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 野陌梅花,箫剑初合璧 醒泉塔院,因缘共有无

    诗曰:

    野陌春来乍笑桐,梅花韵里棣棠风。ミ星落,宝剑凌云舞梦空。

    画角边城明月客,廊桥花雨碧溪虹。三春草树初阳下,万里家山造化中。

    正月的乡村。亲情友情人情,热气腾腾。

    除夕。年夜饭。祭祖。守岁。子夜时分家家户户燃放鞭炮,吃饺子,祈愿新春吉祥。许多人家,还会给家里养的大牲畜,比如牛啊马啊,吃几粒饺子。祈愿大牲畜,平平安安,兢兢业业。大牲畜是家庭重要的生产力,对于一家人,往往就是多年、甚至是一生的陪伴。

    正月初一,家家极早起床,换新衣,燃开门炮,拜祝先祖遗像。接着,晚辈向长辈拜年,全家互祝新春吉祥。全家人吃过年饺子后,开始到亲友家拜年。由家长带领,先拜长辈近族、邻友,以后再去远处各家。拜年是越早越好,午后即告结束。

    正月初二。平时安静的小山村,这时候张灯结彩,热热闹闹。这一天是闺女回娘家的日子。有闺女回门的人家,鞭炮声、喇叭、唢呐声响成一片。那些嫁出去的女人们,在这一天才真正懂得,在热烈的场面背后,父母对女儿的爱重比天还大,比永远还要绵长。这一天,往往是女儿年复一年的期盼,是她们作为媳妇委曲求全的精神力量。而对于父母已经不在的女儿们,这一天也是她们最沉痛的一天。人生崎岖的长路,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驿站,再也没有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山亭。轮到她们,直接站到岁月的最前沿,直面那无形无色、浩渺而无常的一个又一个明天。这一天是属于他们的节日。

    过了初五,十里八乡就开始准备舞龙灯看社火了。

    谢桥准备早点走。一来心中有事,怕舅舅一家看出来担心,二来也想一个人静一静。他想按着这几年卢老爷春节抚恤时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既完成东方大人的任务,自己也想再去看看那些地方,那些人。

    正月初三,谢桥只说还有事情,一早就告辞了。他谢绝了舅舅一家相送,一个人出了村子。临行前,谢桥和追风再次来到母亲的坟前拜别。天色还早,山里静悄悄的,偶尔几只鸦鹊飞过,啼声在山里回响,更显得空旷宁静。谢桥拿出一块手帕,取下随身携带的玉牌供奉在墓前,又取出母亲留下的澄云剑,细细的擦拭。剑上的祥云图案,在阳光下清晰而生动。谢桥在墓前跪下,把剑供于墓前,想着母亲去世的那个寒冷的秋天,往事历历都上心头。正是:

    【千秋岁】

    梵音秋柬,旗满灵风晚。慈母去,寒泪断。歌吹声已尽,浮世相思散。疏雨外,秋灯明灭如叹。

    记北堂萱暖,花笑如人面。扶玉手、匀鱼砚。蓬莱云鹤影,莲眼须弥岸。应记取、曾约母子三生愿。

    谢桥跪了一会儿,太阳已经升上来了,他小心地收起玉牌和澄云剑,准备离开。忽然,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箫声。箫声婉转、悠扬,越来越近。向着箫声处望去,一人一马正向这边跑来,朝霞铺陈出绚丽壮阔的背景,又勾勒出一道闪烁的金边。追风仰头长鸣,不用说,是澄湘公子和他的连钱宝马到了。

    谢桥连忙起身相迎,澄湘公子一人一马已经到墓前了。二人自然一番关心问候,祝贺新春。

    谢桥惊喜地问到:“陶兄,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澄湘公子微微一笑说,“找你还不容易吗?尤其还有个招眼的追风。”

    两个人回头一看,追风已经带着连钱吃草去了。追风像一片自由从容的轻云,而连钱正是苍茫大地上一块明润的琥珀。两个人都笑了。

    澄湘公子解释说,“我办完事,想着上次一夕之谈,相与甚欢,却意犹未尽,就琢磨着来找你了。”谢桥喜出望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听得澄湘公子道,“今天是祭坟的日子,我就为令堂大人吹一曲吧。”澄湘公子说着就在墓前跪拜。

    谢桥心里一颤。连忙跪下还礼,口中说着使不得的使不得的。

    澄湘公子潇洒地说,“这是应该的,既然你我好兄弟,你的母亲便就是我的母亲。我一个人漂泊惯了,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亲人。”说着拍拍谢桥的肩膀,拿起玉箫,肃立在不远处吹起来。

    箫声婉转低徊,在寂静的山中回响,诉不尽的千回百转。墓前的瑞桐树静静地谛听,几片挂在树梢上的枯叶飘然而落,阳光中好像翩翩飞舞的蝴蝶,又像瑞桐树年深日久的天地相思泪。

    谢桥侍立在侧,迷离的泪光中仿佛看见母亲专注地听着箫声,露出欣慰的笑容。

    沉寂了好久好久之后,两个人才和母亲拜别而去。

    好像是两个漂泊的生命遇到彼此,省去了华丽张扬,甚至没有语言。所有的一切便妥妥地,生长在了他们记忆的原野上。有的,只是曾经离别的乡愁和如今的喜悦。不用语言,彼此就已经心领神会。这会儿,两个人骑在马上,随着追风和连钱一阵狂奔。人和马,仿佛都需要这风一样的速度,消解自己内心的激情。周边的景物飞一般向后掠过,风在耳边呼啸。不一会儿,二人离开小径,跑上了官道,来到一个镇子上。

    春节期间,家家户户都在过大年,商家店铺封灶的封灶、封板的封板,没几家营业。街上行人也不多。两个人驱驰一阵,心情都平稳多了,见没有客店茶寮开张,干脆就在街前的一个亭子里坐下。二人相视而笑。

    谢桥:“老百姓都在过大年,就咱们俩没家的人跑出来了,连个去处也没有。”澄湘公子却很高兴。“想家如家在。这些年我一个人到处漂泊,想家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冥想亲人的模样。现在我们兄弟二人,正该开心才是。”谢桥这时候心情开阔了不少,真诚地说:“谢谢陶兄能来看我。接下来什么打算?”澄湘公子:“你呢?”

    谢桥:“我打算在外面走些日子,回访一下这些年卢大人曾抚恤救济过的百姓,看看他们的近况。”澄湘公子:“这太好了。这些天我没什么大事,想在江湖上随便转转,打听点事。我们同路吧,你做你的事,我找我的人。可好?”谢桥大喜:“太好了。那现在呢?”看看这个镇子也没地儿吃住,澄湘公子说到,“今天初三,后天破五,这两天诸事不宜,老百姓都忌讳走亲戚,你也别去私访了。我看你先跟着我转两天吧,等过了初五我再跟着你的路线走。如何?”谢桥搓着手笑着说,“我只想着出来,倒忘了这个讲究。这样正好,我们兄弟多亲近些。” 看看日近中午,澄湘公子变戏法似的,从褡裢里拿出些干粮,一壶淡酒,两人吃过,悠然前行,在冬日的阳光中信马由缰。

    两个人就离开了大路,渐渐走入山中。

    一路上枯草疏林的冬日景色,反倒衬托得松柏挺拔,磐石雄壮,高山伟岸。山路依山盘旋而上,越走越深幽,在冬日的阳光林树里婉转迂回,时隐时现,如一条随风轻舞的长飘带,又如澄湘公子悠扬的箫声。转过一个山坡,忽见前方一颗大槐树挡住了去路。这大树有两人环抱那么粗,根在小路偏低的一侧,树干却斜斜的伸向小路上方的山坡,几乎是倒伏着。虽然是冬天,三秋叶尽,这棵老槐树却枝枝桠桠都向着天空伸展,如破云飞鹏。巨大的树冠下高耸着巨大的岩石,树根的那一侧有几丈平台,平台外面就是悬崖深谷。此时正夕阳西下,乱鸦归寒林,二人眼前的路却到了尽头。看到澄湘公子跳下马来,谢桥也下来等着。

    澄湘公子看看四周潇洒地拍拍手,掸掸衣襟,恬静的说:“过不去了,回头吧?”谢桥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澄湘公子一摊手,表示没办法。谢桥还是不相信。这一路走来,没见澄湘公子犹豫怀疑过,难道还真是信马由缰撞到这的?谢桥到大树下转了转,再到平台处转一圈,确定真是无路可走。他突然笑了,孩子气的说,“回就回吧。不过回之前我先到高处看看。”说着撩起衣襟,飞身上了老树杆,向着巨大的岩石侧走去。澄湘公子哈哈大笑,连喊下来下来,谢桥才停了下来。澄湘公子再次招手,谢桥才不甘心地跳到地上。澄湘公子也不说话,自己一撩衣襟飞身上了老槐树。更让谢桥吃惊的是,澄湘公子的枣红连钱,居然也跟着他跳了上去,一人一马渐渐走进树冠。谢桥一笑,拍拍追风,自己再次跳了上去,追风跟着主人,也稳稳地上来了。

    走进树冠里,发现树冠下面连着大石头,澄湘公子却不在石头上。谢桥四下张望。站只见对面不远的山上有一座寺庙,正沐浴在落日的金晖里,一座拱桥凌空跨越山谷,直向此处飞来。桥下涧水潺潺,澄明如练。谢桥笑着走到巨石的边缘探看。虽然巨石的四面都是深谷,但巨石有一个侧面是缓缓倾斜的,下部连接着拱桥,直通到对面的寺庙前。悠扬的箫声响起,澄湘公子靠着小桥,悠然地吹起他的玉萧。谢桥大喊:“陶兄,真妙啊。山重水复又一寺。”说着也到了小桥头。

    说着话到了寺前。依着山坡,是一座庄严的寺院。过了小桥是一条沿河的路,似乎可以行车走马,沿着河道一直延伸而去。再向上就是山门。山门全部是青石建筑,简洁但大气磅礴。山门前有两棵古柏,高大挺拔,树围大概得两三个人合抱;山门两侧各有一个威严的大石狮子,石拱门的门楣上书《醒泉寺》三个大字。两个人恭敬地从一侧的无相门进到寺里。进来不远是一座石牌坊,门柱上一副对联:“西海菩提,花光山影唯大觉,上苍法水,云树泉声自本心。横批是:如是我闻”。过了牌坊回头看,又是一副对联:“见非见,木鱼敲落莲池月;闻不闻,法鼓击停鹿苑风。横批:是相非相”。

    两个人拾级而上,一路经过钟鼓楼、莲池、天王殿,来到了大雄宝殿。寺院经幢座座,长明灯闪烁,石香炉里香烟袅袅。今日寺院里没有香客,二人一直走到大雄宝殿前,才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和尚在打扫香灰。小和尚一回头,看到了澄湘公子,高兴地蹦起来。“小师叔来了,小师叔!”“昨晚我师父说灯花爆了,小师叔该到了,我还不信。”澄湘公子拉着小和尚笑着说到:“ 明乐,又长高了。你师父呢?”明乐道:“师父带着师兄们做法事去了,太师父在后面,我去告诉他。”说着先跑走了。

    谢桥跟着澄湘公子向后走,来到一个简朴的僧舍。只见房门半掩着,小和尚明乐规规矩矩立在那,冲着澄湘公子摇手。澄湘公子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太师傅在打坐。他示意谢桥等待一会儿。几个人悄无声息的立在门外,半晌,悠悠听到一声唤,“进来吧。”声音平和安详。明乐一个激灵,“太师父,小师叔来了。”澄湘公子笑着,引着谢桥进了太师傅禅房。

    太师傅正坐在蒲团上,身形瘦削。房间里光线暗淡,地上随意放着几个蒲团。光从窗纸上昏昏投进屋里,在侧壁挂的一幅字轴上,擦了一片光。仔细看,上面笔触融圆而有力,写的正是“无去来处”。

    太师傅说“坐”。澄湘公子拜见太师傅,行了大礼,谢桥也学着澄湘公子行礼。澄湘公子把谢桥介绍给太师傅。太师傅看着谢桥,示意二人在蒲团上坐下。开口道,“原来是谢公子。桥自安好,如何谢之?”谢桥徐徐起身,从容说答道:“渡人自渡,如何不谢?” 澄湘公子道,“好啊,以后行走江湖,你就叫余渡吧。”明乐这时点上了风灯,屋中就有了闪烁的光影,正好照出几个人会心的微笑。房间很朴素,一床一几,几个蒲团。靠窗前一套琴桌,安放着一具古琴。琴桌琴櫈茶几,都是山里朴拙的老树根,砍削打磨而已。三人坐下叙话,明乐靠着澄湘公子,拉着他的衣襟静静地听。

    大家对谈了一会儿,师徒开怀。澄湘公子说道,自己这几天都想在这里陪太师傅慢慢聊,现在自己要亲自下厨伺候太师傅,等一会儿师兄他们回来一起欢聚。太师傅点头首肯,几个人便悄悄退了出来。

    今天一天,谢桥有太多意外惊喜,想不到澄湘公子还会下厨调羹汤,惊得眼睛瞪得好大,打趣道:“藏着这个仙山琼阁,还会调和五味,陶兄可是了不得啊!”澄湘公子笑着说,“我从小在寺院长大,经常和师兄弟一起做饭。后来一个人在外漂泊,馋了就自己想办法,慢慢的也就会做了。”说着,跟着澄湘公子到了厨房。

    山中岁月,冬季是吃食最少的季节。澄湘公子找到一些家常食材,明乐已经取来了柴草。谢桥倒是只能看着了。红彤彤的火塘映着明乐红扑扑的小脸,有一种亲切和温暖。

    大家边干活边聊天。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师弟啊师弟啊,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大家刚一抬头,就见一个粗壮的黑大汉虎虎生风的奔到了眼前。“师弟啊,想死我了。”好像突然发现身边还有谢桥,一个愣怔站住了,“对啊对啊,还有大白马呢?”把大家都逗笑了。澄湘公子哈哈笑着给他们彼此介绍。“这是我师兄了,法名莲风,这是我兄弟谢桥。”二人互相施礼。莲风上前唱个诺,说“幸会幸会!你们一来,这年味都香了。”小和尚明乐这时候插话道:“师父馋喽!”莲风揪着明乐的耳朵说,“去去,没大没小。”这时又陆续进来几位,莲字辈明字辈都有。大家互相施礼,寒暄。

    餐后,澄湘公子到太师傅处请安。太师傅见澄湘公子归来,心头淡淡欢喜。缓缓说道,“你能回来,我很快慰。若闲来无事,便秉烛相谈吧。好久没听你的箫声了。把你朋友也请来吧。”澄湘公子一心陪伴太师傅,听此言正求之不得,欣然请来谢桥谈天听音乐。老和尚坐在蒲团上,澄湘公子立在窗前吹箫,乐声悠悠而去,像寺前溪涧的流水,在寂静的空山禅寺前流过,在冬日的苍山大野回旋。澄湘公子吹了一曲,老和尚眯着眼睛安详地听。过了一会儿,老和尚睁开眼道,“你吹一曲《四时景》吧。”说着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琴桌前坐下。一时间琴声淙淙,箫声呜呜。天朗气清,孤鸿往来。乐声感人至极。一曲既罢,万籁俱寂,只有高天流云,繁星入梦。

    老和尚再次坐到蒲团上,嘴角似有微微笑意,并不说话。陶北辰和谢桥不再打扰,悄悄地退出来。二人意犹未尽,到寺外走走。边走边聊。谢桥道,“大师的琴声真是惊人。”澄湘公子说:“老人家一生弹琴,以琴证道。我从小就最喜欢听太师傅弹琴了。”又对谢桥说,“看你有时候听得出神,也对音乐颇有体悟吧?”谢桥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乐声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似曾相识。第一次听你吹箫时就有这种感觉了。”

    澄湘公子似乎漫不经心地说:“哦?想起来在哪里听过吗?”

    谢桥:“今天你在我母亲墓前吹箫,我忽然想起来。我很小的时候,母亲有时候会哼一些小曲,偶尔也会弹琴,似乎就是这类调子。”澄湘公子站住脚步,“这是一首南方曲子,你母亲是南方人啊?”抬起头等着谢桥回答。谢桥倒觉得澄湘公子有点刨根问底,但是也没多想,就说:“不是啊,我们家就是本地人。”

    澄湘公子垂下眼帘,似乎有些失望。“好像你上次说过的,令尊很早就不在了,小时候家里就你和母亲两个人。总还有些亲戚吧?”谢桥“是啊,姥姥也在村里,还有舅舅一家。”澄湘公子叹了一口气到,“难得有亲人陪着,不像我一个人漂泊。”顿了顿又说,“劳驾你,得空把这首曲子填上词可好?”

    仰望星空,一颗流星划过暗夜,万籁俱寂。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课。礼佛。

    早餐。澄湘公子提前嘱咐谢桥。寺庙把用斋叫作过堂,醒泉寺早餐和中餐会有过堂仪轨。

    斋堂里一片静肃,每个人都端身正坐,脊背挺直,翻开碗。桌上的碗都紧靠近桌子的外沿摆放,筷子横放在碗前。然后念《供养偈》,开始行堂。

    过堂期间,大家止语,以特定的手势对行堂人员表达自己的意思。

    第一遍行堂时,只要用斋人员不拒绝,行堂人员就会把每种食物都在碗里装上一点。如果用斋人员不想要某种食物,或者觉得碗里的饭菜已足够,可将右手竖起,掌心向外,或用右手在碗上方做一个遮挡的动作,以示不需要。过堂时端身正坐,不能低头用嘴凑近桌上的碗,不得嚼食作声,双脚不可交叉或翘起。

    开始用斋时,先把筷子和装着饭菜的碗先后移近自己,然后安详地拿起筷子,左手将饭碗平端在胸前。端饭碗时,拇指扣在碗口,其余四指平托碗底,丛林称之为“龙含珠”。“龙含珠”,还有一个深刻的含义,喻示着众生皆有宝珠一般的佛性。

    右手持筷子夹起食物送入口中,动作要安详而寂静,丛林称之为“凤点头”。

    第二遍行堂时,用斋人员如果需要添加食物,就把碗轻放到桌子边沿,注意不要超过桌子边沿外,以免行堂人员碰倒。可用筷子在碗里比划一下,表示需要添加多少。

    应量受食,吃多少添加多少,不得浪费食物。不小心掉在桌上的饭菜,要捡起来吃掉,感恩惜福。

    对于某种食物还想再添加一些,碗即不须收回,有的也用筷子或手指在碗边轻点一下。

    对于某种食物只想要一点点,可用右手拇指和小指比一下,表示“少量”。对于稀饭和其它食物,需要比较稠的,就用筷子在碗里做一个竖插的动作;需要比较稀的,就用筷子或手指在碗上面平划一下。

    三遍行堂之后,巡开水,荡洗干净碗里剩余的食物一并喝下,不浪费每一粒粮食。

    吃完饭后,轻轻将碗叠起,整齐放在桌子外沿,将筷子放在碗右侧距离约一寸的桌面上,与桌沿垂直。当大家食毕,僧值师巡走一圈后,至佛前问讯,大家齐诵《结斋偈》,然后念佛出斋堂。

    谢桥自然是跟着澄湘公子一一学着做。

    早餐后,大师兄莲风有事出去了。澄湘公子跟谢桥散步,谈到武功。

    谢桥:“家母武术世家出身,因为是女流,学以防身为主的剑法和身法。但是内力绵厚。母亲生前一直要求我勤加练习。”

    澄湘公子:“我看你身法轻灵,下手却无伤人之意,就估计是这一路功夫。以后江湖行走,关键时刻可不能过于仁慈,否则敌人会用这一点威胁你。我们到后面切磋下功夫如何?”

    澄湘公子说的后面,就在寺外不远处,是醒泉寺的塔林。两个人在不远处对练了一会儿,谢桥觉得澄湘公子的指点很容易接受,正好打通自己滞涩之处,帮助自己融会贯通。澄湘公子也隐隐觉得谢桥的功夫很合自己的路径,更加用心地指点谢桥。

    练了一会,二人到塔林礼拜。其中一个塔是澄湘公子的师祖。那塔比其他的塔高几倍,仰头才能看到塔尖。是师祖自己为自己建的。他们看到一个枯树枝挂在上面,塔上还长有杂草,就想上去整理。正准备一起上去,听得远处连钱的叫声,澄湘公子就过去看看。谢桥无事,就一个人蛇游而上。他来到有草的地方,发现塔在那里有一圈外展的平沿,积有一层土,所以很容易长草。谢桥先把树枝扔下去,再沿着塔沿转了一圈,把草都连根拔干净了。心里还想,师祖为什么在这设计个平沿,很容易长杂草。拔到最后,身子斜了一下,手赶紧抓住旁边的凸起,结果卡塔一声,那里竟然开了个小门。谢桥手疾眼快蹬住了一块砖,心里特别纳闷。细一看,那个小门有个机关,自己无意中给打开了。

    朝里看黑乎乎的,隐约有包东西。谢桥本想喊澄湘公子,看他没在塔下,就自己伸手一摸,摸到一张皮纸,拿出来一看,是一封信。开头是:后辈有缘人;再往下看,原来是师祖留下的一封信。信中说,他设计这个塔,就为了藏一批财宝。那爬上来打理杂草的人,一定是仁义之人,这批财宝就归他支配。这批财宝不是庙产,本是一个高人留下的,那人云游之后,师祖想了这样一个办法,留给有缘人,以待将来苍生黎民之用。见者三叩首,就算拜过历代先辈。谢桥用手一摸,里面一个大包裹。看来澄湘公子也未必知道。谢桥心里七上八下,赶快合上小门,自己从塔上下来。远远地澄湘公子也过来了。

    看到谢桥已经整理好,澄湘公子表示感谢。再一看谢桥,脸色稍僵,神情有异样。忙问他哪里不舒服。谢桥一声不吭,拉着他走到一棵树下。看看四下无人,这才靠在树上,把刚才的事跟他说了。澄湘公子也是一惊。他自小长在这里,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但澄湘公子毕竟是见惯江湖的,心里稳得住。他想了想说,你就是师祖要找的那个人,这批东西应该归你处置。我想祖师爷爷如此安排,也是希望天意清和因果不爽,让你来普济苍生。你就处置吧。

    谢桥摇头拒绝,澄湘公子坚持说,江湖人有江湖的洒脱,这很正常。谢桥只好说,这是咱两个发现的,我们将来要做有利于苍生黎民的大事,共同商议使用,先放在这里更好。澄湘公子拉着谢桥,两个人一起给师祖三叩首,这才定下心神,回到寺中。

    下午,明乐来叫,说太师傅叫二人过去。二人来到,见太师傅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太师傅见二人来了,微微一笑。明乐端上茶,三人边品边聊。期间澄湘公子吹箫,老人家抚琴,合奏了一曲《四时景》。谢桥见茶几上现成的纸笔,缓缓铺开,立在那里,和着音乐,填了一首曲词。二人合奏完毕,谢桥也正好收笔。

    陶北辰吟诵给老人听,老人家轻轻点头。“这是圆满了。”脸上浮现出宁静的微笑。“真是才子。听说你们去塔院了?难得你们孝敬前辈。”两人赶紧答应着。师祖又说,“这架流风琴,就是前辈留下的,说有朝一日可赠有缘人。我想你就是那个人吧。我老了,能见到流风琴找到新主人,也可以安心了。跪下吧。”

    谢桥还要推辞,澄湘公子赶紧拉着他一起跪下。“谢前辈美意。”

    太师傅问谢桥:“你会弹琴吗?”

    “会一些,小时候跟母亲学的一点皮毛。”

    “你喜欢琴,就能学会。走的时候拿去吧”

    “不不不……”

    “ 澄湘这次回来的好,了了我的愿。我很欢喜。这都是个人修行的因果。该来的总会来,不要急。”太师傅像是对二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们去吧。”

    正是:去来何所似,空色亦非真。茫茫尘海里,大觉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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