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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清晨刮着凛冽的寒风,风中夹着一些像沙粒一样坚硬的雪粒,迎面扑打过来,雪粒打在脸上露出来的那一小部分,感到钻心的疼痛。他不得不把头低的更低,几乎是弓着腰,像拉车一样,使人向前走三步,要退回去一步。一只戴手闷子的手挡在嘴的前面,躲避迎面直接吹来的雪粒。脚踩在雪面上,一踩下去就是一个深坑,每个坑都有两尺多深,像骑在马上一样。他晃动左肩,抬起右脚踩下去,再晃动右肩,抬起左脚踩下去,十分艰难的前行。刚刚拔出腿来的那个深坑马上就被风吹来的雪填平。

    李石材耗费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走出七里多远的路途。

    李石材从家里出来时,是抱着为王秀清抱打不平,要到运输公司找张福成解救王秀清,还要到县公安局去告发齐捍东一伙轮着干王秀清的罪恶行径。

    本来是信心蛮大,劲头足足的。可是越走他心里越犯嘀咕,我为什么要替大烟袋出头?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尤其是人家问我你怎么知道有四个男人烟袋了?我怎么说?说我是蹲墙根看见的吗?那多让人笑话呀好人谁能蹲墙根去看人家干那种丑事呢人家要是问你是怎么想起来去一个大姑娘家的窗户下蹲墙根的?我是怎么知道屋里的人正在祸害大烟袋?要是问我他们到底是怎么做的?什么表情?什么动作?王秀清有什么反应?这种事我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说得出口。

    溜墙根,听屋里人说话办事。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一个正经人,不是一个好人。一定是心术不正的人,无非是想去偷人家的东西,听听屋里的人是否已经睡着了。二是惦记人家的女人,想听听那家的男人在没在家,趁男人不在家的机会进去奸淫妇女。不然一个好人,半夜三更的去人家一个姑娘家干什么?满身都是嘴,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事情。溜墙根那是要被人们耻笑,反感,躲避,提防的。会被人们埋汰没出息,辱骂不嫌害臊,心术不正,人品不端。如果这样被人们议论,那还怎么在村里见人,小伙子就不会在本屯子的姑娘里找到对象。

    李石材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心不在焉,深一脚浅一脚的,不时的摔倒在雪壳里,身子像走钢丝一样不断的左右晃动,使劲的拔出陷进没膝盖深的雪壳离的脚。走了这么远的路也没有想出个恰当的告发理由。寒风把他呼出来的热气,凝结成了白色的霜花,厚厚的挂在他头上戴的狗皮帽子帽檐的狗毛上,连他的眼眉上和睫毛上也挂了霜花。他越往前走,心里的信心越下降,劲头也渐渐地消失,脚步越来越沉重,踏在厚厚的雪地上越走越趔趄,觉得这雪好深好深,脚上穿的棉鞋太沉重了,重得都带不动了。

    李石材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运输公司的大门口,看着诺大的院子里,停着几百辆各种型号的车辆,除了那种解放牌拉黑油的车外,其他的车他都不认识,有黑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绿色的,带长鼻子的,有清一色银白色的货车,还有长长尾巴的车,这些车辆令他感到新奇,陌生。因为他一年里也不到城里去一次。偶尔有要买的做木匠活用的铁钉子,水胶什么用品,就会让进城的人给捎回来。他偶尔进城经过这里时,也是匆匆而过,眼睛只是扫一下,不会用心去观察院子里的各种车辆,因为这与他的生活格格不入,没有任何关系,不需要他对此特别的关心。但是,他对于这种拉原油的罐车却很熟悉,因为这种车经常在他们村子周围跑,拉走井里出来的黑色原油。看着车他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对这种车的仇视,心想大烟袋现在所有遭遇,受到的折磨和祸害都是因为这种车引起的,没有这种车,大烟袋怎么能被大老爷们给轮着祸害了呢?

    大院门口一辆接一辆往外行驶的汽车,有各种牌子和型号的板车,有空车,也有的车装着各种油田专用物资,钻井用的钻机,泥浆泵,井架子,钻杆,套管,供钻工休息的板房。出行的车队一队就是三四十辆,还有装着红砖水泥木材砂石等建筑用的材料,修路用的碴石,锅炉房烧的煤炭。各种吨位的吊车,显得非常高大,行驶中吊钩不停地晃晃悠悠摆动。

    墙头上插着呼呼啦啦飘动的各色彩旗,大门横梁上挂着一个条幅,上面写着:大力开展一打三反运动,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李石材站在大门外足足有半个小时,在零下三十来度的清晨,别说在这冰天雪地里站半个小时,就是站上十分钟也被冻得透透的了。李石材的脚被冻得像被猫咬了一样钻心的疼痛,他不断地跺着脚,鞋踩在雪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声音是那么的清脆,响亮。

    李石材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进去后到哪里去找那个石油开车的?那个开车的男人叫什么名字?是哪个车队的人?这些最基本情况他统统的不知道,不清楚,一问三不知,他来干什么?此时他的信心荡然无存,劲头消失殆尽。

    最后他觉得不能进到这个院里去,慢慢地移动双腿走过这个诺大的院子。朝着五里外的县城走去。去县城的路被各种车辆轧出了通道,雪被碾压成亮晶晶的冰面,走在上面很滑,还要不时的躲在路边的雪里,等待车过去了再走。

    县公安局坐落在这个四方形城镇的西北部,城中心十字形的四条街道,将整座城池分割成四个正方形,街中心是一座很古老的亭子。公安局的大门朝着东南方向开着,大门旁的门柱上有一块非常刺眼的县公安局的白底黑字门匾。

    公安局对面的东南角是全县唯一的百货商店,商店虽然已经开门了,可是并没有顾客盈门进进出出的繁荣景象。因为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风雪,影响了人们出来购物的兴致。县城本来就不大,不到十万的常住城镇人口,人们的工资水平和个人财力有限,购买力极其低下,商店才显得有些萧条,街面显得冷清。

    街面上的积雪明显得没有城外的大,不是因为城里有人打扫过,而是根本就没有人打扫积雪,是因为路面上的积雪被车辆和行人踩实了,成了冰面。

    全县只有客运公司有十来台运行的客运长途班车,城里没有公共汽车。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各为一公里,步行也就十分钟左右,哪里还需要城市公共汽车,即便有了公共汽车,上车也要五分钱的车票钱,市民中有多少人花钱坐得起呢

    县运输公司有十几辆货运的板车,四条南北东西街道上,一天也见不到几辆汽车通过。

    四匹马拉的胶轮马车,倒是不时地有几台赶过去。赶车的老板子吆喝牲口的声音,皮鞭抽打牲口时发出清脆响声,此起彼伏,偶尔还有几声马驴引颈高歌的嘶叫声,混合成小城的喧嚣和热闹。街道的路面上时不时的可以看见马刚拉下来冒着热气的粪蛋,不一会就没有了热气,被冻成了硬邦邦的黑疙瘩。

    现在,有了油田的开发和建设,汽车才多了起来。渐渐的形成车水马龙的繁忙景象和勃勃生机。原本还算宽阔的路面渐渐地显得狭窄,行人被挤到路面下的沟里行走,路面上的马车和偶尔突突冒着黑烟开过来的手扶拖拉机,哒哒轰鸣的四轮拖拉机,各种型号的车辆挤在路面上行驶,各种频率不同的电汽喇叭声震耳欲聋,显得非常的嘈杂,一座新兴的石油城初具雏形。

    李石材站在百货商店门前的雨搭下面,偶有进出商店的人都感到他站在那里有些妨碍,用不满和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躲着他,从他的身边挤过去。李石材对此全然不觉,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公安局的大门口,看见不时进出的都是身穿白色上衣,下身穿蓝色裤子,头戴白色大沿帽的公安人员。他站了有一个多小时,一个也没看见普通老百姓进到公安局里面去的。偶尔也会开进开出一辆苏联产的嘎斯六九型和北京型的吉普车,里面坐着神情严肃的公安人员。

    李石材看着公安局大门口持枪站着的哨兵,心里发怵。他以前倒是见过这种枪,村里的基干民兵就有这种枪。他怕的不是枪,而是进去了能不能再出来?我来告谁呀?我告的可是革命造反派的红卫兵呀?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现行反革命行为。我进去了,是我自己找的,不能出来,我又能怪得了谁呀?能不能救得了王秀清?谁知道呢公安局的人会相信我的话吗?会相信革命的红卫兵祸害妇女吗?他们可都是一伙的呀不是说是一条战壕里的革命战友吗,是一个革命路线上的人吗他们会管我举报的事吗?会把齐捍东他们一伙红卫兵都抓起来吗?如果不把齐捍东他们四个人抓起来,那么齐捍东那个王八犊子,心狠手辣,肯定会游斗我,把我整个死去活来的呀?李石材越想心里越害怕,只觉得后背上飕飕的直冒凉气,他的头上像开了锅一样的冒着白色的热气。

    此时,他是面朝着西北方向站着的,迎着刺骨的西北风,站了一个多小时,他也没感到丝毫的寒意。

    王秀清是在梁四婶子扶持下,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她已经被冻得浑身发紫,瑟瑟的抖成了一团,一头栽到在炕上,便昏了过去。

    梁四婶子急忙扯过被子给王秀清盖在身上,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幅度很大,上下牙齿磕碰时发出嘚嘚的响声。

    梁四婶子安顿好王秀清后转过身来,仔细地打量王秀清的小屋,看到满地的玻璃碎碴子,地面是一片水洼,水里有不少黑色的土豆,在干燥的地面上的黑色土豆被踩扁后形成一个水洼。淹酸菜的大缸已经冻裂了,地面上的水就是酸菜缸里流出来,水面已经结了冰淩。屋子里充斥着浓烈的酸味和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鱼腥味道。

    梁四婶子的眼里渐渐积蓄了许多泪花,不断的摇头,长长的叹气,喃喃地说道:

    “造孽呀?咋这么祸害人呀她一个本本分分的小姑娘家能招谁惹着谁了。土豆冻了,酸菜缸裂了,这一冬还没过去一半呢,今年春脖子那么长,一个春天她可吃什么呀?什么人干的呢一个姑娘平白无故的就让人给祸害了,这不是败祸人吗?这世道是怎么了?”

    “四婶,我六姨她怎么啦?要不要紧呀?”

    二柱子从门外走进来,关切的问梁四婶子道。

    梁四婶子长出了一口气,心疼的说道:

    “唉缺了八辈子大德的玩意们,把你六姨糟害成这样了,不得好死的玩意,凭啥把人家祸害成这样呀?啧啧”

    二柱子认真的小声对梁四婶子说道:

    “四婶我听说六姨她……她和石油那个开车的男人搞破鞋了。”

    梁四婶子抬头,眼睛盯着二柱子问道:

    “啥?搞破鞋?她和谁搞破鞋啦?”

    “和石油的那个开车的男人?”

    梁四婶子不断的摇着头说道:

    “你看见了,还是他们看见了,净他妈的瞎胡嘞,这种要命的话,也能拿到嘴边瞎说呀?那可是埋汰人,败坏人家一个姑娘家的名节,名节就是闺女家的命根子,宁可不要命了,也要保持名节的纯正。整不好是要出人命,会把人家姑娘给逼疯的。大烟袋这闺女是我接生的,是我看着长这么大的,虽然她平时有些疯张,不大注意小节,可绝不是那种招三搭四的随随便便的风流女孩子,我才不信她会搞破鞋呢就是她真的搞了,那也是搞对象,碍着别人什么事啦?政府哪条规定姑娘小伙子不准搞对象啦?净他妈的扯王八犊子。”

    二柱子认真的说道:

    “是李石材亲口说的,他是亲眼看得真真的,那还有假吗?李石材可是个从来也不撒谎的人呀,这你是知道的吧他看见六姨她和那个石油开车的男人,两个人光溜溜的在一个被窝里,不干那事,还能干啥呀?就你老太太不相信,你出去问问屯子里的人,谁不相信呀?”

    梁四婶子摇着头就是不相信的摆手,说道:

    “胡勒我可听说是大烟袋捡柴火回来时,在路边发现石油的车翻在道沟里,轮子都朝了天。那个开车的被夹在车里快冻死了,她把那人从车里费了好大的劲才整出来,背回来的,把那个男人救活了,那是做好事,是在积德行善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长命百岁的。你看看她这家里,还有第二床被子吗?和那个男人一个被窝还不是为了给快要冻死的人暖身子嘛,那是为了救活那个开车的,不得不那样做。男人刚刚被救活没多长的时间,还能干那事嘛?感激她这救命的恩人还来不及呢,还能祸害人家姑娘吗?这事要是让你赶上了,你会那么干吗?所以,我说他们净他妈的枉口拔舌,有的说,没有的也瞎说,没他妈的一句人嗑就会埋汰人。”

    二柱子听了四婶的话,心里也觉得有道理,按常规来说一个快要冻死了的人,刚刚被救活过来,真的是为了感谢救命恩人还来不及,哪能干出祸害救命恩人的事情来呢,那个开车的男人真的是被他们单位来的人用军大衣给抬走,一个自己不能动的人,能干那种事吗?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李石材看到的可能他们俩真的是光溜溜一丝不挂的,合盖着这里唯一的一床被子,这是事实。李石材也没真的看到他们俩正在做那样事呀搞破鞋,那只能是李石材个人的估摸猜测罢了。有时间我要找李石材详细的问问清楚到底他看到了什么?凭什么说人家两个人正在搞破鞋。想到这里嘟哝道:

    “反正全村的人都这么说,大家伙都相信六姨她和人家那个男的搞破鞋,就你老太太不相信真有那事”

    梁四婶子点头坚定地说道:

    “我就是不信,大清才不是那样的贱女孩子呢”

    吱吱

    屋外面传来猪叫的声音。

    梁四婶子对二柱子吩咐道:

    “你还愣着干什么?把地上的冻土豆捡起来,给猪吃吧,你听听那猪饿得吱吱叫呢八成一天都没给食吃了。”

    二柱子十分不情愿的说道:

    “我才不管这事呢,她的猪饿死没饿死,管你和我什么事?狗抓耗子多管闲事,就你老太太心眼好使,菩萨心肠,哼你对她这么好,她也没给你一点面子呀我才不管她的破事呢。早知道有这样的灾难,当初你去找她给我说媒,她要是同意了,我们俩早他妈的结婚都生孩子了,哪能摊上这种事情呢,这都是她自找的,活该哼”

    二柱子说王秀清没给梁四婶子面子的事,是指梁四婶子向王秀清给二柱子提亲的那件事。一想到这件事情,二柱子心里能不有气吗?

    梁四婶子劝二柱子道:

    “唉那也不能怪他,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的,个人有个人的想法不是,一家女百家求,哪能你看上人家了,人家就得非看上你的道理呀求不求是咱们的事,同不同意那是人家的事,这事是不能强求的,婚姻没成,你们俩就不是邻居啦?就不是朋友啦,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哪能说翻脸就翻脸不认人了呢,那还有人为吗?比那么小肚鸡肠的,男子汉吗嗬嗬现在,她在难处,咱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那也累不坏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一点眼力见也没有,怪不得村里没有姑娘看得上你呢”

    二柱子还是怨气冲天的说道:

    “哼就她这被好几个男**害过的破烂货,她看得上我,我还看不上她呢

    二柱子边轻蔑的说,边转身朝外走去。

    王秀清虽然是在发着高烧,身子像火炭一样,张着嘴呼呼的喘粗气,喷出来的气热得烫人,脸色红的发紫,浑身酸疼,像散了架子一样瘫在炕上。可是,她的耳朵好使,二柱子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落下都听进去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弹一样在脑子里轰然炸响,使她头痛欲裂。她现在是有些后悔,当初梁四婶子来家里对她说二柱子有意思想娶她当媳妇,她没有当时就答应,如果像刚才二柱子说的,答应了,真的早就结婚了,真的不能发生今天这样被祸害的事情。我把张大哥背回来,二柱子会帮我救他的。可是当时我没有答应他,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已经晚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细细想来二柱子人不错,勤快,诚实,厚道,心眼好使。他虽然打发梁四婶子来说媒,那不是他真心的想对我好,那是因为陈青嫁了人,从小他就对陈青好,我很嫉妒他们倆,所以当时我才没有答应他的求婚。令静下来使她没法理清事情的原委,今天的事情发生的是那么的突然,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自己在暴风雪中救了一个人的命,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他们那些吃斋信佛的人,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怎么我救了人的命,竟会引来被挂着一串破鞋,满大街的游斗,晚上还被四个老爷们轮了,我究竟错在哪里?

    破鞋,我是个大破鞋吗?王秀清在心里问自己,自己到底是不是人们说的大破鞋呢?

    一个女人,无论是姑娘还是媳妇,只要不是和自己对象或男人的人发生男女关系,那就是搞破鞋。

    我和张大哥是什么关系?我们的那事,那是搞破鞋吗?我稀罕张大哥,他也稀罕我,我是个没有对象的姑娘,他是个有老婆孩子和家庭的男人,我们俩在一起,那可真的是人们说搞破鞋呀

    我不该救张大哥吗?眼睁睁的看着他冻死在车里吗?他是有家的人,老婆儿女还等着他挣钱养活呢。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是一个石油工人。这种事不管是谁遇到了,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救的。救张大哥是没有任何错误的,救他脱离苦难,这是做人的一个最基本的理念,是人的本性使然。看到别人处在危难之中,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我和张大哥,那是他情我愿,就算是我们俩搞破鞋,怎么了?我们就搞了,愿意咋地就咋地呗,游斗算什么?王秀清想到这里,心里稍许平静了许多,能够坦然面对游斗的事情了,觉得自己被游斗也没啥可冤枉的,也算是无怨无悔吧

    可是他们好几个**害我,那算是怎么回事呀?那是革命行动吗?那是什么他妈的革命呀?革命就是他们这个样子的吗?他们把我打昏死过去祸害我,他们就是强迫我的。整死我,我也要说是他们几个联合起来一起来强迫我。他们是一帮缺八辈子大德,丧天良的,生孩子没的,绝户八代的王八犊子。王秀清把能想起来的农村人骂人最狠的话一下子在心里都骂了出来。

    他们说我搞破鞋的事,是破坏大革命的顺利进行,要对我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我就算是搞了破鞋,这与大革命进行的顺不顺利有什么关系?他们大伙祸害了我,大革命进行得就顺利了吗?还说我这是为革命路线做贡献,是慰劳红卫兵小将。他们革命行动就是随便的祸害女人吗?

    她无法理清这乱线团中的头绪,弄不清楚哪些是对的,那些是错的,错在哪里?对又在何处?因为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农村小姑娘,没念过一天书,大字不识一个,没有文化的纯文盲,自幼孤苦的在屯子里长这么大,没见过啥世面。

    王秀清昏昏沉沉的又回到了那暴风雪的黑夜中。

    一个无比纯洁的,善良的,十七岁的农村姑娘。她为了救活张福成,把一个冰棍一样的男人搂在怀里,只有这样才能用自己的体温把冻昏过去的人暖和过来,才能救这个人的命。此时,她根本就没有顾及到自己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家,在陌生男人面前脱光衣服的,把一个陌生男人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那种姑娘家应该有的那种在男人面前的胆怯感,羞臊感,她一点也没有。她没有来得及想到这一层,由此可见她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一样的纯洁无暇。只是为了尽快的把人从冻昏过去的状态中暖和过来,她先是用雪给他搓过了手脚胳膊和大小腿,剩下的只有用自己的身子把他的身子暖和过来。她丝毫没有犹豫的把昏迷中的张福成搂在怀里,不断的变换着各种姿势,一会她费尽全身的力气,把张福成搬到自己的身上,一会她又趴在张福成的身上。她的胃被冰得疼了起来,身子打着剧烈的寒颤,抖动的非常厉害,自己无法控制不再打寒战,不再抖动。时间在悄悄的一分一秒的流逝,昏暗中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是白天还是夜晚?她只是听得出来外面的风已经不在怒吼,雪还下不下了呢?她不得而知。

    身下土炕已经变得和身边男人的身体一样冰凉,凉得有些扎骨头了,不能再这样凉的土炕上躺下去了,再继续躺着腰背会被冰得疼痛难忍的,身子也会僵硬不能弯腰活动,说不定会摊在炕上起不来了呢。即便我受得了,他受得了吗?他还在昏迷中,不能像我一样冰的受不了时会翻一下身体,变换一个姿势。想到这里她十分费力地给张福成翻一下身子,不能老是冰一个地方。

    王秀清从两个人的被窝里爬起来,披上棉袄,光着下身,从土炕上下到地上,走出里屋到外屋去抱回来许多苞米杆子,抓一把塞进灶坑里,划着一根火柴把苞米杆子点燃。

    她为啥只披着棉袄,没穿上棉裤呢?因为她觉得穿棉裤太费事了,几把把苞米杆子填进灶坑里就可以上炕了,用不了多大一会,再钻进被窝前还得脱下棉裤太麻烦。屋里这么黑,那个男人还在昏迷中,不怕他看见我光着身子。不穿裤子有不穿裤子的好处,感到屋里的寒冷,这反而加快了她去外屋抱柴禾和点火的速度,尽快地把柴禾填进灶坑里点燃,火焰可以给她取暖,然后快速的钻进炕上的被窝里去。虽然土炕是凉的,男人的身子也是凉的,但是被窝里还是比屋里稍微暖和一些。难道她不怕这屋里的寒冷吗?大概已经降到零下七八度了,水盆里的水已经冻成坨了,外屋的水缸里面的水也被冻成冰坨,没有一滴活水了。不怕屋里这么低的温度,因为她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习惯了,适应了。火光照亮了小屋,也照亮了她的前身,火光将她裸露的**照的晶莹剔透,白里透着粉红。灶坑的苞米杆子发出呼呼的燃烧声,还杂夹着几声清脆的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火光没有规律的忽明忽暗的跳动,照得她的玉体好像也在闪闪的发着奇异光彩,无比绚丽多彩,火光把她的身形映在北墙上,像仙女一样的飘忽不定,火光里的她美丽动人。可惜的是此时没有人来欣赏,她自己无暇来欣赏自己的美丑,这美也好,丑也罢,已经伴随她度过了十七个春秋,不需要她在这么寒冷的匆忙中来欣赏,她只是在尽快的把柴禾填进灶坑里,完事上炕钻进被窝里。这屋里的另外一个人,虽然是个大男人,他可以来欣赏自己玉体的如何美丽美妙美轮美奂。可是他仍在昏迷中,没有能力来欣赏自己的美丽。

    王秀清蹲在灶坑前,灶坑里的火光温暖着她,她一只胳膊肘拄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颌,静静的看着柴禾在灶膛里燃烧过程。苞米杆子放在正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上,灶膛里顿时一片黑暗,不见了那红红的炭火。刚刚放进去的苞米杆子正在被炭火烘烤,苞米杆子由浅黄渐渐的变成黑色,呼的一下子黑色的苞米杆子中冒出浅蓝色的火焰,苞米杆子上的叶片瞬间就被燃烧尽了,火焰像一层波浪一样蔓延,向没有被烤焦变黑的地方延伸,燃烧后的炭火通亮,亮的发白,在炭的上方有像酒燃烧的蓝色火焰,这是还在释放最后一点光芒和热量。

    王秀清把灶坑中的火炭扒出来,放进一个黄泥做成的火盆里,用趿拉着的鞋底踩实,将火盆搬到炕上。她转身从土豆茓子里拿来几个土豆埋在炭火里。

    王秀清发现怀中的张福成渐渐地开始有微弱的打寒颤抖动,上牙和下牙不断的在嘴里发出磕碰敲打嘚嘚的声音。她自己也和怀里的这个男人一样,又要变成一个冰坨子了,冷得她激灵灵的不断打寒颤。

    让王秀清没有想到的是,张福成刚刚清醒过来就……,她十分意外她万分惊恐她不知所措她惊呆了她吓傻了。对此她毫无防备,毫无精神准备。

    一阵又一阵的连续不断的电流涌向全身,麻痹大脑,控制全身的神经系统和心智,她微微的闭着眼睛。全身的热度也在不断的增高,使她燥热难耐,脸蛋像着火一样发烫,红得跟火炭一样鲜亮,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沁出细细的汗珠儿。心跳加快,自己都能听见那咚咚跳动的声音。胸腔像要炸开一样,气喘得也越来越急促,使她不得不张开嘴呼出热气。接踵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悸动激动兴奋,愉悦,欣喜,把她抛向云里雾里,使她感到飘飘欲仙。

    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的无比奇妙的感觉,使她无法自己控制自己的思维,意识与行为游离于自主控制之外。

    她对张福成的行为,不但不反感不憎恨不厌恶,不哭不闹。反而感到无比的幸福。

    她在浑浑噩噩的梦一般的回味中,与张福成在一起的幸福替代了自己所受的一切打击蹂躏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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