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起来了。”白芷脚步轻盈踏栏而入,手持铜盆,瞧宁子娴斜卧在塌,云鬓横舒,颊染红云,放下铜盆立刻上前道。宁子娴只觉头晕脑胀,四肢无力,将将地抬起纤纤素手,在额头轻捏。?

    “这一觉倒是睡得久了些,头竟有些晕晕的。”

    “是吗?娘娘别是着凉了吧!”晓意自门外入,却是拿着一捧新装,“晓意?这是今年的夏衣吗?怎得这般时候才拿过来?”宁子娴倒是有些疑惑。

    “哎呀,娘娘,你可是别提这事儿!”说着,晓意便是一脸气愤难当,“那尚衣局的贱蹄子们惯会嚼舌根子的!”

    “既然知道他们混,你还跟他们置什么气呀!”

    “可……可她们也不能说娘娘偷师学艺,见不了人呐!”晓意脸上却是显而易见怒色。

    “本宫偷师学艺?”宁子娴却是双眉轻蹙,“此话从何而来?”

    “还不是悦贵人宫里说来的!”晓意却是趁着一时嘴快,几里哇啦的一吐为快,“说娘娘见琴贵人,琴艺高超,讨了皇上欢心,便苦练琴艺。瞧着悦贵人得**,便将珍品玫瑰露送去巴结!想着悦贵人新曲未成便叫皇上留恋不已,便趁着悦贵人身子不适不宜侍寝的时候,仿效悦贵人一般,着紫衣奏琴,还是悦贵人的曲子……”

    “嘭……”

    “够了!”只见一滩水渍氤氲而起,原本娇颜丽容,而今却是难看愤怒。

    “当真是把本宫不放在眼里吗?可以随意践踏?”

    “娘娘,息怒!”

    “息怒?本宫再息怒,怕是有些人又有的说了!只怕更是难听……”

    “那,娘娘以为如何呢?”

    到底只是怒急攻心,迷了心静静沉思之后,宁子娴淡淡道:“不是有人说本宫与悦贵人不睦吗?那本宫就帮他们证实证实!”宁子娴却是拂袖而起,绮丽而去。

    却是在莲慕宫紫英斋前停了下来,白芷疑惑,问道:“娘娘,咱们不是来找悦贵人的吗?停在这里做什么呀?”

    “白芷。”宁子娴却是半天才开了口:“白兰身上的香味儿……”

    “娘娘……”白芷心里一惊,“娘娘是说白兰……”

    “算了,不过是猜测罢了……”便举步入内。

    白芷、晓意紧随其后,只是晓意悄声道:“这悦贵人也是个怪的,原本以为她得**,许是会与娘娘来往多些,却是不想,竟是避而不见……真真是……”话还没有说完,便叫宁子娴一个眼神止住。

    晓意却是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白芷心里却是并不像晓意一般轻松……

    却说丁紫云,自从知道自己有孕的那一刻起,便事事小心,不但一起来自扬州的石泉妍也不见了,便是宁子娴几次想来或是欲邀了她说话,皆是以各种借口拒绝、推辞了的,虽是也明白会叫人心里不好受,可以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丁紫云抚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脸上浮现出来一抹得意桀骜之色。

    “小主,宁嫔娘娘来了。”

    “嗯?她来做什么?”丁紫云却是柳眉轻蹙,“先领去堂里,待本嫔稍稍装饰一番。”

    “是,小主。”

    “对了,叫了小禾子去请了皇上来……”丁紫云却是冷笑一瞬。

    “是!”文玉虽是疑惑却也并没多话。

    时雨放过,凉意颇多。待到丁紫云拢衣迈步入。抬眼便见伊人高坐主位,淡妆不减丽质。绽了笑颜,殿央站定,裣衽而拜:“妹妹请娘娘大安。”

    持礼却是不甚恭,端的是今非昔比的模样。只那一身紫罗兰花色宫装裹身显身姿娇娇,高绾三千墨发华丽珠钗尽插,薄妆而饰。却又这般素雅,连脂粉也哦那个的少了……宁子娴为不可察的扫了一眼丁紫云的肚子,腰身确乎是较之前,微微丰满了一些,想着皇后所言……难不成竟是真的吗……

    方才一闻脚步声,便是缓缓睁眼。帷幔轻薄,身影虚幻。轻启朱唇,柔柔之音:“妹妹,起来吧。”继而,“妹妹到底身子不爽朗,还是坐着说话吧!”

    待落的座次,宁子娴笑颜:“说来姐姐惭愧,却是还不曾恭贺妹妹晋升贵人呢。‘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看来皇上真的很喜欢妹妹呢!来人,将那掐丝点翠喜鹊登梅金步摇给悦贵人拿来,就当本宫贺礼。”

    晓意托着红木盒子递到了丁紫云的面前。

    眉眼弯弯笑着,只是眼中神色莫名,直身:“多谢娘娘。”

    亲手取了步摇细看,的确精巧,寓意更深。眼波流转,一拍掌:“可是真巧了。妹妹倒也有礼物要送给姐姐——”

    却见门外两侍闻声进殿,呈一卷轴。丁紫云轻移莲步,徐徐展开画卷,只见画中冬树枝叶凋敝而生机尚在,傲立风霜,鸟雀二三绕树清鸣,欲觅枝而栖,却是墙边一丛月季开的正妍,倒是给一片雪茫之色多了一丝生机。端详片刻,宁子娴却是恍惚觉着月季丛后仿佛有一身影,又好似什么都没有。一时间感触颇多,问道:“此画可不象是妹妹手,却是不知是那位大师所作?却是这般出彩!直教人觉着犹如神来之一般,叫人如临其境,意境颇啊!”

    丁紫云却是侧身立一旁:“娘娘倒是好眼力!这画臣妾却是学不来的,却是叫娘娘猜上一猜,是何人所作呀?”

    “这……”宁子娴却是蹙眉,丁紫云却是瞥见了门外一抹赤色,暗笑一瞬,面上不显,“姐姐聪慧,定能猜得出来这幅‘暗影’图是何人所作!”

    “冬日的树略有凄凉之感,只是不管什么季节,鸟自然懂得良木而栖,两者互相依靠,自不怕那风吹雨打……”说着还无意间瞥了丁紫云一眼,“只是这月季……”宁子娴面上却是浮起一抹羞色,“倒叫本宫想起那晚盛开在月下的月季了!”面上竟是一副神往之色,看的丁紫云心中一紧,连忙打断:“还不知娘娘有这般奇遇!”笑了笑,“可娘娘到底也该说来这正题之上了吧!”

    “看本宫这记性,一时兴起,”仔细揣摩一二,却是瞥见密处有一浅淡的‘城’字,宁子娴却是掩唇浅笑,“到底是皇上,不然何人心中能有这般丘壑?”

    “哦?”丁紫云倒是一时觉着诧异,“不知娘娘何处得来此论?”

    继续道,侍女却是无声退一旁侍立,下首敛裙落座:“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蛰伏一时,更待开春百花齐放。此自然之道,娘娘却是何处得来丘壑?”

    偏头递过眼色,文心悄然退去。垂目,端盏啜饮清茶。

    看其如此模样,便是陪着站了这点时间,已是撑不住了,暗自垂眸敛目,羽睫落下阴影,声音飘渺:“许是日子久了,心境就不如你们了,越发伤感了。”

    淡然一笑,手执茶钟,撇去细小茶沫,抿口,复而言:“妹妹有心,本宫岂能辜负这般美意?只是……”宁子娴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了,“妹妹是倦了姐姐,还是恼了姐姐了?何以的多日据之不见?若是咱们二人果真到了这般地步,姐姐绝不会叫妹妹为难的!”

    想着近日听着的风言风语,丁紫云到底也是恼怒的,只是如今举步维艰,更是不能失去宁氏这个活着的挡箭牌!便笑道:“哪里能够呀!”拉着宁子娴坐下,亲自端了盏茶递给宁子娴,“若是妹妹当真恼了姐姐,妹妹岂非无情无义之人?实在是这病叫妹妹我毫无办法……”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原本蒋太医瞧着妹妹这病,也快要见好了,可谁知道,婉妃娘娘竟亲自叫了简院使给妹妹瞧了瞧。一番折腾下来,妹妹这病竟然是反反复复的,实在焦心……”说着竟还流下泪来。

    “却是做姐姐的错怪了你!既然觉着蒋太医更对病症,何不请了皇后娘娘旨意?这看医啊,也是讲求缘分的!”

    丁紫云却是双眸一亮,宁子娴看在眼里,“姐姐说的太对了!只是妹妹如今病体,实在不好去见皇后娘娘,不知姐姐可否……”殷切的望着宁子娴。

    “姐姐待会儿却是要去凤藻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正好顺路……”

    “如此,便多谢姐姐了!”

    “咱们,何必客气!”只是宁子娴却是笑意不达眼底……“那你好好歇着,姐姐就先不打扰你了,改日再来看你。”

    “恭送姐姐!”

    “皇上!可是要叫住宁嫔娘娘?”王延英瞧着盯着宁子娴背影出神的贤琰帝,不禁开了口。

    “不必了!回龙啸宫吧!”贤琰帝只觉着宁子娴的背影颇为熟悉,就好似在哪里见过的一般……一时间倒也是没了心思进去紫英斋了。

    “是,皇上!”

    凤藻宫。

    早早就起来了的皇后在伺候贤琰帝早朝之后,便选了一件湘妃色的云锦凤穿牡丹衣衫,明黄色下裙如凤尾一般逶迤。铜镜里淡妆清雅,却点了朱砂在眉心,略显媚态。都说女子细心装扮给心爱男人看,但在这深宫,自己这把年纪……呵,也只有孤芳自赏、顾影自怜了。

    离柒随手绾起高髻,发间只用一只金凤展翅欲飞点翠步摇插在一侧,几缕流苏垂下添了神韵。

    铜镜里瞧见一宫人进来,开口问道:“何事?”

    宫人诺诺回道:“回娘娘,是宁嫔娘娘前来请安。”

    徐徐抬眸,莞尔一笑,心里思思,吐音:“宁嫔?请进来吧!”

    待见着一席柳叶裙,婀娜多姿,青色莹莹,飘渺如仙。裙摆暗绣木莲,朵朵迎风,开的清雅卓越。轻纱曼曼,羽衣迭迭,一张应和流云来。

    反绾作蝶髻,反反复复冗杂来,青玉莲蓷簪中央,两侧低钿花。青丝飘逸几许多,两鬓清浅垂落,掩映明月珍珠珰。

    口如含朱丹,腰若执流素,冰肌玉骨惹人怜,面若芙蓉出水来。整个气势倒是与往日有些不同了,细想来,却也是好事。便叫上了茶,应了茶点:“怎得几日不见,倒是内敛了许多……”

    “呵呵……娘娘倒是说笑了……臣妾自来不惜多言,安静些,倒也少些烦恼……”宁子娴却是一笑置之,只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皇后却是玉环坠耳,金镶玉的手镯绕腕,蔻丹染指,缓缓道:“却是想明白了?”

    只见宁子娴连忙起身,亲手斟了茶,端在皇后面前,跪下,言真意切,“蒙娘娘不弃,悉心教导臣妾,臣妾惟愿以娘娘马首是瞻,前仆后继!”

    皇后却是唇角带笑,接过宁子娴清茶一盏,“赤子心皎洁,本初玉冥冥!望你牢记于此,日后便是有了什么,也好能善终……”

    “是,娘娘!”

    各自归座,方才之事恍若未闻,皇后玉手无暇,娇艳欲滴的红色丹蔻愈发显得肌肤胜雪。

    “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该明白的,你也明白了。知道怎么做了吗?”皇后却是紧紧盯着宁子娴,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宁子娴却是走过来,跪下:“皇后娘娘,宁子娴要做皇上最**爱的妃子!臣妾不愿任人宰割!任由他人算计!更不能叫族人父兄落于危难之中!”说罢,抬起头,目光坚定。皇后听了这话,倒是十分欣慰,“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既然你心已定,本宫定会好好部署,先前所做的努力,可是一个都不会浪费!你且安心等着皇上传召吧!”

    “是,娘娘。”

    “对了,衬着这几日,赶紧叫了太医调一调,”却见皇后身后的虹嬷嬷走了出来,“嬷嬷也是老人了,经验丰富,也好叫你事事有个帮衬,不至于忙乱……”皇后不觉间已然贴近了宁子娴的耳际:“仔细着些,若是能**承恩便得皇嗣,那可是后宫里的长子!”

    “娘娘!”宁子娴却是有些惊讶,“这长子……”

    皇后自然明白宁子娴的心思,却是不屑的笑了笑:“她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可惜了,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一叶障目的蠢人而已!倒是有几分眼色,却是硬生生的将简院使的眼睛骗了过去!”

    “可是,娘娘,那毕竟是……”宁子娴到底还是有些不忍。

    “才告诉了你要狠,不然就等着哭吧!”亦是警告,“若是她生的是公主,本宫一定能够叫她舒舒服服的过下半辈子,若是个皇子的话……那本宫可就的考虑考虑了……你可明白?“

    “是……”便匆匆离去……

    “娘娘,这般吓着她,好吗?”

    “离柒!若非如此,她几时才能成长?本宫的确叫她藏拙,亦是叫她对皇上若即若离……便是琴贵人,悦贵人,皆是本宫暗中动作,才叫她错失了恩**……她的品性,本宫信得过,所以才……”竟好似想着什么痛苦之事,缓缓闭上了双眸,“离柒,本宫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娘娘!”离柒却是疾言厉色,“娘娘长乐未央,何必呢……”

    “你知道的!”

    “可……可皇上他……”

    “本宫相信,宁嫔一定可以照顾好皇上的……”

    就像认命了一般,叹了一口气,飘散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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