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夜清婉换回那身月白色衣裙,出现在勤王府内院的墙头上,看着一院子枝叶幼嫩的桃树发呆。

    沈儒墨听见声音从卧室走出来,一袭月白色长袍,在清晨的熹微的光线里,折射迷人的光晕,飘逸的墨发被湖蓝色发带松松的系着,迎着晨光,望着出尘灵动的少女,浅笑倾城。

    “我小的时候,就喜欢在雾山南面的山坡上种桃花,可惜雾山的气候和环境并不适宜桃花的生长,所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情景,我还从来没见过。”

    她坐在墙头上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在与沈儒墨倾诉。

    沈儒墨踱步到桃树下,一步一步,如同精心丈量过尺寸,完美如谪仙,微风拂过衣摆轻扬,发丝轻动,略过弯弯的薄唇,星眸中满是醉人的柔情。

    “阿婉,回来了。”

    杏眼含笑,低头看着不远处的男子,夜清婉忽然回想起,爹爹也曾这般迎接过访友归来的娘亲,眉眼弯弯,学着当时的情景,柔柔地回道,“我回来了。等着急了吗?”

    花枝后的那双星眸,瞬间被点亮,沉静在星辰汪洋中的惊欢,在这一刻,溢出眼眸,犹如实质般击中夜清婉的内心。

    她从来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可以这么强烈的感染一个人的情绪。

    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好。

    拍拍手,跳下墙头,如期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沈儒墨小心地护着她,柔声问道,“出去了一夜,累不累,有没有吃过东西?”

    夜清婉略带羞涩地推开他,“还好,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到真有点饿了。”

    沈儒墨也不强留,虚揽着她,笑道,“正好本王也还没吃,不如与本王一起用早膳吧。今日,小九就该回来了。”

    而后,他皱着眉头道,“你的身体,还受得住吗?”

    “放心吧,我身体素质好着呢。”夜清婉不在意地活动活动筋骨,“你爹今天应该会搞事情吧!”

    沈儒墨一愣,随即眉眼舒展,欣慰地看着在自己面前随意自在的少女,道,“就看小九如何发挥了。”

    “吃饭去呗,饿了。”

    “好。”

    用过早饭,天光大亮。

    夜清婉揉揉眉心,整理思绪。刚才颜航来报,再有半日,前往邺城的大队人马就要到建安。她修整的时间不多,睡一觉时间太短,也只会让头脑更不清醒。

    沈儒墨替他倒杯茶,“喝杯茶,提提神。实在忍不住就眯一会儿,只是容易更昏沉。”

    “你与我想到一处了。时间还有些,咱们聊会儿天。”她接过茶杯,发现水温正好,痛快地一饮而尽。

    “昨晚的线报如何?”

    沈儒墨放下茶杯,道,“东宫如同往常一般安静,太子这个好大伯还沉浸在痛失侄子的悲伤中。湛王出府去了含香院,密见了几位江湖人士。”他挑眉看了眼夜清婉,“那江湖人阿婉也认得。”

    夜清婉道,“风信楼的人吧!这个是我安排的,榆树村的事,还没和他清算呢,如今我已经得到爹爹允许,能够插手朝局除掉毒宗,又怎么会放过这个败类!”

    而后,她忽然靠近沈儒墨,好奇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蓄满灵气,轻声问道,“我听说沈儒韦有龙阳之好,真的假的?”

    沈儒墨一顿,失笑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无端打听这些东西。”

    见他并不想回答,夜清婉推推他的胳膊,“说嘛,说嘛,说说又不会怎么样。”

    沈儒墨无奈地轻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呀!本王真拿你没办法。附耳过来。”

    夜清婉眼神一亮,狗腿地贴近沈儒墨,完全没瞅见某王爷得意地一笑,“他的确好男风,而且偏好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

    夜清婉一脸怪异,“忽然觉得,给他下药下轻了呢。”

    “下什么药?你何时见过湛王?”沈儒墨明知故问道。

    “我托风信楼的人给他下了龙阳欢的药引,现在看来倒是正和了他的意了。”她忽然灵光一闪,“不对啊,他是攻还是受?要是小受才真的白忙活了。”

    沈儒墨见她越说越没正行,轻咳一声,问道,“什么是龙阳欢。”当时他可也在场啊。

    “龙阳欢,药如其名,当然是让男人对男人感兴趣的药啦!中了这等药物,会变小受的。嘿嘿。”

    夜清婉有些猥琐地笑笑,托着下巴瞧着沈儒墨的俊脸,不自觉地往他下身瞄了眼,问道,“他和你同父,你是不是也是……”

    他靠近她暧昧地一笑,“阿婉,要不要亲自给本王验验身……”他忽而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看本王是不是和阿婉想得一般。”

    夜清婉抽回手,“嘿嘿,不,不用了,勤王自然是真男人。呵呵,那个还有什么其他的线报?”

    沈儒墨坐直身体,恢复风雅从容,仿佛刚才孟浪地不是他本人一般,“其他各府都还平静,只是忠义将军府,岳老将军悲痛过度,晕了过去。”

    “忠义将军府?”夜清婉略一思索,“靖王妃的母家?”

    “不错,老将军耋耄之年仍然精神矍铄,但只怕是会受不住打击。”沈儒墨皱眉。

    “派人通知他一声就是了,这么大年纪了,纵横疆场半辈子,做了靖王岳丈还能安安稳稳在楚京这个大泥池子里,过得平安喜乐,铁定是戏精。玩个权术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者说,真要把岳家老爷子吓出个好歹来,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沈儒墨点头,眼神闪烁片刻,忍不住问道,“阿婉对楚京到底了解多少?”

    夜清婉浅笑,手指规律地敲打着桌案,“这才想起来探我的底,早先也不怕我把你卖了。我来楚京之前,也是做过功课的,除了你们沈家的事,其他大臣权贵府上的事,还是多少知道些的。”

    她略一停顿,继续道,“比如,那位被横梁砸断腿的刑部侍郎怕老婆,礼部尚书每次被你爹骂了就会回家抱着被子哭,太子太傅爱喝花酒……”

    “阿婉,了解得都是这些……琐事?”夜清婉对建安内部朝臣信息的把控,虽然让沈儒墨感到惊讶,但他更惊讶的是,她居然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别小看这些琐事,有些时候,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可是有大用处的。”

    说着,她拿出一个棕色的小瓶子,退到沈儒墨面前,“我得到消息,明天太子太傅会秘密去含香院对面的栖霞晚风楼,与花魁木槿姑娘春风一度,你安排人,让太傅大人的衣服上,沾满这个瓶子里的药粉,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阿婉,要对太子动手?”沈儒墨蹙眉,“刺杀绍儿的死士虽然没有供出什么可用的消息,但是这件事……”

    “这件事绝对有太子沈儒元的手笔,错不了的。”

    夜清婉打断他的话,“旺财告诉我,团子在事发当晚顺着刺客身上的味道,一路找到太子太傅的家中。而据查,太子太傅在事发前三天在东宫与太子密谈了尽一个时辰,紧接着便出了湛王殴打太子,皇后被气晕的事件。”

    “视线被转移,任谁也不会料到,靖王世子会在太子和湛王斗殴之后遇刺。”想到湛王和太子的哪一出殴斗,是他挑唆而成,沈儒墨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夜清婉看出他所想,安慰道,“你别多想,就算是你不促成太子和湛王斗殴,这件事照样会发生,绍儿有惊无险,你大可不必自责。再说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你爹对靖王府的愧疚,还是值得利用的。”

    沈儒墨点头,眉眼幽冷,为了三国朝会,冷代靖王府的愧疚,的确值得利用。

    “对了,”夜清婉不经意出声,打断了沈儒墨的思绪,“仿造的慕容皇室玉佩的出处查到了吗?”

    沈儒墨摇头,“仿造玉佩的工匠死里逃生,远遁他国,如今还没找到。只查到,他曾因进献有功在皇宫被父皇召见。”

    夜清婉冷笑,“楚宫啊,与太子府也不远,离你爹也很近,还真说不准。”

    “阿婉,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儒墨指尖颤动,内心十分的紧张,他非常担心夜清婉根据昨晚听到的“不祥”推断出什么,像旁人一样厌恶他,害怕他,甚至疏远他。

    “皇家围猎,你遇刺中毒,你爹最后也没有追查,事件不了了之,要不是你爹默认,以你皇子的身份哪个敢怠慢?”夜清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还是你以为我真傻到不谙世事?”

    沈儒墨慢慢收拢颤动的指尖,薄唇也止不住颤动,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地用沙哑地嗓音,说道,“阿婉,父皇厌弃本王,是因为,是因为本王不……”

    “王爷,王,呃,夜姑娘,九皇子已到达皇宫,皇上下旨召二位进宫,传信太监已经在路上了。”颜宗没有通传,冒然进来禀报直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还差点顺嘴将夜姑娘喊成王妃。

    夜清婉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夜府的可是暗香啊,这大白天的怎么把人换回来。”

    “夜姑娘别急,消息刚送出来,估计传信的内侍还未出宫门。”颜宗解释着,暗自庆幸自己机警,这一阵子王府的人私底下都称呼夜清婉为王妃,幸好他及时收住,要不可就麻烦了。

    “沈儒墨,能不能借你的人帮我跑个腿?”

    沈儒墨默默松口气,他果然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向她道出他的过去。

    “让颜航去吧。”

    正午时分,传信地内侍尖着嗓子宣读了楚帝的口谕,沈儒墨换上湖蓝色蟒袍,带着个粗布麻衣的小厮上了勤王府的马车。在路上晃悠了不多时,就“偶遇”坏了车轮的夜府马车。

    沈儒墨打开车窗一角,往外望去。只见卫贤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般,围着夜府的马车转圈圈。口中还念念有词,“哎呦,这可总么办呀?怎么偏巧在这个时候,坏了车轮。”

    勤王府马车里的小厮听见动静,挨着沈儒墨挤了挤,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去夜府的又是卫贤,你爹真看的起我。”

    沈儒墨轻笑,促狭道,“夜小神医威名传天下,谁人敢不敬你三分。”

    “这话我爱听。”那小厮笑得眉眼弯弯,可见这话及其受用,“一会儿机灵点,卫贤是个老油条,别被他看出来。”

    沈儒墨按着那小厮的头,将她掰回车里,关上车窗,“你老实一点,才是正道。”

    正在转悠地卫贤,瞧见勤王府的马车陡然来了精神,远远地跑过来,弯弯腰象征性地行了个礼,道,“咱家卫贤,拜见勤王殿下。”

    颜航顶着一张面瘫脸冷冷地扫视眼卫贤,勒住缰绳,马车缓缓停住。

    一阵让卫贤尴尬又捉急地沉默之后,他又开口,语气上终于恭敬了几分,“奴才卫贤,给勤王殿下请安。”

    马车中还是没有声音,在卫贤忍不住将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沈儒墨的声音才幽幽地传出来,“不知卫总管,有何见教?”

    “奴才不敢,陛下急招夜小神医进宫,只是夜府的马车半道上突然坏了车轮,夜小神医又坚持要修好马车再走。这要是陛下怪罪下来,少不了奴才的苦头。”

    卫贤凄凄惨惨地诉苦,又接着道,“奴才斗胆,您与夜小神医有些交情,是不是可以载她一程,也好解了奴才的燃眉之急。奴才拜谢了。”

    说着作势就要拜下去,见马车中并无回应和阻拦,一咬牙,真的撩起袍子跪了下去。

    “王爷……”

    “修明,去把卫贤给我拉回来,让他帮着修车,平白无故去求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夜清婉”的声音从夜府马车中传出来,搞得正在磕头的卫贤好不尴尬。心道,感情勤王和夜小神医交恶并非传言,那他岂不是白跪了。

    刚要起来,就听沈儒墨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总管也听到了,不是本王不想帮你,是夜小神医不领情。本王先行一步,说不准可以跟父皇求个情,免了卫总管办事拖沓的责罚。”

    卫贤一惊,也不知九皇子和楚帝说了什么,他来时楚帝正在气头上,这要是再晚了,只怕皮肉之苦还是轻的。

    “王爷,王爷,您稍等片刻,奴才再去劝劝小神医,您看在奴才一把年纪的份上,再等片刻,就再等片刻。”

    他哆嗦着爬起来,生怕沈儒墨反悔,慌张地跑到夜府马车旁,也不知再说些什么。

    勤王府马车的车窗,又开了一角,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正在擦眼抹泪的卫贤,不过片刻又被拽进马车,车窗再次静静地合上。

    “我就看看,又不会坏了事。”那小厮小声地抱怨。

    沈儒墨好笑地摇头,“人多眼杂,你且忍一忍。”

    “哼。”

    不大会儿,卫贤又回来了,弯着腰十分恭敬,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王爷,夜小神医一会儿就过来,她年纪还小,失礼之处,您一定要多担待啊。”

    马车里,小厮夜清婉抿着嘴忍笑,而后用嘴型揶揄沈儒墨,“他说你年纪大!”

    沈儒墨领会她的意思,一个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头埋进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阿婉,也觉得本王年纪大吗?”

    脖颈被他故意呼出的热气惹得一阵战栗,夜清婉不自在地动了动,小声道,“哪能啊,您这般年纪成熟又不失年少,稳重又不失风度,是那个老太监没眼光。”

    沈儒墨满意地一笑,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满地皱眉,轻轻放开她。夜清婉也听到脚步声,扒拉开沈儒墨,藏到他身后的暗格中。

    车门被忽地打开,“夜清婉”嫌弃地看了眼沈儒墨,“还真是哪儿都能碰上勤王殿下,今次,有劳了。”

    沈儒墨疏离淡漠道,“夜姑娘客气了。”

    “夜清婉”不客气的爬上马车,回头对裴秀明说道,“修明骑马跟着吧,春意和韩毅处理马车后,先行回府吧。”

    裴秀明道,“是。”

    卫贤这两尊大佛总算是能安稳上路,松了口气,被搀扶着翻身上马跟在勤王府的马车后面。

    车门一关,小厮夜清婉就从暗格中探出头来,“可以了吗?”

    沈儒墨起身扶着她出来,暗香也松口气,小声道,“夜姑娘。”

    小厮夜清婉坐好,安抚道,“暗香辛苦你了,咱们先换衣服。”她又扭头对沈儒墨道,“沈儒墨,背过身去,自己堵了耳朵。”

    沈儒墨迅速背过去,听话地堵上耳朵。夜清婉摘下帽子,拆了束发的发带,给他蒙上眼睛,“不是我不信你,这样暗香心里还踏实。”

    沈儒墨点头,笑而不语。

    好在沈儒墨选了在雾山时夜清婉送他的马车,这辆马车本身就是夜清婉的私人马车,不仅宽大,一应物品也算齐全。

    夜清婉熟门熟路地从车身地格子中,巴拉出来一件与暗香身上款式颜色一模一样的衣裙。对暗香道,“你就不要换了,一会儿藏在暗格中就行了,省的这个男人在场你觉得别扭。”

    “那夜姑娘你,还要换吗?”暗香复杂地看了眼沈儒墨,犹豫着说出口。

    “换啊,要不太别扭,宫里还有场大戏等着我呢。”

    夜清婉动作迅速地换好衣服,压低声音问道,“府里情况怎么样?”

    暗香也低声回道,“不出姑娘所料,那人的确有些异常,但是根据裴秀明多方查探,她并没有和建安的人扯上半分关系,这几日也只是试图接近东院,再没有其他动作。”

    夜清婉叹口气,“她用药的手段高明,连我都中招了。这几日我不在府上,你要多留心。”

    暗香点头,“夜姑娘放心,暗香明白。”又有些腼腆地道,“公子这几日都留在建安,夜姑娘有时间,不如去见见公子。”

    夜清婉一噎,就这么被人撮合和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去见面,真的好吗?

    “先不说这个”,她岔开话题,拍拍沈儒墨的后背,问道,“这马车里的其他东西你动过吗?”

    “一切如旧。”动到是动过,只是都放回原处了。

    “我换好了,你可以转身了。”沈儒墨松开捂着耳朵的手,转过身来做好,星眸含笑打量着夜清婉的着装。

    夜清婉站起来,从上层的暗格中拿出一个淡黄色的小瓷瓶,交给暗香,“为了绍儿的安全,那人得病几天。把这个交给筱儿,她知道怎么做。”

    “是。”暗香握紧手中的瓷瓶,眼神中闪过一抹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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