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楼台烟雨后,别来春半,花褪残红,残梅香尽空飘散。

    雪迎轩窗萧索处,栖迟暝色,眉头鬓上,泪痕未干尘。

    远山黛眉一波长,高楼虎踞守二江。水映晴光鱼纹闪,草托秋风叶尾黄。

    绿荫伴水惜**,浮萍连岸喜故乡。

    烹羊宰牛金樽酒,柳烟瑟瑟,闲潭、扁舟,落梅花散凄满园。

    月照花林玉中楼,风雨寥寥,孤光、清秋、瑶琴。”

    宁子娴轻轻念道,却是叫英贵姬一时间感慨万千,不觉竟流下泪来。却是不想二人已寻至了撷芳亭,只是花枝茂密,遮掩了几分,倒是不曾见着有人抚琴,徒余一架古琴静静的躺在亭中,一支甜香却是还未熄灭,想必是抚琴之人还未走远的缘故。

    “倒是可惜了,这般琴艺,竟是不知是何人?不然结交一二,,闲时也好一起探讨一二,也算是长进了……”英贵姬倒是有些惋惜了,继而序言,“可惜我记性不太好,方才这一曲,光顾着听了,倒是不曾仔细宫律格调,如今细细想来倒是有好几处模糊疑惑呢,真真是可惜了……”一副惋惜模样,倒叫宁子娴莞尔一笑。

    “虽说我对琴技比不上琴贵人,到底这点记性还是有的!”说着便携起手步入亭中,欲落座抚琴,却是英贵姬一把拦住,“欸!且慢!若是这琴的主人不愿他人碰,咱们这么做法,岂非强人所难?而且,未曾告知本尊便奏弹,是否太过小人行径了?”倒是一脸的犹豫。

    “倒是我心急了……如此,便这样吧,明日,来**殿吧,咱们一起谱曲可好?”见她眉眼之中有一丝喜意,继续,“反正皇后娘娘也叫我好好养病,咱们抚琴娱性,也好开朗心胸,如何?我在备上香案花台,清茗雪露,咱们也风雅一回!”一时间倒是说的兴起。

    这边,石御女也寻了来,一听有的小聚,甚是欢喜,连忙道:“好啊,好啊!宁姐姐贴地方,我贴吃食!”

    “哈哈哈。你可不就是个爱吃的?也不怕胖了些!”英贵姬打趣道。

    “哎呀,英姐姐太讨厌了!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我爹娘都这么说的!”还一脸骄傲自得。

    “是啊,那可不是你爹娘**着你吗?”一时间竟有些感叹之语,“也难怪妍儿这般心性儿……爹娘俱在,还有个**妹妹的大哥,最好的,便是石老爷就只有一位夫人!对吧?妍儿?英贵姬眉宇间留有一抹淡愁,此话倒也说到了宁子娴心上,细想自家父亲,虽说甚是敬重母亲,没有姨娘什么的,可到底也是有通房丫头的,如今听了石家,倒是有些好奇,这石夫人是怎么做到的。思索间,石御女便开口言说:“这个呀……”一双灵动的眼眸滴溜溜的转着,声音拖得长长的:“嗯……”

    “你倒是还买起关子了!”宁子娴好笑的轻轻戳了石御女的额头。

    “哎呀!宁姐姐好讨厌!戳了是会变傻的!”赌气腮帮子,原本有些肉肉的小脸蛋儿,倒是有些可爱。

    “这又是哪里的歪理?”英贵姬倒是附和着,“若是傻了,不还有我和你宁姐姐吗?怕什么?”

    “哼!不理你们了!”说完转身欲走,却是被白兰等人拉住,笑道:“小主且好性儿吧,就当是给奴婢们上上课也是好的呀!奴婢给小主倒茶吃!”连忙就着紫砂壶斟满一杯清茶。

    “好吧,看在白芷这般勤快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说说呗。”

    宁子娴与英贵姬暗笑不已,倒是白芷陪笑道:“多谢小主看重奴婢。”还行了个大礼。

    “其实,也不是很难啊……”抿了口茶,“我娘说啊,要管住一个男人,就的先管住他的胃!”

    “哦!怪不得妍儿这般能吃呢!”二人相视一笑。

    “哎呀!”石御女面上一红,急忙道:“算了,我先回去了,才不跟你们在一起呢!”便匆匆离去。

    “瞧见了吗?有人害羞了呢!”

    “倒也是,”英贵姬亦是笑道,“时辰却不早了,便一起回去吧。”

    “也好,走吧。”随起身,相携而去。

    只是二人却未发现还未走远便有一人影站立于方才几人说笑的地方,手里还拿着一方绣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之句,半天不语。倒是不曾发现身后一双颇为怨念的眼睛……

    入夜。

    “娘娘,可是要歇息了?”白芷问道。

    “暂时不用。”想起事情来,“白芷,将本宫的檀琴搬出来吧,趁着月色还好,也好习练习练,没得明日里叫人失了兴致。”

    “是,娘娘。”白芷见自家娘娘愿意多动动也是好的,不多时便已置好了案子。又瞧着自家娘娘穿着一身薄衫子就要出去,倒叫白芷一阵忙乱,连忙取了一件丝羽披风给宁子娴系上,“娘娘,虽说是炎夏,到底是夜半,凉风甚笃,又在院子里,可是小心。没得又叫人说嘴了……”

    “你呀,可爱絮叨了!整个儿一管家婆子,这般下去,谁还敢娶你呀!”宁子娴打趣道。

    “白芷这辈子就伺候娘娘了,哪里都不去的!”

    “你呀……”看着白芷坚定的眸子,也不再多说了,只是笑了笑,就起身至琴旁,轻轻抚了抚琴弦,“到底是多日不见了,又是蒙尘不少了……”

    随即擦拭一二,又略微思索,玉手纤长,一拨,如缓流的溪水,清清静静,溪水潺潺,鸟语花香,绿草野花竞相开放,似风起云涌,波涛拍岸……继而划音叠叠,清冷的乐声如同泉水从山崖上留下,撞击在卵石发出的声响,迷蒙起的水雾,令人只觉得一阵清凉。半晌,节奏轻快了起来,仿佛月亮升上了天空,夜莺在月光的迷幻中沦陷,发出婉转的歌喉,渐渐的,音律有一种感染力,传遍了四周,夜莺的歌声停留在了月光中,它删翅而去,踏碎了满园的月色。琴音忽快即高,如溪水因风激流。随旋律升高,曲声步步高昂,俨然一幅山中瀑布浩瀚之图呈现眼前。琴声渐低,宛若山中汨汨幽泉。

    一时间,宁子娴却是不禁出声而道:

    “角碎玉铃弄春风,杨柳绿点点新黄,双桥下、石阶旁,金针线度了鸳鸯?桨声渡人还乡,只是不见旧时少年郎。

    昨夜落雨残荷叩清商,旧事忽而涟漪成行,三十三言连成梦一场。

    佳人吟唱如梦令,思绪如涌浪。而今各在水一方,又恐相见泪染妆。今夜雨涨相思满惆怅,红烛花泪映透西窗。

    夜风又翻书几张?太湖石、红鲤塘。依稀丹青涂画旧模样。

    莲花漏声夜渐凉,惊梦睡了海棠,帘卷星光乌鹊鸣几双。

    那年茱薏花囊存清香,几度魂销人瘦对花黄。

    月光萧瑟,离别夜。金陵斑驳古城墙。

    离人黯然回首,绕指柔肠,湮没花雨。”

    “娘娘怎的落泪了?”白芷倒是惊讶。

    “无事,倒是本宫如今越发的多愁善感了。”却是一时间觉得有些疲倦了,便命收了琴,自安寝。

    却说如今还居在羽瀛轩的琴贵人蓝菲絮。原本以为跟皇后住在一起贤琰帝也会多看自己两眼,却是不想接连几日均是婉妃,萧贵姬还有一个基本上不怎么让人记得住的贺才人!自己无故不曾被贤琰帝召见过,倒叫蓝菲絮一阵心慌,又想着自己基于跟宁子娴不睦,间接着皇后也不多搭理自己,虽说搁这儿住着。可到底有奴才看出来皇后对自己的态度,自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对自己如何,可暗中倒是不少为难自己,不是茶凉了没热水,便是送冰甚少,尤其是正午正热的时候尤其难熬。

    倒也是想过到皇后跟前说道说道,只是每每还没见着皇后便被离柒或是离然以各种借口拦下了,几次无果,倒是失了傲气。

    一时间,蓝菲絮倒是甚为怀念自己独居一殿的日子了……只是如今寄人篱下,也不得不低头……

    又想到今日在御花园所见,更是思绪纷繁,愁绪万千。

    如此,竟是**难眠……

    翌日清晨,宁子娴倒是早早的便起了梳妆,到底借口病中,亦是不敢太过艳丽,只是穿了一件妃色浅青的抹胸襦裙,挽了一个平常宫髻,插了一二鎏金银钗,垂着一对贡蓝色流苏。

    到底是描画了一个浅淡的妆容,虽是清丽秀美,却是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病态。白芷好奇一问:“娘娘,如今病已经好了,怎的还这般妆容?要不换个颜色好的?”

    “哎……本宫倒是就想这么一直病着……”宁子娴眼神空灵。

    “这是为何呀?别的娘娘小主巴不得自己一辈子不生病呢!好多得一些皇上**爱才好呢!”

    “你呀……操心的可真多!本宫自有打算。你也看见那日锦绣的样子了?你说若是本宫一着不慎,怕是还比不得锦绣了……”

    “娘娘!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话!”白芷继续道:“英小主和石小主来了,娘娘且快些吧。”

    几下收拾,方掀开帘子,便听见转门处石泉妍那轻灵的声音:“宁姐姐!我们来了!”

    “你倒是个脚快的!”宁子娴笑道:“罢了,我早叫人在院子里那可大**树下摆着了,又能乘凉,景致也还不错。”

    “听姐姐的就是!”

    待到坐定,宁子娴命白芷取出昨夜里写下的曲稿,递给英贵姬,“这是昨夜里一时有感而发,妹妹也帮着瞧瞧,看看哪里还需删改删改的。”

    “角碎玉铃弄春风,杨柳绿点点新黄,双桥下、石阶旁,金针线度了鸳鸯?桨声渡人还乡,只是不见旧时少年郎。

    昨夜落雨残荷叩清商,旧事忽而涟漪成行,三十三言连成梦一场。

    佳人吟唱如梦令,思绪如涌浪。而今各在水一方,又恐相见泪染妆。今夜雨涨相思满惆怅,红烛花泪映透西窗。

    夜风又翻书几张?太湖石、红鲤塘。依稀丹青涂画旧模样。

    莲花漏声夜渐凉,惊梦睡了海棠,帘卷星光乌鹊鸣几双。

    那年茱薏花囊存清香,几度魂销人瘦对花黄。

    月光萧瑟,离别夜。金陵斑驳古城墙。

    离人黯然回首,绕指柔肠,湮没花雨。”英贵姬不禁吟出声来,又细细一咀嚼,倒是石御女抢了头话:“宁姐姐真是好文采!可惜妍儿听着还好,若是看,就有些头疼了……”一说完便快速拿起芙蓉糕吃了起来。

    “你呀!一门心思放在了吃上了!”宁子娴笑道,“英妹妹觉着如何?”

    “嗯,如妍儿所说,宁姐姐的确好文采!只是……这里边多是徵羽之声,起色宫调,也难为宁姐姐你想的出来。”却是笑着。

    “那我便调琴一曲,你听听,”

    “如此甚好!”笑了笑,“妍儿,可别急着吃,有的听可不容易呢!”

    “正是正是呢!”倒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宁子娴也不含糊,立马按弦拨符,一曲流觞而倾。片刻,曲终,倒有些意犹未尽之感,“宁姐姐普的琴曲甚好!只是不知叫什么名字呢?”

    “这个……说来惭愧,倒是不曾取名呢!要不妹妹取个?”

    “这个……宁姐姐此曲怕是由昨日所闻之音有感而发,昨日之曲却是有些’塞上曲‘的影子,今日闻姐姐曲,更觉得是为咱们女子而作,而这世间又岂止明妃一人幽怨那般?”顿时眼睛一亮:“何不就叫‘红颜劫’?”

    宁子娴倒是甚是讶异,”我作此曲不过是感叹咱们这些后宫女子纷绪万千,愁情万种。妹妹此名深得吾心!”二人却是越谈越欢。倒叫石妍泉晾在了一边,有些不高兴了,鼓起腮帮子,“看来两位姐姐惺惺惜惺惺,不过可不能忘了还有妍儿

    !”

    二人回过神来,相视一笑:“自然不能忘了咱们的开心果妍儿了!”

    “是啊,到底是相逢比曾相识?”

    “果真如此!”

    宁子娴连忙将琴谱收好,递于英贵姬:“一物相赠,鸿毛千里!”

    英贵姬却是一脸肃穆,恭谨的接过,微微思索,便取下腰间一枚红玉鸳鸯配,取出其中一半,递于宁子娴:“同年同月,共难共荣!”

    二人眼中皆是喜意,倒叫一旁的石妍泉看的莫名其的,不过并不影响她吃货的本性。

    三人一同用了午膳,又是一阵叙话畅谈,渐至夕阳隐没,英贵姬、石御女二人正欲离去,便见贤琰帝身边的王延英急急而来,说到:“我的贵姬小主欸!可叫老奴好找啊!”更是一眼看见了虽是面上病态微显,却难掩气质自华的宁子娴,连忙道:“奴才给宁嫔娘娘请安了,娘娘万福!”

    “公公请起,不知公公这般时候前来,可是有何要事吗?”

    “哦,是这样的,皇上今个儿翻得是英小主的牌子!”

    “是吗?”宁子娴笑道,拉起英贵姬的手,满面笑意:“可是该恭喜你!”

    “姐姐也笑话我!”面上一片飞霞。

    “还请小主回去早做准备才是!奴才告退!”

    “公公慢走!”宁子娴又看看英贵姬,“可是快些吧,别让皇上等急了!”还揶揄一笑,倒叫英贵姬一贯武气的作风也变得害羞了……

    “知道了!”一说完,竟似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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