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几个首领,除了周坦。

    殷正茂、王冲、俞大猷、水墨恒尽皆一怔,以水墨恒为最,而且关注的重点不用。

    歌里至少唱出三件事儿:草民从善,大人作恶和天不开心。天不开心很好理解,可谁从善谁作恶?大人指的是谁?殷正茂王冲俞大猷最关心这点。

    水墨恒则不一样,在他眼中,谁从善谁作恶不管,但当今天朱载垕不开心就是大事儿,因为他此行是代表皇上的旨意,最最关键的是朱载垕私底下吩咐他有任务。

    “皇上不开心了?不会这么性急吧?出发前不是教给孟冲许多让皇上开心、避开皇后贵妃和内阁的方法吗?”水墨恒很想见识唱歌的人,一开口就是草民、大人、天啥的,还携带莫名其妙却无懈可击的评论。

    只听那人又高声唱道:“权臣拨款藏伎俩,将帅花钱当提防。否则凯旋班师日,功不抵罪枉断肠。”

    赤裸裸的。

    简直明目张胆。

    而且直指最敏感的话题。

    殷正茂猜想朝廷怕他像李延一样,只会要钱,不会办事儿,所以干脆一次给个够,嘴上虽然得这般轻松,但心里的逻辑绝非这么简单。想想,之所以屡遭高拱排斥,就是因为被扣了个“贪鄙成性”的帽,高拱若不是别有用心,为何要多给二十万两?

    殷正茂其实和水墨恒有着相同的疑惑,只不过他没有水墨恒知道得多,且不知道高拱与张居正的斗争最终谁去谁留,虽然他希望张居正胜,可对高拱也不能不抱一线希望,毕竟人家现在是首辅,兼吏部尚书,天字一号枢臣。

    此刻听到外头有人这么连唱两首,似乎有意为之,殷正茂当即喝道:“奶奶的,谁在外面大放狗屁?”

    覃天光慌忙离席,跑到外面打听,很快进来禀道:“是一位路过的算命先生。”

    “路过的?”殷正茂不信,疑问。

    “不会。”水墨恒更不信,谁会这么大胆,敢唱这么暴露的歌,而且偏偏选择在朝廷命官的眼皮底下?

    “给老带进来。”殷正茂喝道。

    咄嗟之间,只见一位身着灰布长衫的道士悠然自得,留有一撮山羊胡,戴着副大墨镜,年纪看似四十上下,手持一杆幡旗,上面画着个八卦,还真像位算命先生。

    “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瞎聒噪什么?”殷正茂声色俱厉。

    算命先生气定神闲,细细打量殷正茂一番,掐指一算,低头沉思片刻,突然“哎呀”一声,压着嗓道:

    “临危受命,国库空虚,百姓匮乏,宗庙未修,遭阳九之厄,百六之会。大人若不及时转祸为福,恐将大难临头。”

    “危言耸听,妖言惑众,找死,来人,给我拿下。”殷正茂寒光一射,怒气冲冲。

    “水大人。”算命先生突然将目光停留在水墨恒身上,“我家老爷皇上的病又犯了,嚷着要你的药呢。”

    “你是?”水墨恒一惊。

    算命先生将山羊胡一扯,摘下大墨镜,露出一双眼睛,不正是张居正的管家古龙是谁?

    “古大管家?你怎么来了?”水墨恒惊喜交加。

    “稍后详谈。”古龙声道,继而向殷正茂、王冲、俞大猷等一一行礼,“打扰各位大人雅兴,对不住。”

    “都是自己人,何必打扮成这样?”殷正茂虽不认识古龙,不过与张居正交好,听过张大学士府有这么一号人,想不到此刻以这种身份以这个方式相遇。

    “古大管家不远千里而来,有什么事儿非要你亲自跑一趟呢?捎个信儿或借邸报传递不是更方便快捷?”水墨恒问。

    古龙扫视了在座一圈,似有难言之隐。

    殷正茂会意,当即与水墨恒一道将古龙引到一间偏房,特意让覃天光把风。

    “莫非张居正有何指示?”殷正茂迫不及待地问。

    “正是,老爷本想派人来,可事关重大,又不放心,只好借我探亲的幌,暗中差我跑一趟。老爷让我对你,高胡痛快地擢升殷大人,这次又多拨军饷二十万,故意让殷大人贪污。”古龙道。

    “越是多给,老越不会乱来,高胡以为这么简单就能抓住我的辫?老又不弱智。”殷正茂不屑地嘿嘿一笑。

    “这还不止呢,殷大人可知,你前脚刚一离任,高胡后脚就暗指股肱心腹,前往江西搜罗殷大人的贪墨行迹。你,谁刚升官儿就被调查?自古没这个理儿。老爷特意叮嘱,殷大人不可不防呀。”

    “妈的,高胡果然没安好心。”殷正茂紧握拳头,猛地一拍桌案,咬牙道,“别把老惹急了,他还搜老的贪墨行迹?老手中还有他受贿的铁证呢,这张王牌一出,嘿嘿……”

    水墨恒眼睛一亮,望着殷正茂。

    “老爷派我来,是要给殷大人提个醒,千万不要入了高胡的圈套,他故意布置陷阱,等着殷大人跳呢。”古龙郑重其事地告诫。

    只听殷正茂霸气而自信的道:

    “老不是李延,这仗一定要打赢,至于朝廷多给的银,老一个儿也不会装进自个儿腰包,全都用作战争犒赏之资,凡杀匪一人,奖银一两,斩一个头目的,奖十两,拿下一个大头目的,奖一百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就不信,那帮匪寇还能胜过朝廷的正规军。”

    “殷大人想得如此周密,我替老爷感到欣慰。”古龙拱手,继而又转向水墨恒,面含愁容,“自水大人离宫后,皇上没过几日,便念叨你的药方,老爷几次相询,皇上非但不讲,反而不悦。老爷让我来问水大人一声,不知你给皇上开的是何药方?京城里可否配全?”

    水墨恒哭笑不得,无言以对。

    “紫禁城阴雨蒙蒙,高拱借安庆兵变,公然责难老爷,在皇上面前参了老爷一本;孟冲为皇上请了一位精通阴阳术的老道士,为皇上炼制丹药,要取什么男童首次梦遗之精ye液,和女童初潮时的经水,童男童女各取一百,老爷当即反对,结果被皇上痛骂一顿。”

    “荒唐。”水墨恒脱口而出。

    “当年,嘉靖帝笃信道教方术,终日在西苑炼制丹药,导致国事糜烂,政风颓败,现在皇上又要步其父亲的后尘,听信妖道之言,老爷一心为国为民,岂能坐视不理?可,这样一来,触犯龙颜……”古龙忧心忡忡地:

    “我怕老爷一个人扛不住啊!”

章节目录

越古回今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十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十光并收藏越古回今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