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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一天应酬,林苘霈早已乏得不行,芙蓉园茶会迟迟不散去,皇上兴致盎然,嫔妃们也不敢说什么,这后宫佳丽三千,她们今日能被选上入会,算是天大的福气,宴会之上,极尽讨好,公主们也收了几个面首,也都算是尽兴。迟迟到了半夜,才开始散会,太子却被那些官僚拉着,迟迟不让走,无奈之下,只好让林苘霈独自一人先回宫歇着。碎玉如释重负,赶忙扶着林苘霈,周围人声鼎沸,她道:“娘娘,总算是可以回去了,今儿一天了,肯定是累坏了。”

    “也没有,这芙蓉园的茶还是很香的。”林苘霈笑道。芙蓉园内茶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而文人诗赋绕耳,文人雅致,虽有些乏,可心情还是好的。

    回了宫,侍女们进屋来,给林苘霈洗漱,一个个头顶着盆和用具,一脸倦容,林苘霈洗完,又急忙给她更衣,看的林苘霈生笑,道:“你们要是困了,就赶紧去睡觉。这是东宫,我不能做主,但在外面睡可要清醒着睡,不要像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碎玉笑了,娘娘自从进宫里,笑容便多了不少。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侍女以为是受责备,三三两两的都惶恐起来,赶忙打起精神,速速收拾东西离去。雪芽和她们一样,也整理着水盆,准备一同出去,

    “雪芽,你留下。”林苘霈淡淡道,侍女们关了门。碎玉给林苘霈梳着乌发,照着她铜镜中的脸庞,心中也疑惑,不知林苘霈的用意。

    雪芽站于一端,惶恐万分,不知林苘霈要问她什么,见林苘霈沉默许久,只好上前问道:“娘娘,找奴婢可是有什么事?”

    她转过身来,望向雪芽,眸子里不见其用意,只是一片平静,不泛起丝丝波澜。道:“雪芽,你这几天可有躲着我?”

    “奴……奴婢怎敢躲着娘娘……”雪芽心里有数,自从上回与玉壶碰面,就不敢再与林苘霈碰面,生怕她看出些什么。

    “你与玉壶,可是相识?”林苘霈问道。

    “并……并非。”雪芽支支吾吾,“奴婢……奴婢不认识那人。”

    “你是宫里派给我的下人,自然是出自于宫里。那么……你是哪个宫的?”林苘霈道。

    “只……只是洗衣房的。”雪芽回道,眼神游离。

    碎玉疑惑,太子妃娘娘身边的这几个侍女,哪个不是经过皇后娘娘亲手挑选,个个长得秀美,也会懂人眼色,这雪芽虽长得不差,可这出身……无论如何不应够格服侍太子妃娘娘的。

    林苘霈又沉默许久,道:“玉壶她不会认错人,她说你是丞相府的。我未听你亲口说出,自然不会相信。可我却看出些不妥来……”她顿了顿,走到雪芽身边,“宫里……潜龙卧虎,不见得都是好人。我已不愿见到丞相府的人,就算你不是,心也已经偏移。我给你寻个好去处,也算是感谢你罢。”

    碎玉道:“娘娘……你要让雪芽去哪里?”她听出林苘霈话中之意,她已看出雪芽是不能信之人,不能让她留在身边,以免后患。

    雪芽也不哭闹,林苘霈没有问她幕后之人,也没有责罚她,只是让她去别的地方,算是宽恕般,但她……离了东宫,去别的地方也无用,可当下还是保命要紧,感恩戴德道:“谢娘娘。娘娘……奴婢总有一天……会回报您。总有一天……”她说完,扣头三下,推门而出。

    “娘娘……你就不问是谁派她来的?丞相府的……岂不是丞相大人?”碎玉问道。

    “问了有何用,她心本善,也没有对我做什么,一定是被逼无奈,才得以来此。至于幕后之人……知道此事,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再说也不迟。”林苘霈道。

    “奴婢知道了。”碎玉叹气,娘娘这是想给雪芽一条生路,不让她陷太深。“娘娘,奴婢服侍您更衣罢,太子殿下,看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

    碎玉刚给林苘霈褪去外衫,窗外一阵笛声便飘散而至。

    声音凄惋动人,哀转久绝,曲调高亢,沁人肺腑,可见吹笛者技艺高超,令听者无不动容,林苘霈听着,入了神,道:“碎玉,你听。何人的笛声,无尽哀思,令人为之动容。”

    不等碎玉回话,林苘霈便把外衫再穿好,走出门去,“娘娘,上哪儿去?等等奴婢。”林苘霈踏出别院,怕惊醒侍卫,仿佛有笛声牵引,往院子里走去。

    月色朦胧,一棵大树**于一片月色之中。树下的人拿着笛,一脸笑意,映照月光,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唇红齿白,更可见其俊秀相貌,其人眼眸深邃,仿佛盛着玉盘,以微笑与人远远隔绝开来。

    “容铉。”林苘霈道,款款来到那人身边,碎玉便退于一旁,看着有没有人来,心想这银曜的太子笛声竟如此动人心弦,碎玉刚进府内见过容铉几次,可那时他年幼,今日一见,果然变化之大,令人冴然。

    “你来了。”容铉笑道,“我就知道娘娘会来。”

    “这笛声……便是你想要告诉我的?”林苘霈望向他灿然若星的眸子。

    “是啊……这茫茫天下,也只有你,能听懂我笛中之意。”容铉道。

    “你变了。”林苘霈感叹,与他对视。

    “是变了。五年了,什么都改变了,我们成人,你也嫁与了他人。”他笑道。

    “我们不可能,容铉,我们没有权利左右自己。”林苘霈道,眸子似水,与容铉相似,不带一丝忧郁,直直的,透过心里。

    “岁月蹉跎,佳人已不见,空留游子意,汤汤踏踏,何日燕归来?”容铉吟诗,又望向林苘霈,眸子中仿佛隔了几段岁月,又看向她脖颈的莲花吊坠,“你笑的次数多了,可安好?”

    “一切安好,愿君似我,开阔胸襟。”林苘霈答道。

    “你不问我失忆的事?”容铉道。

    “我问了,你也不会说。你倒是自己提及了。”林苘霈道。

    “你还真了解我,刚才那个从你房里走出来的侍女……”容铉笑道。

    “你也知道?那恐怕是丞相府的人。”林苘霈道。

    “你还是这般,心淡如水。你也可以把她抓住,好好审问,说不定还能知道些事情。”容铉道。林苘霈摇了摇头,也不想说什么。“你总是这样,什么都知道,”

    “你的记忆……想起来,道路便会更不好走。”容铉道,“得知记忆后,将会摇摆不定……你确确实实,放下漓寒了?”

    听到这名字,林苘霈一愣,这么多天,她每时每刻都在思索,是否放下此人,可心中心绪万千,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摇摆不定,这才是你。”容铉淡淡一笑。

    “我,想知道我的过去。”林苘霈的眸子突然坚定起来,“就算我会摇摆不定,我……也想知道真相。”她眸子中的光,让容铉感慨万千。

    “为何人们总追寻真相?真相,亦是谎言。”容铉道,“谎言亦真相,真相亦谎言,反反复复,无穷尽矣。”

    “人们认定的事,便是真相。”林苘霈坚定道,容铉却笑起来,“我知晓你是如何想的了,看你那认真模样!”

    “我……”林苘霈见被戏弄,窘迫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了。”容铉站起身来,“我会告诉你的,待到一切步入正轨。”

    月影似紗,林苘霈望着他,与儿时的背影重合起来,容铉转身离去。

    林苘霈莞尔一笑,只留暖风遮月烟云处。

    醒来时,太子早已被皇上召见,去了殿里,碎玉道:“娘娘快点起来吧,皇上召见呢,太子已经去了。”

    “他何时回来的?又是何时走的?”林苘霈问道,速速走下床来,侍女们替她洗漱更衣。

    “娘娘刚睡下,太子就回来了,一脸倦容,但看见娘娘的睡颜,就笑了起来。”碎玉笑道,周围的侍女们也嗤笑道:“殿下每天早上为了不吵醒娘娘,都是小心翼翼的。”

    林苘霈会心一笑,想起昨夜夜下的光景,心念道:摇摆不定…吗。少顷的晃神,赶忙起身去清苑殿。

    手微遮住,额前的一缕阳光。自嘲般的,她怎会是……摇摆不定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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