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迪呢?”肃海问。

    “崔迪也是许县本地人, 二十四岁,几年前从职高毕业了之后在县城的一家电玩城打工,后来年纪大一点儿了,她父母嫌她这工作不稳定,托关系把她送进一家幼儿园当老师。别说,虽然她是半路出家, 但是做得比园里大多数老师都好, 主要是她特别有耐心,不管孩子怎么哭怎么闹,她都能一直哄着, 从来没红过脸,所以很多家长都特别喜欢她。”张文远说道,“只是后来她突然辞职不干了,自己改行当起了网络主播, 可能是厌烦天天上班儿了吧,毕竟给人打工哪有自己当家做主来得舒服。”

    “她和邵国华认识吗?”

    “认识。”张文远点点头, “他俩是在一个朋友生日上认识的,后来也一块儿吃过几次饭。但是邵国华本身和这些人不是一个圈子的, 聚得也少,所以谈不上多熟,几次见面还都是一大帮人一块儿吃吃喝喝,俩人都没怎么说过话, 估计酒醒了都不记得对方叫啥……我们后面的调查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们身边的亲友都说他们彼此几乎没什么来往。”

    “但是他们最后死在了一起, 而且死亡时间几乎是同时的,”陈佳期抿了抿嘴唇,“这就很奇怪了。”

    “谁说不是呢。”张文远耸耸肩,“再说应斌吧,应斌是m市人,在X市工作十多年了,目前在一家外企上班,销售主管。应斌的人缘非常好,案发的前两天才过了三十岁生日,给他庆祝生日的同事足有十几个。案发当天他照常上班,直到下午三点零六分的时候,从办公室离开。据他的同事说,应斌当天说是要去拜访一个客户,所以提前离开了公司。”

    “应斌的公司在哪里?”肃海忽然问了一句。

    “嗯?”张文远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顿了一下,走到一张桌子前面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来,看了两眼上面的记录,“在x市的高新产业园里,锦绣路17号。”

    肃海眉间微沉,“他的死亡时间在21号的五点到六点之间,那么按照已知的线索,他三点零六分从公司离开,开车到达青田收费站大概需要四十到五十分钟,而从青田收费站进入西岚高速,到达许县,也需要一个小时左右,那么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拜访所谓的客户,他就是奔着新河八坊来的。他一到目的地,几乎立刻被凶手制住,被殴打,随后被杀害,整个时间才能和最后的死亡时间对上。那么就说明——”

    “凶手不是临时起意地杀人。他知道当天三个死者会在新河八坊的房子里见面,所以他也到了那儿,先后杀害了邵国华和崔迪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原地等着,一直到应斌过来,他又杀了应斌。”陈佳期接话道。

    “诶……等等,被你们这么一说还真是……”张文远啧了一声,“不过凶手是怎么知道的?按照这个推论,他对这三个人的行程和见面细节都得掌握的一清二楚才行……他是当天聚会的第四个人?!”

    这个推论看似让案情有了新的方向和突破,但是调查起来却仍旧是一筹莫展。无他,无非是因为新河八坊由于正在拆迁改建,大部分地区都是一片断壁残垣,几乎没有可以工作的摄像头,在整个城市监控网路中形成了一个盲区。

    因此,就算凶手是当天聚会的第四个人,警方也不可能通过调取监控,来获得有关他身份的任何信息。

    张文远有些为难地把这个情况说了,虽然没指望能够追着这条线轻松破案,但眼看着刚找到的一点儿方向又要消弭无形,三个人都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半晌,肃海咳了一声,重新挑起新的问题,“换个方面想想。应斌和邵国华、崔迪之间认识吗?”

    “不认识,而且是完全不认识,”张文远说着,又摸出一根烟来点上,“这一点我们当时调查的时候也很奇怪。邵国华和崔迪都是许县当地人,平常的主要活动区域也都在许县,而且他们一个没什么正经工作,全靠吃老子娘,另一个自己在网上搞直播,他们在两个时间方面可以说是非常自由,但是应斌不同。”

    张文远深深吸了一口,又把烟雾吐出来,“应斌是个正儿八经的上班族,虽然说在外企当了个不大不小的销售主管,每年没少赚钱,但是工作也是很忙的。像是案发当天,假借拜访客户的名义出去办私事,这种情况不能说没有,不过也不常有。再加上他的交际圈子、活动范围和崔迪、邵国华几乎不重合,所以他和这两个人几乎查不到任何关联。”

    “不可能,一定是我们还没有查到,”肃海简单粗暴地做出了结论,“这三个人被凶手有预谋的杀死在同一个地方,这就是最大的关联,以此倒推回去,肯定还有线索是我们没有发现的。”

    接着他和陈佳期就从许县公安局告辞,又开车返回X市,临走前从张文远那里拿到了应斌亲友的联系方式,打算再从这方面入手,看能不能找到些新的线索。

    “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很疑惑,”在车上,陈佳期这么说着,“早上开会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奇怪,刚才才忽然想到。”

    “说。”肃海没看她,目光仍旧落在前方,透过挡风玻璃,随着路上的车流移动。

    陈佳期想了想,缓缓说道,“凶手杀害焦永兴,是为了拿走他的电击棒,作为接下来犯案的凶器。随后发生的‘11·21杀人案’和‘12·2杀人案’也证实这一点。但令人奇怪的是,他两次使用电击棒,对象都是女性,而不是理论上更具备反抗能力的男性。而且从‘11·21杀人案’来看,他是具有制伏一个成年男性的能力的,那么对付女性更应该不在话下,所以他为什么需要电击棒?他明明可以不用的。还是说,他有什么强迫症,杀害女性的时候一定要用电击棒?”

    对于她这个问题,肃海也有考虑过,确实很奇怪,但是碍于已知的线索太少,所以目前并没有什么靠谱的推测。

    陈佳期又继续道,“还有一个问题,这个凶手到底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呢?他杀害焦永兴、郑菲菲的时候,都把凶器大剌剌地遗留在了现场,而不是想方设法地处理掉,从这点来看,他行为随意,充满了自信不会被抓住,还有一些狂妄,同时,他在应斌和郑菲菲身上留下了清晰的齿痕,侧面论证了他作案的时候很可能是处在极端亢奋或者愤怒的状态,这才会厮咬受害人。这两点如果能够统一,那么还有一点——他擦掉了所有可能留下的指纹,是所有的。截至目前,一共五具尸体,三个案发现场,法医连一枚有效的指纹都提取不到,说明了他非常谨慎并且仔细,——这不是和前面的产生冲突了吗?”

    “他非常在意留下指纹,所以费尽心思地都抹去了,而且确实成效不错,但是又毫不在意留下齿痕和附着的dNA信息,”肃海归纳了一下,“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指纹在警方的数据库里有过记录,只要我们能够发现,就立刻能确定他的身份,换句话说,他是有案底的人。”

    陈佳期眼睛一亮,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她顿了一下,伸手划开屏幕,接了起来,几秒钟后,她的神色变得莫名古怪,肃海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微挑起一边的眉毛,“怎么?”

    “嗯……”陈佳期挂了电话,似乎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加修饰地实话实说,“队长说凶手的身份已经出来了,让我们现在赶过去。”

    ***

    “这个人从前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待在家里不知道干什么,跟老婆隔三差五地吵架。一吵架,他老婆就回娘家,留下女儿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连饭也没人给做,就吃点儿饼干喝点儿水对付过去,实在扛不住了,才过来敲门,问我们还有没有饭可以给她吃,唉,那可怜的,别提了。”

    龙湖星苑十九号楼1103的业主是个短头发的中年女性,圆脸,个子不高,看上去非常有亲和力,面对突然找上门的警察,经过了最初的慌张以后,又恢复了以往健谈的本性。

    “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女儿走丢了,——大约是被人拐走了吧,他就疯了。”

    “当然,一开始还好好的,女儿丢了,他还好像突然清醒过来,总算不那么浑浑噩噩的,整天早出晚归,满大街地去找,登报、上电视、贴寻人启事、还把消息发到了网上,各种方法都试了,没什么用。主要是发现的太晚了,——他回过神儿来,发现女儿不见的时候,他女儿都丢了两天了,这天大地大的,人贩子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唉,真是可惜了,多乖的一个小女孩儿呀。”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他老婆为这事儿跟他离了婚,转天就搬走了。后来他就有点儿不正常了,疯疯癫癫的,可能是刺激太大,受不了了,天天上街晃荡,看见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儿就冲上去拉着人家要带走。再不然就是在家里哭,没日没夜的,怪可怜的。后来,他父母过来把人带回老家去了,说是再也不打算回来,连房子都卖了。”

    周沙不死心地从猫眼里往进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耸了耸肩,转过头来又问,“这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两年前吧,”短发业主想了想,“嗯,应该是两年前没错。他女儿走丢的那年年头,我摔了一跤,把骨头摔断了,住了好几个月医院呢,到今年是过了两年没错。”

    “那您知道他有什么亲戚朋友还留在本市吗,或者他前妻您能联系上吗?”

    “这我可不知道。”短发业主摇摇头,“警察同志,他这是犯什么事儿了?你们隔这么久,忽然找他是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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