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盼自己的未来大富大贵,前途无量,只盼自己能够过平平静静的生活。

    如果不是头疾令她生不如死,她说不定会赖在雾灵山庄一年半载。

    李容楚的家是一个大到不知道有多大的花园。

    花园里有许许多多高矮不一的建筑,她被李容楚安置在一处有竹林的僻静院子里。

    她每天除了养病,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惬意归惬意,惬意没多久她便发现整个李家的人都不正常。

    丫鬟们从不称呼自己的女主人为夫人或小姐,居然统一口径称呼主子为娘娘或公主。

    娘娘?公主?

    戏台上这可全都是皇家的称谓。

    因为公主娘娘的称呼,姜玥对古怪的李家产生第一个猜测——李家是戏曲世家,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生活中也不忘体验练习。

    姜玥一直想找李容楚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可惜从第一日回家之后她便再没见过李容楚。

    李容楚原说过几日便来探望她,这一过就是五六天。

    姜玥原本都快相信他就自己的夫君,五六天不见他的踪影后,又忍不住开始怀疑。

    如果他们是真正的夫妻,他们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呢?

    就算是大户人家也没有丈夫与妻子分房而居的道理。

    听丫头绿蜡说她从前就住在“明月宫”,可是她在“明月宫”中连李容楚的一件衣服都没有搜到,天底下哪有这般界限分明的夫妻?

    比没有衣服更奇怪的事情是李容楚几天没有出现,“明月宫”的丫头竟也没人提一句,一个个都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所以照“明月宫”内部的情形来看,她很可能是上了李容楚的当。

    真相只有一个,为得到真相,姜玥走出“明月宫”,到花园里乱逛,每每遇到一个人,就抓住人家各种盘问。

    被盘问的人每每都会流露出惊异的神情,每当这个时候,绿蜡就一上前行礼,二赔礼道歉,三让人家远离她,除此之外绿蜡还四处宣扬她可能会咬人。

    听过绿蜡话的人一个比一个逃掉快,哪里还肯和她说什么真话,因此一连折腾几****也没得到任何有效线索。

    姜玥恨得牙根发痒,那些人都是傻子吗,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明月宫”外无人理会她,她也懒得再出门,大热的天躲在明月宫里睡懒觉。

    一日午睡醒来后,绿蜡领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贵妇人进花厅,附她耳边悄声介绍,说那位妇人是她娘家的舅母。

    姜玥整天闷在“明月宫”内,见只外来的野猫都能兴奋半天,更别说新鲜的人。

    她拉着舅母坐到一旁絮絮叨叨,问东问西,问得蔡夫人一头雾水。

    蔡夫人今日为着蔡将军的案件而来,原本就心急火燎,听不懂姜玥说什么索性直接打断她,并快速告之蔡将军案件的始末。

    她说蔡将军在边疆镇守的时候从敌人手中缴获一柄宝剑,因为格外喜欢便偷偷留下,谁知后来事发,被人闹到皇上面前,告他一个贪污之罪。

    “贪污一柄宝剑在别处是小罪,奈何皇上治军严明,你舅舅的罪过就成了生死攸关的大罪。”蔡夫人长叹一声,又气又哀地说,“你舅舅别处都好,就是酷爱刀枪棍棒,家里的兵器库都快装不下,他竟还去拿那不该他碰的东西。我看不管定不定罪,都先砍掉他那双爪子要紧。”

    姜玥在入戏之后同意蔡夫人的观点:“贪污就当严惩,否则上行下效,军中人人如此那还了得。”

    蔡夫人一听这话便紧张了,她进宫见姜玥可不是为了送丈夫上断头台。

    她急急地说:“你舅舅有了今次的教训保准不敢再犯第二次,如今舅母最怕的是你舅舅想不开,别没等到皇上下令处置她先自尽了。我知道你在宫中日子艰难,我进宫来不是要你向皇上求情,而是想让你从皇上那里旁敲侧击到一点消息。看在你外祖父的份上,皇上不至于杀你舅舅,但到底君心难测,我们早得一点消息也早安一日心。”

    姜玥回头看绿蜡,绿蜡比自己听得还入神。

    她编着耳边的头发打发无聊时间,什么皇帝什么将军,越说越像真的。

    蔡夫人又道:“我原本先去找过你姐姐,毕竟她在宫中根基已稳,谁知昭阳宫宫门紧闭,你姐姐既不往外迈一步,也不许别人入内一步,摆明了不肯见人……”

    蔡夫人一语未完,姜玥已皱眉,昭阳宫的姐姐又是哪位?

    绿蜡见姜玥皱眉才意识到蔡夫人说错话,赶紧出声问蔡夫人要不要吃一杯冰沙。

    蔡夫人心中的急火不是冰沙能够消除,自是不要。

    绿蜡胆战心惊地左右观望,见四周并无外人,才松一口气,笑着和蔡夫人说:“夫人,时候不早了,一会儿太医要来诊平安脉,不如奴婢先派人送您离宫。”

    蔡夫人见绿蜡怪异,姜玥的神色也不对劲,想是其中有事,因此不敢再多留。

    她起身向姜玥行了退礼,由绿蜡引着她出门。

    蔡夫人一撤,姜玥便胡乱扯开已经编好的麻花辫。

    她彻底服了,这一家人子人病得不轻,看样子都应该步她的后尘到雾灵山庄瞧瞧病。

    现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究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之中?

    她心里烦乱,脑中混乱,再也不想跟一群病人一同生活。

    天下之大哪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李容楚不要她,她也不要李容楚。

    作为一个行动派,姜玥想到就要做到。

    绿蜡去送“舅母”她身边又没有别的丫鬟盯着,千载难逢的机会,正好可以出去找李容楚摊牌。

    反正不管怎样,她今天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该听李容楚的话,和李容楚问明自己的爹爹妈妈身在何方。

    她自己长得聪明伶俐,她的爹爹妈妈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总之千万不要像李家的人一样脑筋不清楚。

    可是爹爹妈妈若是智商正常,又怎会把她嫁到这样一个鬼地方?

    答案再度浮现,她被骗了!

    烦躁之中姜玥又产生第二个猜疑,照“明月宫”的吃穿用度来看,并不像一个戏曲世家所能供应。

    如果不是登台唱戏的名角大族,李家就极可能是皇亲国戚。下人们称呼夫人为娘娘小姐为公主,是为有朝一日造反成功提前演练。

    姜玥欲哭无泪,可怜自己才活下一条命,马上又要一命呜呼。

    如果造反那么容易成功,岂不人人都去造反?

    她打个冷颤,仿佛看到自己身着囚衣,被粗壮大汉押上砍头台的场景。

    如此凄惨的场景,说不定还会有一场凄风冷雨。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见到李容楚,这地方一刻也待不得了。

    她情急出门,迎面与绿蜡撞个满怀。

    她心意已决,也就不怕再被人瞧见。

    她揪住绿蜡问:“李容楚在什么地方?我要马上见他。”

    绿蜡脸色大变,食指抵在唇中做个嘘的手势。

    “小姐千万不要再直呼皇上的名讳了。”

    姜玥不耐烦,皇上就皇上吧,她总不能跟病人计较。

    “我问你,那位皇上在什么地方?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他?”

    绿蜡道:“小姐想要见皇上需要等皇上传召。”

    姜玥眨巴眨巴眼睛:“传召是个什么鬼东西?”

    绿蜡小声解释:“传召就是说皇上主动找你你才能见到他。”

    姜玥点点头,断定这一家子已经病入膏肓。

    “他如果不传诏呢?”

    “那就只能等每年的重大节日,比如今年中秋节的时候皇上就会开家宴,那个时候小姐一定能见到皇上了。”

    姜玥伸出十个手指慢慢算,距离中秋节还有半个多月。

    难道再忍半个月?

    她疯了才会再忍半个月!

    “我不管,我今天就要见他,你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绿蜡更加为难:“不然奴婢请画师来画张皇上的画像,您贴在墙上慢慢看。”

    要不是看绿蜡是个娇滴滴一小姑娘,姜玥早给她一拳头。

    画像能说话吗?

    画像长耳朵吗?

    想要见自己的丈夫还得画一张图贴墙,那她为什么不闭上眼睛做梦?简直没有天理!

    她揪住绿蜡的衣领,语气狠恶地威胁:“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不然把你贴墙上。”

    绿蜡还真被她的模样吓着,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皇上在正阳宫,皇后娘娘生病,皇上近日时常前去探望。”

    姜玥自行翻译一下病人语录,皇上是李容楚,皇后岂不就是李容楚的正室?

    皇后是正室,她又算什么?

    她怏怏不乐地放开绿蜡,不管了,先去那什么正阳宫看一眼。

    反正她是要一走了之的人,有没有正室也无所谓了。

    绿蜡整理着衣衫追她身后:”小姐,你等一等我。”

    姜玥头也不回地快走:“我不咬人,不用你跟着我。”

    正阳宫的位置好打听,正阳宫的宫门却不好进。

    姜玥被守宫侍卫拦截在外,硬闯不成反而惊动正阳宫内的诸位。

    今日来探病者除李容楚之外,还有两宫太后与桃苑县主。

    郑太后听侍女们说姜婕妤无诏硬闯,脸色不免难看,着人将她带入皇后的寝殿之内。

    寝殿内乌压压的都是人,姜玥从人群中寻到李容楚,才要开口,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先开了口。

    “你就是姜玥?”

    姜玥对郑太后的第一印象是凶,比自己威胁绿蜡的时候至少凶十倍,不同的是她的凶不怒自露,自己的凶仅仅是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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