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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丁伍两人闻说来者是金鳞城主刘楚儿,撸袖而起,丁魁更是大叫道:“狗养的!某家早听闻金鳞有个天杀的城主鱼肉百姓,叫人杀了,没想到竟还活着!某家今日便替天行道,砍下你这狗头!”左右一摸,摸不见刀,抽起长凳抡个囫囵兜头拍下。一旁伍烈眼瞅着身后四人,腰间解出把解腕尖刀,紧跟其后。

    刘楚儿好似没瞧见,只望着座上的宣威。身后那四人纷纷变色。瘦子望了高个一眼,高个与阴鸷脸眼神一交,微微点头,胖子却脸色一白,缩作肉团往后一滚。瘦子瞧见点头当即抽出朴刀拦在刘楚儿身前,举刀架开长凳:“大人!小心!”高个和阴鸷脸也旋即站定护住两侧。

    丁魁见长凳被架住,猛一抬,转横扫,高个亮出把剑来,寒光几瞬,削作个板凳。伍烈一把拉住还待上前的丁魁,压低身形虎视眈眈。

    刘楚儿好似才发觉身前发生的一切,拍手笑道:“两位好汉为何听信这坊间谣传,要害我刘某人呢?我也不忍心害你们性命,两位若肯为朝廷效力来我刘某人帐下最好不过,若不肯;;;”

    丁魁随手抛了凳腿,横着眼冷笑道:“不肯你待如何?莫不是要杀了我兄弟二人?”

    “怎么能呢?若不肯我刘某人自然是恭恭敬敬请二位好汉离开了。”刘楚儿依旧一脸笑,可宣威却一身森然寒意。

    “此话当真?”丁魁将信将疑。“丁大哥!”伍烈轻轻拽了一下,使了个眼色。丁魁收了手,大大咧咧道:“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也无心官场,还请大人放我二人走吧!”伍烈垂着手立于一旁,尖刀却没收起。

    又转头喊道:“宣威兄弟,你也一起吧,想来大人也不会为难你的!”拿眼瞟刘楚儿。刘楚儿手上元宝扇一拍笑道:“差了,差了,你们可以走,宣威兄弟却不能走,我刘某人便是来寻他的。”

    “宣威兄弟?”丁魁没理会,又唤了一声,“你若不肯,以你和我兄弟二人,想走未必就难!”伍烈复又竖起尖刀。

    宣威脸上一转再转,站了起来,刚要开口。“宣威兄弟,我可知道你那牌子。”刘楚儿气定神闲,悠悠然道。宣威脸一白,“两位兄弟,你们且去吧。”有气无力,双脚一软,仍跌坐在座上。

    “你!”丁魁涨得通红,铜铃大眼,“莫不是你要与这狗官同流合污?”

    “大胆!”这一回高个的抢先厉喝。刘楚儿只挥挥手,“两位请吧。”

    丁魁张嘴还欲再骂,却教伍烈一把扯住,“丁大哥!不要鲁莽!”气咻咻倒着步往楼下去。

    “这宣威兄弟怕是也有些隐秘。”刚下得楼,丁魁立即收了一脸怒气,反拉住伍烈,“兄弟,这番怕是险了,若真有私密事,必定留不得我们,还是快些走才是!”伍烈咧嘴一笑:“怕什么?丁大哥不就是为了见见这狗官是否还活着吗?”

    丁魁脚下不停,“未曾想撞见了宣威兄弟,怕是连累了他。”伍烈却一撇嘴,“怕是他连累了我们。”

    丁魁摇头苦笑。

    楼上刘楚儿坐定,伸出两指,轻轻一挥,四人点头退下。

    宣威如坐针毡,抬头道:“大人,他们;;;”

    “不必挂心,小事尔。”刘楚儿拿扇将碗筷挑到地上,又拍了坛酒,给宣威满上,自己就着坛,牛饮鲸吞。伸手一拨,坛子滴溜溜直转,稳稳飞到身后桌上。宣威连忙抽手捧着酒一口吞了,暗暗将刀按回。

    “李统制当真以为瞒得了白小统领?”刘楚儿望着他,突然蹦了一句。

    宣威吃了一惊,大口一呛,喷了满脸,鼻底辛酸,辛辣苦不堪言,碗跌了个粉碎,“你;;;”

    “莫惊。”刘楚儿眉头一皱,缓缓道,“李统制与我有旧,怎么会害他。”

    丁伍二人回住处取了兵刃行当,未及出城,正撞见那四人。“两位好汉,却往哪里去?”当头那高个的拦住去路,阴沉着脸。

    “某家去哪还要你管?你家大人已经允我们离开,你们还待如何?”丁魁瞪大眼,拔出大刀,伍烈双手持锏,一脸恶色。阴鸷脸微微一笑,“我家大人只允你们下楼,这之后便不是我家大人能管的了。”脸上一变,厉声道,“上!”四人皆抽出兵刃团团围住。

    高个的使一杆枪,抖出层层银梅,罩住丁魁上三。旁边胖子使两把连环砍刀,直取丁魁腰。丁魁将身一矮,抬刀震开长枪,急转刀刃,左右一荡,欺身上前斜撩一刀。胖子生怕开膛破肚,收了刀,急急后撤,让得空隙,丁魁乘胜,舍了高个冲着胖子一通猛砍。胖子一来惜命,二来刀法稀疏,双刀使不过来,竟叫三五下尽磕飞了。

    高个摆枪来刺,奈何丁魁块头虽大,灵敏如猿,让过扎刺,只围着胖子前后转。唬得胖子哭喊道:“哥!哥!看准了扎!莫要扎到我了!”高个气急败坏,跳脚道:“姓丁的!有种的不要躲躲闪闪!”手下不敢用力。

    丁魁边躲边大笑:“你当某家傻啊!你们人多某家才不上当咧!”只在胖子身上不住地划拉,将胖子身上长衫割得一条一条。胖子也不敢躲生怕身上肉划拉一道,哭丧着脸“丁大爷!手别抖了,稳着些,我、我怕疼的!”

    另一边瘦子仍使一把朴刀,上下翻飞,到有几分功力,伍烈却不急,信手用单锏招架,眼瞅着后面的阴鸷脸。那阴鸷脸宝蓝长袍一番,亮出把铁扇来,夹攻伍烈。伍烈双锏各架住一人,丝毫不见力怯,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斗了几十手,伍烈心下一动,暗思这两人武功稀疏平常,如何敢来追杀?莫不是仗着人多?竟连兵马也没带,只怕还有手段。心思电转,暗自小心。

    正斗间,瘦子一刀劈下,却伸手往怀里一摸,厉声喝道:“着!”手里一团东西迎面打来,伍烈心下一凛,身形爆退,手上锏一扫,铛一声击飞。“不好!上当了!”未及松口气,却瞥见阴鸷脸嘴角一勾,扇身一压,打出数点寒星!伍烈闪避不及,手臂上登时一痛!

    丁魁听得闷哼一声,回头一看,伍烈脸色白了几分,忙逼退高个,一个箭步挡在身前,却见那手臂上赫然一枚透骨钉,显出绿来。“有毒!”

    “嘿嘿!这下你们可插翅难逃了!”阴鸷脸满脸得意,眯着狭长的眼笑道。

    四人皆笑,胜券在握。

    “丁大哥!你走!”伍烈只觉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几乎坐倒,奋力推了丁魁一把,“你若不走,谁来替我报仇?!”提锏撞进四人当中。

    丁魁教撞了个趔趄,绰着大刀愤然道:“某家岂是贪生之人!”也撞进人堆里。

    “既如此!便教你们做对鬼兄弟吧!”四人狞笑,兵刃齐头砸下。

    乌烟乍现!

    “这都许多日子了,这老头什么时候肯教我们本事?”蒋劲等人教那白袍老人留住,一连几日只来回闯那“梦仙泽”和“勇”关,连老人面也见不上几次,只有那红绸小辫的欧阳常在左右哼唱小调,方元端着酒坛不满道。

    “不知道。”蒋劲也一脸纳罕,心中多少有些烦闷,更是忧心山门,只蹙着眉头,一碗一碗地倒酒。

    “许就在这几日了。你们可觉得这梦仙泽与这勇关有几分相似?”高刹已放下头罩,脸上看不出苦笑,脸如骷髅,毛骨悚然。众人心不在焉,只远远望着竹林那头隆起的一个土坟。

    竹叶飘然,倚着个妇人。花白的长发凌乱,鬓头已没了红花。

    独那坟上,齐齐整整,不见落叶。

    欧阳老头不知哪采了堆花来,远远哼着小调蹦蹦跳跳凑过来,笑脸如菊,“小子,你们还没过关吗?这比我可差得远了,我当初可是一天就看出玄机来啦!”一脸得意,众人发苦,皆转过脸不去理他。欧阳赶忙又把脸凑过去,“莫生气,莫生气。我可以偷偷教你们啊!”见没人搭理,只好蹲在一旁折腾那花。

    高刹见他垂头丧气,忍不住问了句:“老前辈,那玄机可是梦仙泽与勇关有相似之处?”

    “哎嘿!你这小书生有点意思!”欧阳一把将花抛地上,闪身揽住高刹,拍肩叫道,“来!来!给我说说,你看出什么相似啦?”绞着红绸小辫一脸嬉笑。

    “这;;;”高刹稍一迟疑,见众人皆望着他,偏了头,“也不是,我只是觉着梦仙泽里云雾笼罩好似幻境,洞中勇关更是如梦如幻,偏偏教人如同身受。勇关尤甚,若是软弱者,非死必疯;;;”

    “嗯,书生,你确实有几分天分,不枉我留你们。”白衣老人不知何时已经站于一旁,捋着白须,话里虽带几分赞赏,脸上却丝毫不见动静,依旧板着。众人慌忙起身。

    “你们也来了许多天了,也是时候教你们些本事了,免得教人耻笑我源仙洞,小器教不得人。”白袍一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竟回到小竹屋前。众人皆讶然,方元更是大叫道:“好厉害!这又是什么戏法?”登登跑上那竹楼,竟似真的。

    “这不是戏法。”白衣老人也没生气,飘然立在竹楼顶上,衣带翻飞。“这当然不是戏法,这是幻术!”欧阳嘴上没闲,得意洋洋插嘴道。白衣老人横了一眼,这才悻悻然捂了嘴坐在一边。

    “自行走江湖以来,人皆称我鬼算仙,你们可知我平生最得意的是什么?”老人居高临下,仍旧不咸不淡。众人皆摇头。“我所学颇杂,其中兵阵和术数最为得意。你们在梦仙泽和勇关所见便是幻术,是术数和阵结合而成的幻阵。”

    “敢情那巨蛇也是幻术变的!平白让洒家受了许多罪!早知道便教它吃了也不怕,还劳那婆婆救甚!”方元一听顿时坐不住,蹦起来高叫,一脸恍然。

    “非也,非也,小青是我养的!”欧阳当即跳起来吹胡子瞪眼跺脚道,“你这光头不说我险些忘了!你们还没赔我小青呢!”却扯着辫子红着眼要上前拼命。

    “一字。”鬼算仙秦温玉轻轻一喝,欧阳立刻又奄了下来,揪着辫子嘀咕道:“你不知道,我养小青好几十年了,这就没了,这谁能知道呢,兴许你是算到的,偏偏不告诉我;;;”众人见他眼眶红了一圈,不禁垂头默然。

    “那蛇胆我还没来得及下酒呢!”却听欧阳又嘀咕了一声,众人绝倒,哭笑不得。

    “咳咳。”秦老将脸一板,底下脸一僵,纷纷收声,“术数乃易学衍流,阵乃兵家衍流,幻阵乃鬼谷采三黄五帝乃至上古传说遗留,结合易学兵家所创术阵之一,虽无实质却能惑人五感,非大意志大智慧者不能窥破。可陷人困人甚至教人神衰力竭而死。”

    众人不由咋舌,王子白更是连声怪叫“了不得!不得了!这要叫本少爷学了,天下还有什么花不能去赏他一赏!”正痴笑,却听那秦老话语飘下,更是乐不可支,“如今,我便要将我平生所学之精,授于你们,能学得几分,便看你们造化了。”

    “不过,时间所限,我会量才而教。”王子白大叹可惜。

    “高刹,我观你数日,可授你术数、兵阵,幻阵需你自行体会。”高刹难得露出欢喜之色,当场拜谢。

    “蒋劲,你本是我门中人,资质颇佳,亦授你术数、兵阵,宜以兵阵为主、术数辅之。幻阵能否学会便看你造化了。”蒋劲昂然,行师门礼称是。

    “方元,你;;;”方元未等秦老话尽,已然高喊:“老头!老头!且慢些!洒家与你打个商量如何?洒家自幼不耐这什么易学啊兵家啊,你若肯,直接教洒家几手武功,便是感激不尽了,旁的洒家用不起!”

    “你这莽秃,我太师伯要教你本事,你倒好,还挑?”蒋劲一把扯住方元就往回拽。秦老竟微微一笑道:“方元,你莫急,我欧阳师弟自然会教你武功。”欧阳忙在一旁点头满口应承下来。

    却转向王子纠兄弟二人,“你们兄弟二人我便只授术数了,兵阵你们想必也有家学,也不必我添足了。”

    “不添足,不添足,老先生你只需教我那幻阵便足以!”王子白忙喊道,却教王子纠赶上一把捂着嘴拉到后面去。

    “明日起我便与你们讲术数。”众人称是,眼前一花,竹楼仍在远处,秦老已不见踪影,蒋高二人手里却多了本册,不见名目。翻开一看,一阵图,再翻,上书“天阵十六,外方内圆,四为风扬,其形象天,为阵之主,为兵之先。善用三军,其形不偏。

    地阵十二,其形正方,云主四角,冲敌难当,其体莫测,动用无穷,**不可,配之於阳。

    风无正形,附之於天,变而为蛇,其意渐玄,风能鼓物,万物绕焉,蛇能为绕,三军惧焉。

    云附於地,始则无形,变为翔鸟,其状乃成,鸟能突出,云能晦异,千变万化,金革之声。

    天地后冲,龙变其中,有爪有足,有背有胸。潜则不测,动则无穷,阵形赫然,名象为龙。

    天地前冲,变为虎翼,伏虎将搏,盛其威力。淮阴用之,变为无极,垓下之会,鲁公莫测。

    鸷鸟将搏,必先翱翔,势临霄汉,飞禽伏藏。审之而下,必有中伤,一夫突击,三军莫当。

    风为蛇蟠,附天成形,势能围绕,性能屈伸。四奇之中,与虎为邻,后变常山,首尾相困。”

    高刹叹道“武侯八阵!”

    再翻,有《齐孙子》兵阵图解,《李卫公问对》阵解,《百战奇略》阵论。

    高刹欣喜不已,蒋劲却如坠云雾,只得干笑。

    “术数之兴,多在秦汉以后,要其旨,不出乎阴阳五行生克制化,实皆易之支派,传以论述。”次日,秦老依旧高坐竹楼之上,与众人讲术数。

    “术数有命、卜、相三术;;;”

    “道用数在一,易用数在二,玄用数在三;;;”

    “三,为天数;五,为地数,人用五三。”

    “天以三为数,指循环,也含天象分三:气象、力象、星象。地以五为数,指稳定,且具地质归五:金木水火土。三皇无名,以天地人为名,天地人为公名,道无名,故不私。五帝有名,以人王为各自私名,如伏羲、轩辕诸多圣王。”

    “万物皆圆,万物皆理,万物皆数,以术合之,故曰术数;;;”

    一连数日光景,竟讲数算及易,只高刹尚能勉强应和,蒋劲一头雾水,王子纠葫芦未曾离口,王子白满脸忧苦不知所措。坐前地上皆是笔划,独高刹随身携了笔墨讨了纸来写。

    再看方元,早已流了一地口水,不住砸吧嘴。也摇他不醒。

    午后又由欧阳指点几人武功。

    “捕王前辈,不是说好教本少爷做你传人,怎么不传些绝世神功?偏偏还与他们一起习练这平常武功!”王子白见一连数日自己与众人所学无二,不由抱怨。

    “急什么?你不是还没叫我师傅呢!”欧阳难得板着脸,袖手立在竹楼上。

    王子白一听,当即便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连连脆声高叫师傅。欧阳闭着眼一脸受用,这才捋着小辫,笑道“好好好!乖徒弟!”见王子白一脸迫不及待,才嘻嘻笑道“可你师傅我也没什么神功啊!”

    气得王子白跳脚大骂。

    “乖徒弟!乖徒弟!不然师傅教你我当捕王的一手绝活,如何?”欧阳忙腆着脸赔笑,这才叫他收了脚。

    众人听欧阳要传绝活,忙停下拳脚来看。

    却见欧阳身形一晃,飘到王子白面前,将手一摊,往脸上一抹,复将掌心亮出,却多了块玉佩。

    王子白只觉眼熟,往怀里一摸,叫道“你个老混蛋!什么时候偷了本少爷的玉佩?这可是定情信物,丢不得!”伸手去抓,扑了个空。

    老头贼笑道:“嘿嘿,我就在你眼前偷的,怎么样,我这绝活厉害吧!”

    “老不修,你个捕王,怎么绝活跟贼王似的?”方元笑得泪都出来了。众人也笑,王子白更是铁青着脸。

    老头却不慌不忙,捋着小辫正色道:“差矣!差矣!这绝活贼王使得,我捕王便使不得吗?捕王不知贼王绝活,如何与贼王相斗?”

    众人一愣,只见欧阳老头扬起手,风起,影动。手上一痛,扇子葫芦皆撒了手,转眼被老头收在手里。

    这才纷纷变色,方元更是捂着脖颈,咽了口唾沫道,“乖乖,这要扭断洒家脖子也不过举手间了。”忙闭了口退到数步开外。王子白脸上转喜,哼哧哼哧喘气“师傅!师傅!这个徒儿学得了!学得了!”

    老头得意洋洋领着王子白往远处去。

    王子纠抢回葫芦,不住摩挲,打了个酒嗝,朦朦胧胧道:“知己知彼胜战之道。”提着葫芦跌跌撞撞进了竹林。

    蒋劲若有所思,伸手,风动,掌动,在那青石上打了个浅浅印。“善为己用。”也摇头走开。

    方元只瞅着高刹呆立半晌,嘀咕了一句“无所不为可用,小而为大用。”也走了,不由一阵纳闷,摸着光头到那大青石前,笑道:“这几个闹什么?咦?抢酒的怎么这般没气力,若是洒家,早一掌打个大印子,怎地一点裂痕没有?”提掌便要打,掌风一贴,那青石竟裂开来。那掌生生没入,裂痕遍布。

    “厉害!厉害!洒家何时这般了得?还未着力咧。”哈哈大笑也入了林。

    风一吹,一地碎石。

    林风过翠,三枚六爻铜钱跌落,已六次。

    “上坎下乾。”秦老望了一眼那卦纸,“需卦,下主卦,乾卦,上客卦,坎卦。阴云在天,艰险在前,需侍时而进。”

    忽抬头问:“你们在此间几日了?”

    “回秦老,已月余。”高刹低头一算,答道。

    却见一白鸽飞来,落于秦老肩头。欧阳蹿上前去,取出张字条予秦老看。

    秦老看也未看,叹道:“可惜可惜。明日你们便离开吧。”

    众人一惊。“九月二十九,新皇上香积山。”秦老背着手进了屋,远远飘来一句。

    众人纷纷变色。蒋劲和高刹更是忍不住互望一眼,露出焦色。

    “香积山?香积山?”方元捏着铜钱,寻思半晌,大腿一拍“可不就是花秀才呆的那寺那?”恍然喜道。

    却说金鳞城里丁魁和伍烈遭围攻,眼见魂飞魄散,却突然一声炸响,乌烟顿起。三道身影蹿出,挟住两人,往巷里去。待乌烟散,那四人已然看不见丁伍两人身影。

    胖子不由问道:“大哥,这还追吗?”

    “追?追个屁!上哪追?你有上那粉?”瘦子气急败坏,一巴掌呼在胖子后脑勺上,骂道。

    “没、没来得及;;;”胖子不敢还手,缩着脑袋闷闷应了声。

    那阴鸷脸摇摇头,“算了,直接说死了,回去复命吧。”高个点点头。一众便奔回飞鳞阁。

    “多谢三位救命之恩,只是我这兄弟中了毒,不便多留,来日再报了。”丁魁见三人面生,当下先拜谢,急急扶着伍烈往外去。

    当头那黑脸汉却伸手拦住,见丁魁怒目,不疾不徐道“这位兄弟莫急,某这里有粒清毒丹,可暂时抑住此毒,只是要根治怕是不能。”丁魁忙劈手夺过,又看了眼几人,这才掰开伍烈嘴喂下。

    伍烈已然昏死过去,面如金纸,双目紧闭。那丹丸一吞,方有了丝血色。迷迷瞪瞪睁眼叫了声“丁大哥;;;”却又昏过去。

    那黑脸汉又道:“某知道近里有人能治此毒。”

    “谁?”

    “丰县萧进。”

    “好!多谢兄台相告!敢为名姓?”丁魁挟住伍烈,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不足挂齿,某,宋如海。有缘再会。”黑脸汉还了一礼。

    丁魁这才转身奔去。

    “哥哥;;;”后面黄脸汉刚开口,黑脸汉便挥手道“你以后就知晓了。”

    飞鳞阁上,宣威如坐针毡,刘楚儿泰然安坐,饮酒吃鱼。

    鱼,是底下人又送上来的,香气腾腾,直钻鼻胃。宣威不禁暗自吞口水。

    上来四个人。先前下去的。

    刘楚儿伸手一指,“你来,给他看看。”是那阴鸷脸。

    宣威瞪大了眼,眼前人将袖一拂。

    心一突,竟是蒋劲?!

    “蒋;;;劲?”宣威腾的站起身,这才瞧见刘楚儿一脸戏谑,缓缓又坐下。

    “莫惊,他不是蒋劲,”刘楚儿一脸惬意,搁了著笑道,“不过是易容而已。不过确实教人真假难辨,前番我便教他如此上玉陵山闹了一闹。”似乎想起好笑之事,自顾自大笑。那“蒋劲”脸上却露出羞恼。

    “如今我便教他,助你一臂之力。”刘楚儿笑够了。

    宣威心忽然跳了跳。点点头。

    “大人。”又上来三个人,黑脸青脸黄脸,神色各异。

    “你们也来了,”刘楚儿扫了一眼,“你们也一同去吧。”

    “好好干,莫叫宣兄弟失望了!”

    “盟主,外面有人求见。”堂上一个宽大汉子正和几个人议事,堂下跑进来个门人,高声禀报。

    “什么人?”大汉脸上赘肉一抖,狐疑地望着座下几人。几人只摇头。

    “来了**人,领头的是一个抱着把金刀的和;;;”门人吞吐道。

    “谁?”大汉不耐,催道。

    “好像是蒋劲;;;”缩了缩头,小心道。

    “他?!”咔嚓一声扶手竟掰断,大汉双手青筋暴起,恶声恶气。喘了几口复又平下,长气道,“玉陵蒋劲,不是湖西蒋劲;;;”缓缓松了手。

    “有请吧。”脸上转挤出笑来,一团团,挥手道。

    “何承哥哥,这里离京城还有多远啊?”离墨眯着眼仰着脑袋望着何承。

    何承提袖轻轻地将她额头上沁出的汗拭去,微微一笑:“不远了,晚些便能入京了。”

    “这里的京城是什么样子的?热闹吗?”她低头抱起了一只毛茸茸的鸡崽,有些向往,轻轻抚摸着绒毛,感受掌上的温软。

    “该不会你跟过来就是因为想去京城玩吧?”何承揉揉她的脑袋温言道。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他记不清当初是他这样轻轻揉着谁的脑袋,还是谁这样轻轻揉着他的脑袋。

    他也曾问过她的家人是否会担心,她望着星星告诉他,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看着她。

    “才不是呢!”她脸腾的红了,“我们还是赶快把小鸡送回去给白婆婆吧,这是跑出来的最后一只了。”话没说完便低头一路小跑。

    “小墨,你很喜欢帮助别人呢,一路上都没消停。”何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因为我是大侠啊!”她回过头来咯咯欢笑。

    阳光很刺眼呢。何承笑着伸手去遮。

    “哎呦!皇子啊!哎呦!”远远的小茶铺里,黄公公忍不住直叫唤,“堂堂皇子,怎么能跟个野丫头在这烈日底下乱跑呢?!耆老;;;”他站起身转头去看耆老。

    “由着他。”耆老只远远眯着眼望了一眼,便接着闭目养神了。赫连将军只扭过头冷哼一声,他的喉头还没好利索。

    黄公公无奈顿足坐下,扯着帕。

    终于还是进京了。

    仪仗很大。远远城门便迎出一队人来,举着幡举着伞盖举着节钺。

    城门大开,长长的两列,拥挤探头的百姓亦可见。

    “是当今皇上来迎接王爷您了。”黄公公远远迎上礼队。

    赫连整了整衣冠,挤出丝恭恭敬敬的笑来。人马都低垂着头,肃了声。

    只有车里,帘也未动。

    “何承哥哥;;;”离墨缩了缩脑袋。她学会了骑马,马却往何承身后躲。

    “别怕。”何承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来,仍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拍了拍马头,“你跟在后面些。”

    他驱马上前。心跳得厉害。

    那就是他的二哥?

    远远的一乘步辇,顺着目光流下。

    仰望,炙热,渴望。

    顶上那位不会在乎,稳稳安然,高高在上。

    马队停下,人皆下马。何承手紧了紧缰绳,也跟着下马,却不知该不该跟众人一样,卑躬屈膝。

    他低着头偷眼去望那人。渐渐近了。

    十五的月色也不及。他深深埋下头。

    “九弟,”步辇停下了,何承只觉一冷,随即如水,一盏温茶,“你还在怪我这个二哥吗?”

    何承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没有跪下,只弓着身,僵持半晌,低声道,“臣弟没有。”

    他不敢抬头。

    但辇上那人并没有再说什么,辇轻轻放下。脚缓缓停在眼前。

    “你要怪便怪吧,你只要知道现在你是赵承,”他顿了顿,越发温和,“是我的弟弟。”轻轻拍了拍何承的肩。

    皇上招了招手,后面随从小跑上来,牵着匹乌蹄骏马。

    “进城吧,秋夜凉了。”

    何承感觉一暖,身上多披了件长袍。

    抬头去看,他的二哥已经跨上了马。

    雪白的马玉雕的人。

    他也默默上了马,马队再次缓缓向前。二哥在等他,将马放缓,两人并头行着。他暗自发苦。

    何承?赵承?

    那是他唯一记得的。

    难道,这唯一记得的,也不过是虚假?

    华灯浮在夜色里,人头攒动,他却浮在人群里。

    “九弟,给二哥说说你最近的事吧。”马很轻,人的声音如同秋色一般空灵。

    他这才注意到,二哥身上,不是皇袍。

    赵承轻声将这几日的趣事说了,听得有趣,二哥便会呵呵一笑,如沐春风。

    不知道是马太慢还是这夜路太长,终于走到内城一座大宅。

    “本想我们兄弟二人抵足而眠的。”二哥饶有意味地望了他一眼,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夜里一骑夺眼。

    离墨这才有些畏缩的上前。

    “何承哥哥;;;”

    “嗯?”他恍过神来。

    “我、我突然有些怕了。”离墨缩着头。

    “傻丫头,你怕什么?有我呢。”他有些怅然,旋即又笑了,“不是说好了要做大侠吗?”

    大宅里灯火通明,黄公公站在门前。将圆的秋月,新启的漆门。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大殿上,文武百官。赵承赫然立在前列。

    他有些不自在,宽大的赭袍。百官对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皆是不冷不热温笑,又带几分讨好。

    “皇上对你好不过是做给你做给大家看的。”昨夜黄公公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受了迷惑,迟早会刀兵相向的。帝王家,哪有亲情呢?”

    “你要早为自己打算!”

    “皇上,臣弟尚有事启奏!”赵承咬牙而出。

    “哦?九弟有何事啊?”少了一分空灵,多了一分威严。

    “臣弟及冠未曾为皇上分忧,在外多有经历,恳求陛下许臣弟能为朝廷献力。请为一官半职。”

    哗声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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