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此时已是七月末,绿意葱茏,却也算是蝉鸣不绝于耳。宁子娴的璟萱宫倒是种了不少香樟树还有那鸢尾花,香樟树本是不召虫子的,然却做了夏蝉的好地方!赶不走,伺候宁子娴的小太监想了个土法子,用着长棍子,缠了许多蛛丝,挨个儿的在树下守着,粘蝉儿,倒是好手艺,几日下来,确实是清静了不少,而树下的鸢尾花已然高及小腿,郁郁葱葱。

    晓院暮凉影如盖,入眼浓绿生云外。

    依微香雨青氛雲,窈窕清颜应生门。

    遥遥望向天边,宁子娴唇角勾起,不管是在这皇宫哪里,到底是不缺美人儿美景的!

    却说皇后见宁子娴最近十分低调,不由得赞许,倒也曾劝宁子娴趁此机会邀**来试探宁子娴,但却被宁子娴以身体不适等各种理由婉拒。然宁子娴明白,皇后是说时机到了,便于心中有自己的盘算,想着自己要吸引皇帝,必须要投其所好,还要好好了解皇帝。听皇后说过,贤琰帝虽于朝廷之事甚是稳健,亦是征战疆场多年,然贤琰帝年少之时亦是通晓音律,犹如天纵,宁子娴便想要谱一首精好曲,以求一鸣惊人。

    想着先前与丁紫云一起编谱的‘红颜劫’,想来怕是成了丁紫云‘所创’的了吧……一时竟陷入泥沼之中……

    一日,万御女万泉妍跑来跟宁子娴说话,二人相谈甚欢,却见墨挽歌谙自渡浮俪,悄悄疏于清。挽紫泼墨三千丝,独以柳木枝;掐霭点翠一缕银,群相沣蝶舞。花晨露间,腕上钏,月躲云遮,腰合田。立水地梨月牙裙,到底衬得其冰肌玉骨,对襟祥云上裳却是极为简单,只是绣了一支修竹缠绕。

    步湿漉漉露湿泥,晚间来雨。眸喻点点现华庭。清漪池,池清漪波光潋滟鹧鹄天。微风袭来还是有些许热意,金蝉鸣声声惹得心烦意乱,倒是入了这璟萱宫,瞬时清静了不少,倒是兴起,举步踏入。

    “参见玉和郡主!”由着白芷、晓意二人领头朝着墨挽歌跪拜,倒叫墨挽歌微微诧异,近前,又闻,“臣妾御女石氏见过郡主!”

    “呃……宁姐姐……这……”墨挽歌倒是疑惑了。

    “怎的?你不告诉于我。还不许我自己知道去问问吗?”宁子娴一副等着墨挽歌认错的模样。

    “原来,姐姐早知道了呀!”墨挽歌一阵气闷,原本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的却不想却是早已暴露了,倒是心里一阵气闷,便别扭道:“哼,宁姐姐最坏了!”

    却是瞧着一旁的石泉妍,疑惑道:“你倒是看着好小啊!”

    “是啊,妍儿却是与你一般的年纪!”

    “啊!”倒叫墨挽歌围着石泉妍细细看来去,嘴巴却是不饶人,“皇帝叔父怎么可以这样啊!这么小就送进宫里嫁给他了!!!”倒叫石泉妍面上羞涩一片,“对了,你就是那个他们说家里很有钱的那个宫妃吗?”还补上一句,“穿的一身霓裳,戴的一身云水斋的那个?”一双大眼睛十分闪亮,倒叫石泉妍有些不好意思了。

    倒是宁子娴有些看不下去了,“你呀!果真像皇后娘娘说的一样,一点不老实!”

    “哪有!”其实心底对于这个一般大的女孩子,不知为何,就是比看着其他的人更有亲切感……

    “好了,好了,宁姐姐,你不是还要去梨园吗?”

    “去哪儿做什么?”墨挽歌一问,却又急道:“宁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知道我是谁了还那般冷静呢!”

    可宁子娴却是不给她机会,拉着石泉妍便走出了殿门,墨挽歌恨得跺了跺脚,便一连跟了上去……

    “角碎玉铃弄春风,杨柳绿点点新黄,双桥下、石阶旁,金针线度了鸳鸯?桨声渡人还乡,只是不见旧时少年郎。

    昨夜落雨残荷叩清商,旧事忽而涟漪成行,三十三言连成梦一场。

    佳人吟唱如梦令,思绪如涌浪。而今各在水一方,又恐相见泪染妆。今夜雨涨相思满惆怅,红烛花泪映透西窗。

    夜风又翻书几张?太湖石、红鲤塘。依稀丹青涂画旧模样。

    莲花漏声夜渐凉,惊梦睡了海棠,帘卷星光乌鹊鸣几双。

    那年茱薏花囊存清香,几度魂销人瘦对花黄。

    月光萧瑟,离别夜。金陵斑驳古城墙。

    离人黯然回首,绕指柔肠,湮没花雨。”

    才踏入梨园,便听见一众歌姬音连连,石泉妍却是个不知事的,悄悄在宁子娴耳边道“欸,宁姐姐!你什么时候来了梨园教曲?却不告诉我!”

    “这……”宁子娴还不曾言语,便听见梨园尚宫笑着答道:“娘娘是否也觉得这首‘啼红颜’甚是美?”瞧着宁子娴模样淡淡的,又不是毫无兴趣,一旁玉和郡主也是意味难明,便摘着要紧的说,“这是悦贵人弹给皇上听的,皇上觉着甚好,便特命梨园众人编成整曲,配以宫舞,待中秋之时,一娱。”

    “悦贵人?”却是石泉妍道出声来,叫梨园尚宫有些疑惑,“敢问石御女,此曲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还没说完便叫宁子娴一把拉住,笑道:“没什么,只是御女年级轻,不知此曲何意,又觉的十分**悦耳,故有此一问罢了。”

    “哦,原是如此,”尚宫却是听出了些其他味道,只怕是……到底不曾多话,“不知娘娘今日来此,是所谓何事?”

    “原是听着梨园曲乐,人才辈出,本宫今日闲得慌,想着做支曲子聊以慰藉,名字都想好了,叫‘忘忧’,但却是不得要领,不知尚宫大人可否指点一二?”

    “娘娘可真是折杀奴婢了!”到底谦虚一二,“不过,娘娘既是想做琴曲,奴婢却是不善此技,倒是有一人,精通此道,想来华国除了他,再难找出第二人了!”

    “哦?竟是不知何人能的尚宫大人如此赞誉?”

    “莫不是李龟年的独子李羌?”却是墨挽歌一句言语。

    “正是呢!”其父李龟年原是前朝皇宫大内里边最红的琴师!据说,除却后宫妃嫔,便是那皇帝都是听的入迷。只是其人颇为潇洒**,放荡不羁,甚爱四方游走。便是在幽州所作大型歌舞‘又见雨霖铃’轰动四方,奴婢年轻时有幸得以一观,当真是美轮美奂、不可言!”许是瞧着自己说得太多,便连忙转了话题,“这李公子如今已然长成,只是比之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哦?竟还有这般人物?你方才所说‘又见雨霖铃’本嫔父亲亦是瞧过的,还叫人寻了当年的舞姬乐师,亦是排过的,虽说比不得李先生的,到底也是美非常,想必这李羌公子是虎父无犬子了?”

    “当真是如此呢!”

    “既然如此还不带路?”墨挽歌却是耐性极差,“不过一个乐师而已,何来的这般麻烦?”

    “是是是,奴婢这就叫人寻了他来!”

    “哼,难不成还想叫本郡主亲自去找他不成?”

    “不敢,不敢!”尚宫却是唯唯诺诺的去着人叫了李羌。

    “歌儿!”

    宁子娴才开口,便被墨挽歌一堵,“宁姐姐,咱们是主子!他便是再惊才艳绝,也断没有咱们丢了身份的!”

    瞧着宁子娴又要教训自己,赶忙道:“我知道,你要说,有才之人须得敬重,可那也分人的吧!不过是个弹琴的,反正我是不喜欢的。”

    见也说不动墨挽歌,也知道是其性子,也就是所谓的皇家威严,便缄口不言了。

    不多时候,尚宫独自一人回来了,却是面上颇有难色,宁子娴问道:“可是李先生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不敢,娘娘,只是李先生昨夜因着改编‘啼红颜’一时着了迷,竟然忘记了增添衣物,却是受了风寒,这才用了药不久,正昏睡着呢……所以……”这尚宫便是有些吞吞吐吐了……

    “哦,原来如此?”昵了尚宫一眼,“却是来的不巧了……只是本宫想着尚宫也是惜才之人,理应不会浪费自己的前程去做些没必要的事情,对吧……”

    宁子娴说的十分轻巧,却是每字每句如千斤重锤落在这尚宫的心上,一旁的石泉妍还在一片懵懂,墨挽歌却是听出来了,接着宁子娴的话道:“本郡主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宫里的梨园乐师都这般精贵了!看来是皇后干娘待你们太过仁慈了,才叫你们都不把规矩放在眼里!”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众人皆知这玉和郡主在皇上、皇后心中的地位,便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罢了,”宁子娴却是想的通了些,大概这类恃才傲物的清高之人,皆是有这般的怪癖吧!

    “取琴来!”

    “是,娘娘。”却是这尚宫亲自取了一把上好的描金古桐‘鸣凤’琴,待到宁子娴一瞧,却是笑了笑,“啧啧啧,歌儿,你瞧,果真是皇宫里边儿,这琴都做得这般精致!怪不得有些人喜欢呆在里边儿不出来,怕是屋子里边儿有更好的吧!”

    “宁姐姐说的极是呢!”

    待到墨挽歌话音刚落,宁子娴却是一指划过,‘阳关三叠’骤然响起:

    “梨花陶醉随风落,骏马踏春送玉来。

    群舞银蛾遮浩月,九州原野好洁白。

    驾鹤鹏程兮上碧云,周天寒彻兮雪纷纷。

    忍把落花兮灵崖葬,泪眼婆娑兮添新坟。

    巍巍高山兮入云去,漫天飞雪兮无踪尘。

    笛声悠悠兮三千里,小桥潺潺兮顿失声。

    高山流水兮知音觅?断桥一别兮上昆仑!

    弄玉笛,朦朦初晓上酒艇;

    吹银笙,淡淡暮归月下鸣。

    寒冰三尺厚,秋月十分明。

    凉风飒飒,晨曦之中早访友;

    晚照迟迟,残阳之下听僧文。

    织锦迈梭成舞凤,画屏误作飞萤。

    冉冉薄雾,夜半高遮千里月;

    澄澄碧水,宵中寒映一天星。

    汩淙淙,小桥流水吴歌瘦;

    山岌岌,孤帆远影春秋沉。”

    “啪啪”却见一男子,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全身散发着跟他的身侧玉箫一般清冷的气质!儒雅秀美五官却是散发着生人毋近的气息,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则正射着刀锋,戒备地盯着,但眼底却是一抹欣喜,掩藏不住。

    “本宫近日闲来无事,欲谱新曲,感触连日清幽之心境,名为‘忘忧’,却是瓶颈难克,还望大人不吝赐教才是!”宁子娴倒是笑得十分得体,亦是端庄,却是两侧,墨挽歌索然无味,石泉妍不知所云。

    “方才娘娘一曲‘三叠’已是出神入化,将原本的‘阳春白雪’、‘高山流水’及‘梅花三弄’三首名曲加以删减糅合,成此三叠之曲,娘娘这般技艺,还需微臣指点一二?”却是一脸玩味的瞧着宁子娴。

    “就凭大人听出此曲来处便知大人境界几何,难道还不足以说明缘由吗?”

    “呃……”倒叫李羌一愣,继而大笑,行了一礼,“娘娘当真是慧静娴淑,敏而善学!”

    宁子娴只是笑了笑,便示意白芷取出琴谱,递于李羌,“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娘娘客气!”却是接过琴谱细细看来,而墨挽歌与石泉妍却是觉得毫无兴致,宁子娴回过神来,便问道:“这梨园歌舞所在何处?”

    “回娘娘,就在南苑里边。”

    “如此,”看向墨挽歌和石泉妍,“你们二人若是觉着无趣,便随了尚宫去南苑欣赏歌舞可好?”

    “好啊好啊!”石泉妍却是高兴的,墨挽歌亦然,倒是有些揶揄道:“当然要去了,咱们又不想宁姐姐你,既弹得一手好琴,还会谱曲儿!”又看了看李羌,笑道:“今儿可真是找着知音了呢!”

    说着便拉着石泉妍一溜儿小跑,倒叫宁子娴失笑不已。

    “玉和郡主和石御女当真是活泼好动,天真烂漫!”

    “大人这话可是说差了,他们俩不过是一丘之貉,想着偷懒罢了。”

    李羌却只是笑笑,再不言语,认真看起了琴谱来。

    一时蹙眉,李羌便座于方才宁子娴抚琴之处,手指划过琴弦,只弹了几个音符,便觉清幽动人,如盛夏时饮下冰水般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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