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茴点了点头, 肯定道,“我看过尸体, 从刀口的情况判断, 凶手当时和焦永兴身体距离应该非常接近,一般人,只要不是喝得丧失神智,潜意识里也不会让陌生人靠自己太近, 所以像你所说, 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趁其不备, 拿出刀来将焦永兴捅伤至死。”

    “接着是‘11·21杀人案’。这件案子发生在许县新河八坊里的某座拆迁改造房里,受害人一共有三个, 分别是邵国华、崔迪和应斌, 其中崔迪是名女性。”顾少茴又切换出新的幻灯片,三名死者的样貌便一一展示在众人眼前, “我们在验尸的时候发现, 邵国华和崔迪的死亡时间非常接近,都在当天下午的三点左右,几乎可以说是同时遇害,而第三名死者应斌, 则是在当天晚上的五点到六点之间遇害,和前两人相隔了大约两到三个小时的时间。”

    “还有一点, 三名死者中, 只有崔迪身上发现了遭受过电击的痕迹, 在右侧肋下,非常明显。而凶手对待邵国华就显得粗暴一些,直接扼住他的颈部,让他在一瞬间失去行动能力,然后用刀捅死了他,——跟焦永兴相似。至于应斌,应该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就被凶手制住了,他的手脚上都留有绑缚的痕迹,口腔内还发现了纤维残留,凶手曾经拿毛巾塞住他的嘴,防止他发出叫喊。此外,最后遇害的应斌身上有多处淤伤,死前曾遭到殴打,右耳耳廓发现撕裂伤,在那里我们提取到了牙印,应该是凶手留下的,和郑菲菲颈部的牙印相符。”

    “最后就是我在一开头说的,发生在昨天凌晨的‘12·2杀人案’。死者郑菲菲,死前遭遇过电击,死因是刀伤造成的肾脏破裂,颈部有咬痕。”

    顾少茴耸了耸肩膀,“以上。”

    下面一片静悄悄的,像是在演默剧一般,明明有人在翻阅资料、有人在喝水,却偏偏没有一点声音流泻出来,只有空调嗡嗡着送出暖风,把整个场景吹得令人昏昏欲睡。

    半晌,周沙转着手里的笔,眼神在投影和自己的笔记本之间来回游移,想了想,说道:“我总结一下,11月18日凌晨,焦永兴遇害,并且将随身携带的电击棒遗失了,11月21日,在新河八坊里的某座拆迁改造房里,邵国华、崔迪、应斌三人遇害,其中崔迪在死前遭受过电击,12月2日,也就是昨天,郑菲菲遇害,在她的身上也发现了同样的电击痕迹,并且郑菲菲和应斌的身上都留有咬痕,极有可能是凶手处于狂躁之中,控制不住自己留下的。综合这几点,基本可以推断出这三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他最初极有可能是出于想要获得凶器的目的,袭击并杀害了焦永兴,在得到凶器以后,他就展开了疯狂的作案。”

    “啪啪啪——”

    周沙的话音刚落,顾少茴就自顾自地鼓起掌来,还积极地调动着气氛,鼓动着在座的其他人,“周警官说得很好,句句在理,真是厉害,值得鼓励。”

    “……”

    坐在最前面,主持这次案情分析的黄处长被他这一下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连连叹气道,“小顾啊,这火烧眉毛的时候,就别搞这些了,接着说接着说,赶紧的。”

    顾少茴耸了耸肩,“我不从动机的层面进行推断,但是单从几具尸体的状况来看,凶手的确应该是同一个人。”他又切换了新的幻灯片,示意大家看幕布上的投影,“之前说过,死者焦永兴和邵国华死前曾遭到凶手扼颈,因此在颈部留下了相对清晰的痕迹,经过比对,确认手印为同一个人的,并且估算出凶手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八到一米八二之间,单手握力超过七十公斤,根据相关数据进行推断,极有可能凶手是个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的男性。”

    “此外,我们从应斌、郑菲菲的咬痕处提取了唾液残留,经过比对,也证明了是同一个人留下的,技术部的同事还在通过dNA和复原重构的凶手牙齿模型寻找他的身份,最迟明天早上就有结果。”

    ***

    肃海低头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资料,等到人都差不多离开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肖正宸站在门口揉着脖子,见他过来,笑笑说,“唉,这一早上的会开得可真要命,坐得人头痛。”

    肃海略感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一觉睡到刚才,不是开会头痛,是着凉了吧?”

    “唉,这种事说出来干嘛?”肖正宸不以为意,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快走,吃饭吃饭。”

    警局四楼是二十四小时供应的员工食堂,味道还不错,价格也便宜。这会儿正是午饭时间,每个档口都排满了人。肃海不挑吃的,随便排在了一支队伍后面,肖正宸也跟着他。

    “你怎么看?”肖正宸忽然问。

    “嗯?”

    “案子啊,”肖正宸道,“按照会上讨论的,这个凶手从进入十一月以来,已经杀了五个人了,先是焦永兴,然后是新河八坊里的那三个,再下来就是昨天遇害的郑菲菲,你觉得他还会继续作案吗?”

    “你是白痴吗?”肃海真的用看白痴的眼神仔细看了看他,“你对杀了五个人的凶手有什么不一样的期待?”

    “哎呀,”肖正宸一拍手,“我就看看你有没有像传说中那样变笨,”他眨了眨眼睛,“毕竟你再也不是一条单身狗了。”

    “……”

    很快吃完饭,两个人把餐具送到餐厅后面的洗潲台,那里雇了专门的阿姨负责清洗餐具,橡胶的手套一直拉过半只手臂,把餐盘翻转过来,在旁边的垃圾桶上磕了一下,倒去原本就所剩不多的食物残渣,接着就是大水清洗,清洁剂产生的白色泡沫飞快地去除着油污。

    “谢谢。”肃海把自己的餐具递了过去。

    “小肃最近忙的呀?”阿姨笑呵呵地道,“再忙也要抓紧休息,看你这黑眼圈,可快赶上大熊猫了。”

    “那是,”肖正宸插了一句,“不然怎么是我们队里的宝宝呢。”

    “……”

    肃海拧过头看了他一眼,十分不理解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旁若无人地把“宝宝”二字说的这么自然。

    “肃海同志,下一步打算干什么?”等电梯的间隙,肖正宸问道。

    肃海想了想,“去一趟许县,再看看11·21那件案子。”

    ***

    许县在X市东部,从西岚高速出去,开车一小时就能到达。

    肃海和陈佳期两个人大约在下午三点左右到达了许县当地的公安局,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刑警队副队长张文远,双方见面后倒是没多说什么,直接进入了正题。

    “报案人叫王川贵,他在案发后的第三天下午无意间发现了尸体,当时跟他一起的还有其他两个公司的同事,三个人哪见过这种事情,一时间都慌了,再加上尸体已经在那儿躺了两天,就算是现在这种天气,那场面也是够受的,三个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就给我们打电话了。”

    肃海顿了一下,“直接打给你们的?”他的眸子微抬,盯着张文远,“他有你们的电话?”

    张文远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提出疑问,愣了片刻,笑道,“有。”他也不避讳,直接说道,“王川贵在一家保全公司上班,这县城就这么点儿大,偶尔有个什么大型活动,主办方大多都是雇他们维持秩序,我们也出人,一来二去的,算是认识吧。”

    “新河八坊从年前开始进行拆迁改建,大部分居民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那一片几乎变成空城,王川贵和他的同事去那儿做什么?”

    “哦,这个啊……”张文远笑了笑,声音压低了些,“新河八坊的拆迁工作一直进行的不是很顺利,当然,大部分居民都通情达理,配合政策,但总有些人想着占国家便宜,所以坐地起价,就是不搬,这拆迁改建工程本来就是造福于民的事情,总不能让这些人拖了后腿……城建局的人也头疼,从年头就隔三差五地派人去做思想工作,一直到现在都不顶用,眼看着工期越来越近,也是没办法,干脆把这活儿外包出去了,——这王川贵就负责案发地点附近的那一片区域。”

    他说的隐晦,其实也不过就是那点事情,有人不满意补偿款,坚决不搬,吃皇粮的不好把这事儿闹得太难看,又要赶在工期开始前快速解决,那干脆交给别人去办,至于这些人怎么办,方法粗不粗暴、是不是合理合法,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这样。”肃海眉间微微皱了皱,却没再多说,转而继续追问案子,“三名死者的情况您清楚吗?”

    “哎,这个还是知道一点的,毕竟一次死了三个人,这个情节算是非常严重了。”张文远说着,摸出根烟来递给肃海,肃海拒绝了,他就自己点上,放在嘴边深深吸了一口。

    “三个死者,分别是邵国华、崔迪和应斌。这邵国华呢,是许县本地人,从小就在新河八坊长大,案发的那间房子也是他的。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上学的时候就天天打架斗殴,没少进派出所,跟咱们基层民警都熟了。不过他家里条件倒是不错,父母开了个卖窗帘的店铺,十几年下来也挣了不少钱,再加上他妈妈原来是上井村的,那一片几年前也搞拆迁改建,加上耕地,乱七八糟下来,每人给赔了几套房和大几百万,他就是一活脱脱的拆二代。”

    “邵国华平时住在香榴湾那边的房子,那是他爸妈几年前给他买的,在乐阳湖边上,准备以后当成他的婚房。新河八坊这边是他们家的老房子,早就没人住了,在拆迁工程开始之前,一直都是租给外地人住的,后来开始拆迁,租客搬走,房子也就空在那儿了。至于这次他为什么会忽然回去,还带着其他两个人,这个我们确实还没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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