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第二道宫门后,夜清婉率先下了马车,跟着卫贤走在前面。马车里,沈儒墨将眼睛上解下来的带着少女发香的发带,悄悄收入衣袖,优雅从容地下了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空荡的乾清宫正殿,沈儒辰已经哭得双眼红肿,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楚帝坐在龙椅上,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贤高声通报过后,唤回了楚帝几分神志。见夜清婉和沈儒墨一前一后进了大殿,楚帝沉声道,“这一趟去邺城,辛苦婉丫头和老七了。”

    夜清婉点头,没有说话。

    沈儒墨行礼后起身,“这是儿臣该做的。”

    沈儒辰擦干眼泪,偷偷看了眼夜清婉,低头问好,“七哥,夜姐姐。”然后,不好意思地将头偏向一边。

    夜清婉还是一个点头,没有说话。

    “九弟。”

    楚帝垂眸,老七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对凡事都这这般冷冷淡淡的态度。

    “绍儿的事,朕已经听说了,婉丫头不辞辛苦从邺城快马加鞭赶回来,也是辛苦了。天子脚下,胆敢有人刺杀世子,此等胆大包天之徒,朕一定不会放过。”

    此时,楚帝已经认定夜清婉回来的太晚,没能就会沈泽绍,再从她与沈儒墨只见冷淡的态度,确定靖王府和沈儒墨已经与夜清婉交恶。

    他看了眼还在底下跪着哭的沈儒辰,道,“小九偷跑楚宫,给婉丫头添麻烦了。”

    “九皇子辅助勤王殿下发放物资,做的很好。”

    沈儒辰做梦也没想到夜清婉会夸他,高兴地偷偷咧着嘴傻笑。

    沈儒墨看了沈儒辰一眼,没有说话,手指微微搓动几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清婉的肯定让楚帝眉心一拧,叹口气问道,“小九刚才哭诉腹泻多日,受尽了苦楚,也算是惩罚他偷跑的过错了。只是,纪耿良托张杏林带回来的奏折,让朕大开眼界。”

    内心翻了白眼,夜清婉鄙视地腹诽,邺城春瘟救治半个月,纪耿良断断续续晕了十天,他能知道什么,这老皇帝套话也不找个像样的借口。

    抱怨完,她还是很配合的面上一紧,道,“看来楚帝已经知道,邺城春瘟是有人蓄意下毒,刻意制造的事端了。”

    楚帝一惊,猛地站起来,“竟然是真的。”他站得太猛,血液倒流,强烈的眩晕让他几乎站不住。

    卫贤忙上前扶住他,“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

    楚帝一手撑着龙案,一手扶着额头,在卫贤的搀扶下,缓缓坐下,“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他仿佛又想到什么,按着桌案倾身向前,“难道真的是……他做的?”

    夜清婉道,“清婉此行邺城,只为救治受春瘟困扰的百姓,朝堂争斗之事,与我无关,还望楚帝见谅。”

    她什么都没说,却让楚帝更认定了沈儒辰的话是真实可靠的。

    他颓然的坐回到龙椅上,又不甘心地问道,“老七有什么话要说?”

    “儿臣无话可说。”沈儒墨淡漠地看着楚帝,仿佛一切对他而言都是云淡风轻,掀不起波澜。

    楚帝靠在椅背上,良久,都没有出声。

    夜清婉斜了眼仍然跪在地上的沈儒辰,道,“关于九皇子腹泻一事,建议楚帝彻查。楚国之强盛,清婉早有耳闻,却不想皇子接二连三,三翻四次的中毒,世子在家中遇刺。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

    她点到为止,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若没有其他的事,清婉就先行告退了。”大殿中若有若无的龙涎香让她及其难受。

    楚帝留住她道,“婉丫头救助邺城百姓,有恩于我大楚臣民,朕今晚在宫中设宴,婉丫头赏个脸出席吧。”

    他的语气虽然客气,但也带着皇帝身上特有的不容置疑,夜清婉也没再推拒,忍着胃部的不适,笑道,“多谢。”

    沈儒墨察觉到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中掺杂着一丝勉强,不由得侧目看了她一眼,随即蹙眉转移了视线。

    楚帝思忖片刻又道,“老七也留下吧,时间尚早,你陪着婉丫头在御花园逛逛,都不要回府,免了来回奔波。”

    末了,他看了眼跪在地上,还仍然偷偷瞄着夜清婉的沈儒辰,略有些欣慰地道,“小九也十五了,是该议亲的年纪了,去给郑妃请个安,也和老七陪婉丫头在御花园逛逛吧。”

    沈儒辰一愣,随后欣喜地道,“儿臣遵命。”

    御花园的长椅上,夜清婉慵懒地靠着椅背,静静地望着争奇斗艳的繁花。她身边的沈儒墨与她并肩坐着,同样沉静地看着园中的景色。

    来往地太监宫女,走到这都会不经意地停下,不是被园中的美景吸引,而是这两人相契的背影太过唯美。

    女子云鬓花颜,男子优雅温润,宁静而和谐,开得如火如荼的花海倒显得有些喧闹。

    半晌,夜清婉从鬓间取下一串茱萸发簪,放在手中把玩。一缕乌发散落,落在肩头,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韵味。

    沈儒墨微微侧目,看着她动人脸庞心中微微泛酸,“一会儿,九弟就过来了。”

    这样美好的一幕将要落到别的男人眼中,尤其还是一个喜欢夜清婉的男人,沈儒墨的心情十分的不美妙。

    “我不喜欢龙涎香。”夜清婉没头没脑的回了他一句,又对着身边的伺候着的宫女道,“我渴了,劳姑娘给我沏杯茶。”

    那宫女屈膝行礼,“奴婢浅芳,请夜神医稍等片刻。”待夜清婉点头后,浅芳才后退离开。

    沈儒墨若有所思,对身边的太监道,“通知勤王府的侍卫,先将马车赶回王府,晚宴后再来接本王。”

    太监领命离开,夜清婉确定身边无人,浅笑着从发簪上拔下一根茱萸银针,轻声道,“沈儒墨,你真聪明。”

    他也向后靠着椅背,仍然目视前方,浅声担忧地问道,“龙涎香是最后的药引?”

    无声地点头,半寸长的银针尽根没入她皙白的虎口。

    沈儒墨的眉心随即皱成团,“本王带你回去,宫宴的事……”

    “乖,别这么任性,这不是咱们早就算计好的嘛。”她手肘撑着椅背,身体斜倚着,视线转向没有沈儒墨的一方,歪着头靠在手掌上,“布好这一局,可以轻松很长时间呢。”

    沈儒墨轻叹口气,站起来直视看着她,“哪有什么比你重要。”

    轻轻浅浅地话语,霸道敲打在她的心上,软软糯糯的花香似有似无的飘过,逆光中的湖蓝色身影宛如神邸,完美无暇,眉宇间的思虑泄露他内心的疼惜,夜清婉温婉地笑了。

    这个男人,才是清风午后,斜阳余晖的御花园中,最美的风景。

    红唇微启,她在这样的光晕里失神倾心,顺着本心,柔柔地换了他的名字,“阿墨……”

    一双星眸瞬间溢出狂喜,如同沉静的汪洋瞬间卷起风暴,薄唇压抑不住的上翘,负在背后的手握紧轻颤,心脏狂跳着,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七哥,夜姐姐——”

    沈儒辰跑过来,带起一阵浓烈的龙涎香,夜清婉的手猛地收紧,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压住不断强烈恶心感,脸上却仍然噙着淡淡地笑意。

    沈儒墨也嗅到这股冲鼻的龙涎香,星眸的风暴平息,一闪过股强烈的杀意,冷冷地道,“龙涎香都被九弟用臭了。”

    沈儒辰愣住,大口喘着粗气。在他眼里,这个七哥虽然疏离,却从来没有对他说过重话,冷不丁地这样一句,到让他摸不着头脑。

    夜清婉黛眉微蹙,素手掩住口鼻,咬着牙尖尽力保持声音正常,道,“大抵勤王殿下也与我一般,不喜欢龙涎香吧。”

    沈儒辰表情一僵,麻利地摘下腰间的香包扔得远远的,“我不知道夜姐姐不喜欢。现下已经扔了。”他又闻了闻,发现空气中还有很浓的香气没散开,他脱下外袍,使劲地忽闪,试图加快龙涎香的消散。

    夜清婉被他逗笑了,噗嗤一笑,美得惊人,让两个男人都移不开眼。沈儒墨见沈儒辰痴迷的目光,忍下心中的不快,道,“此处香味太重,要不要去那边走走,茉莉开得正好。”

    他的贴心,夜清婉很受用,迎着夕阳灿然一笑,夺目而闪耀,“好啊。”

    跟着沈儒墨来到茉莉花开正盛的园中,夜清婉折了一朵,放在鼻下轻嗅,放眼望去却又是与长椅处不同的景色。一处绚烂,一处安宁。

    “这御花园中一步一景,当真各有特色。”

    茉莉的花香冲淡了龙涎香带来的不适,夜清婉品评御花园中的风景,却全然不知她此刻正是别人的风景。

    沈儒墨不动声色的挡住跑去散味,晚一步赶到的沈儒辰,胸中勾勒着眼前的轻灵的少女。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粉边染色的衣裙,茉莉花丛中的拈花一笑,胜过世间万千浮华,一如初见般让他惊心倾慕。只是虎口的茱萸花钿,太过刺眼。

    散落的一缕乌发,自然地垂在肩上,灵动中平添了一份妩媚。

    这样的她,他怎么舍得让别人窥见。

    身后的沈儒辰,不满地抱怨,“七哥你挡着我了。”

    夜清婉听见声音回眸,沈儒墨蹙眉朝她眨眼,她不明所以地举起手中的茉莉花,“你也想要花吗?”

    “大胆,你这山野丫头,谁人允许你在御花园中放肆!”尖锐地女声在背后响起,夜清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哟,您老今天怎么得空出来了,经书都抄完了吗?”慢慢悠悠地转身,毫不客气的回击,让众人都惊呆了。

    她忍着这个老太婆很久了。上次就不解气,这次犯到她手里,就让她尝尝厉害。

    太后气得嘴角颤抖,法令纹更深了,“你这山野……”

    “太后啊,人呢,要说人话,否则多糟蹋了人的身份。”夜清婉打断她,挑衅地瞟了一眼浑身哆嗦的太后,却没看见背后沈儒墨那满眼纵容的宠溺。

    皇后与一众嫔妃簇拥着太后,却无人敢替太后解围。楚帝早在太后泄愤的赐婚事件之后,明令禁止后宫与雾山夜清婉发生冲突,如有再犯定当严惩。

    所以太后这个亲娘敢作,她们却不敢。

    太后气愤地指着夜清婉,满头朱钗宝石叮当作响,“不愧是顾蓉的女儿,和她一样的讨厌。”

    夜清婉眉宇一凛杀机乍现,凌厉地目光让太后不由地后退一步,一众嫔妃更是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一个刚刚十六岁的小姑娘身上,会有如此凌冽的杀伐之气。

    夜清婉手腕一翻,手中花枝如箭,飞射出去,刺入太后高高隆起的发鬓,击落朱钗宝石,打乱整齐的发型。刚猛地力道让太后连退数步,经不住倒在皇后身上,皇后和郑妃连忙一左一右架住她,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因风四散的茉莉花瓣,这才飘摇落地,沾染尘埃。

    “都说娇花配美人。”夜清婉望着地上散落的花瓣有些惋惜,“可惜太后配不上茉莉清雅,如今残花配败柳,也算合情应景。”

    太后一口气梗在喉咙,气得直喘,郑妃给她顺气,却不敢多说什么。皇后眉头一皱,温声道,“太后年事已高,夜姑娘口下留德。”

    夜清婉取出一根银针,捏在手中,银针在夕阳中泛着橘黄色暖光,而她说出的话却让皇后遍体生寒,“皇后觉得,如果本姑娘刺穿太后的哑穴,楚帝真敢处置我吗?”

    得到雾山的支持是各国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太后出言不逊在先,夜清婉就算真的这么做了,只怕楚帝雷声大雨点小,不会有实质的动作。可是,却免不了迁怒在场的其他人,而皇后必然首当其冲。

    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皇后惊出一身冷汗。“太后毕竟年事已高,也姑娘手下留情。”

    “呵”夜清婉轻笑出声,三分邪气,两份不羁,“若是本姑娘不留情面,只怕太后已然血溅三尺。既然太后说不好人话,那便好好冷静几日,看看佛经,清静清静。”

    说着,指尖发力,银针毫无意外地刺入太后身体,力道之大,让太后连带郑妃都瘫倒在地,喷出一口热血。

    “皇祖母,母妃。”沈儒辰这才从这场惊变反应过来,绕过视线凝聚在夜清婉身上的沈儒墨,跑到太后身后,扶着郑妃,复杂地看着夜清婉。

    “今天给各位长个记性,敢辱我夜清婉在意之人,势必十倍奉还。”

    斜阳残血,粉边衣裙迎风飞扬,茉莉花海中肆意地张扬着凌厉地气势,这样的夜清婉,刹那间如出鞘的利剑,刺入在场众人的心脏,任谁也不敢轻视,谁也不敢造作。

    沈儒墨静静站在她的身后,默默注视着她。或许,这般恣意逍遥,才是她真正的性情。这般随性自在,这般张扬清狂,时而如冬日寒冰,凡尘仙子,时而暖春茉莉,林间精灵。

    这样的她,真好。

    他慢慢上前,渐渐与她并肩。凉薄清冷的视线扫过,让太后和皇后又是一凛。

    凤袍明黄的长袖中,修长的指尖被生生掰断,望着并肩站立,气势相当,气场相合的无双男女,皇后再次后退一步,若是老七得到夜家女儿的垂青,她的韦儿该怎么办?

    不行,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绝对不可以。

    “劳皇后娘娘给南楚皇帝陛下带句话”,夜清婉打断皇后的思绪,“本姑娘累了,那捞什子的晚宴没兴趣参加了。宫里的老乌鸦,太烦人了!”

    太后一口气梗在喉间,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我送你回去。”沈儒墨侧身看着她,仿佛这场闹剧的参与者除夜清婉外,都与他无关,将疏离冷漠留在背后,温润如玉只留给眼中仅有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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