喜慕圣……”

    吴梅也是笑着收下众人的道贺,一边命看守铜钱的弟子,打开箱子,将里面的铜子儿一把把的抓给这些前来报喜的人。

    有些人得了一大捧铜子儿喜得合不拢嘴,也有人不满天下无双派家大业大,不拿真金白银出来,只弄些黄铜子儿打发人。

    但不管这些人怎么想,吴梅等到两箱子铜钱发完后,就让门中弟子拎着空箱子转头走了。便是再有人听闻此处发钱的消息,赶到此处,也是领不到钱了。为此,有不少人聚在门口,骂骂咧咧了好一阵。

    “这群人好不要脸!咱们家给钱的时候,他们偏偏不来,现在钱发完了却跑来叫嚷哭喊。掌门,只要你点个头,我现在就能出去给外面那群人统统捅出个血窟窿来!”

    慕莲书房里,双臂环胸抱着的月尹说完话后,见慕莲不应她,不由气闷的撅起嘴。

    一张空案几上,正摆放着自家工厂刚生产出来的一盒火柴、一面镜子和一块肥皂。

    慕莲将这几样东西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放下道,“东西已经可以了。等下你去告诉负责监管工厂生产的杜韵,告诉她,我们明天开始出货,将这些东西投放到市场上。”

    月尹有些不情愿的“嗯”了一声,又接着开口道,“白夜楼的那个人我还回去了,他们的十万两赎金也拿回来了,我把钱都交给吴总管了。”

    “那就好。”慕莲点了点头,抬脚走到了自家书桌前,准备写点东西。

    月尹又说道,“掌门,刚刚的事情你还没答应我呢。外面那群人太吵闹了,我去把他们赶走如何?”说这话时,她的一双眼珠子也跟着滴溜溜的转。

    慕莲不禁哂笑道,“外面都是些普通百姓罢了,再说,大阵隔着,他们的声音能传进来多少。更何况,世人皆逐利,杀如何杀得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罢了,随他去吧。”

    见月尹还是有些不愿放弃,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郑重开口道,“我知道以前你是做杀手的,只要是任务,老弱妇孺皆可杀。即便不是任务,有仇的人你会杀,看不顺眼的你会杀,死在你手上的人,何止成千上万?我也知道,你走的是以杀正道的路子。但是你要始终记住,你是人,不是一个杀人的工具。你才是那个决定杀或者不杀的人,而不是被杀意支配了的奴隶。”

    慕莲这番话落下后,月尹的脸色早已青白交加,她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慕莲道,“你既知道我的底细,为何还要收我?要知道,当初在镇南城中,你也是我的猎杀对象。”

    “我这个人做事,喜欢凭自己的喜好。别人说的好坏,我只过耳听听,因为我自己有眼,自己有心,什么都可以自己去看、去想,而不是被谁牵着走。我愿意收下你,就收下了,没有为什么。”

    听到这里,月尹整个人的身体猛地一怔,她用不可思议的目光,重新打量着自己眼前这位相貌平平的女子。她没有绝美的容颜、没有显贵的出身,有的只是自己这个人,和靠自己的力量打下来的这片基业。

    月尹微微仰头,忍不住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她想起了那个曾经混迹于乞丐堆中,因为和别人一个争抢馒头而差点被人打死的自己;也想起了那个经历了最残酷的杀手筛选,双手沾满同伴鲜血、满脸狰狞的自己。

    她一次又一次,将手中的匕首,插入鲜活的身体中,感受着别人的生命在不断的流逝。只有不断的杀人,她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热度。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脸庞竟从线条温婉柔和变幻成了线条冷漠的样子,单眼皮下的狭长眼睛里,写满了对嗜血和杀戮的渴求。

    “你说的没错,我杀过不止成千上万的人。我为了杀而杀,这是我的道。不杀人,我活不到今天,也得不到今天这身力量。但是,”她话锋一转,忽然看向慕莲道,“我不会杀你。说实话,最开始,你只是让我感觉有趣。后来,你的实力让我畏惧。可是现在,我喜欢你和你所建的这个门派……”

    慕莲听到这里,无奈的搁下手中刚提起的笔,看着月尹道,“等等,你刚刚说的‘喜欢’我,应该不是我想的那种喜欢吧?”

    瞬间会意过来的月尹连忙“呸呸”了好几声,她再看了一眼慕莲脸上那种有些生无可恋的表情,不知怎的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方才两人谈话间出现的近乎滞涩的气氛,竟在这笑声中一散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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