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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金陵登上溯江西行的客轮,一整天的时间里秋鲁都茶饭不思,心绪焦虑,神情恍惚。下午勉强迷糊了几分钟,到了半夜里,他既是因彻夜难眠,也是不堪舱内的扰嚷和乌烟瘴气,遂爬起床在船舷甲板上随意漫步。夏夜江面拂面掠过的阵阵清风,总算让他此前一直高热的头脑逐渐开始降温了,不过大脑皮层却比白日里更为亢奋。于是他开始尝试着去梳理早前纷乱的思绪。

    急于挣脱精神枷锁重新振作起来的他,暂时还不敢去触碰思维中某些太过敏感也太锤炼的禁区,就竭力去回想一些轻松愉悦,且能助自己精神更快松弛的东西。

    他首先盘点了此次沪江之行的收获。

    借助此次探亲之旅改善夫妻双方关系的首要目标显然并未能实现。直至离沪赴金陵之际,闻慧与他的关系依旧貌合神离。当然了,有老岳父从中斡旋,情况虽不能变好,但也不至于比以前更糟糕。而他目前不仅需要维持这段婚姻,而且闻慧现在是孕妇,所以在她生产之前,他也绝不敢有类似与闻慧决裂的想法。

    劝说老岳父摆脱沪江帮的羁绊,目前看来也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闻征远似乎铁了心要与章秀才等人捆绑在一起共同进退,所以听不进女婿的任何类似规劝。好在这种结局原本就在秋鲁的意料之中。能趁这次探亲与老岳父深入交流的机会彼此达成某种默契,互相保证不再干预对方的选择,已算得上是一种不错的结果。假如今后在某些关键时候,彼此能得到对方暗中的帮衬和援手,秋鲁觉得那就更为理想了。

    至于结识安娴,可以算成是他本次沪江之行的额外收获了。能获得那个女孩的好感,还能达成彼此能意会却不可对外人言及的小默契,这就保证了他在未来某种特殊的极端情况下,通过她舅母王芬秀间接获得沪江帮暗中支持,提前埋下了一根隐线。

    盘点了沪江行的得失,秋鲁又去琢磨返回许昌之后,去博取那把交椅的计划还存有哪些破绽和疏漏,想着如何去弥补以及相应的对策。他甚至还考虑了一旦坐上保卫组负责人那个位置,自己该如何迅速地打开工作局面,给人生履历再增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想完工作他又转头去思考一些生活琐事,斟酌着自己今后该如何与闻兰相处,又该以何种态度何种方法去对待秋眉。思绪刚一转回与家庭有关的问题,老父亲的阴影就不知不觉间重新笼罩于他心头,让他晦暗的心不得不再去面对刚刚结束的金陵之行。

    尽管离开金陵只不过短短一天时间,但秋鲁却感觉与尤和尚的那次谈话,仿佛是发生在一个世纪之前的事情。因为他甚至已记不起自己说过哪些话,做过什么动作,当时是啥表情。唯一留下一丝模糊印象的是,离开尤和尚书房时,自己有些形同风烛残年的老翁,浑身绵软无力,步履蹒跚走路颤颤巍巍,是靠人搀扶着才爬进汽车后座的。

    类似失魂落魄且丢人的场面,对于秋鲁这辈子来说这次也并非唯一。秋鲁清楚的记得,上次在大白山结束与父亲生前最后一次谈话之后,自己也曾如此。

    秋鲁这次去金陵拜访尤和尚,名义上是为感谢他去年省亲之时顺路赴范城为自己站台做吹鼓手,也是要请求他伸出援手帮自己争抢地区保卫组那个位置,但他心底很清楚,其实这些全都是籍口。他登门拜访尤和尚的唯一目的,只是想弄清楚一件在他心底压抑憋闷许久,并让他在漫长的一整年里为之吃不香睡不好,折磨得他精神几乎崩溃的事情。

    秋鲁心底一直有一块他至今不敢去触碰的思维禁区,那就是自己的父亲在他过世之前的最后几天里到底干过了啥事。就是因为对老父亲在生命的最后几天里所干过的事情有所猜测,所以他才在整整一年中为此惶惶不可终日,甚至胆怯到没有勇气去直面父亲的死因。

    尽管他已将唯一知晓自己父亲生前最后几天干过啥的知情者给灭口了,也销毁了那人写给父亲的那封足以构成铁证的信件,甚至还将传信的少年给禁锢在黑狱之中,但秋鲁很清楚的一点是,尽管父亲秋鹏的后事备极哀荣,甚至还获得了“一个忠诚和两个伟大”的莫高评价,但那些都只是天上的浮云,一阵大风吹过就可能会烟消云散。因为父亲早已泥足深陷于某桩谋逆案的泥潭难以自拔。自己唯一所不知晓的,也仅仅只是他当时陷得有多深,是仅仅两条腿陷进去了,还是整个身体都滑进去了。如今,这桩父亲曾涉足的谋逆案上面一直引而不发,这就如同定时炸弹上了发条一般,谁也不知它何时会爆炸,更不知其爆炸之后会波及周围的多少人。这就让秋鲁无时无刻不在为此事的可能败露而惶恐不安。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小身板,是绝对无法承受来自天庭的雷霆震怒的。到了父亲被掘坟鞭尸并挫骨扬灰的那一刻,等待自己的恐怖下场会是什么秋鲁根本就不敢去想象。

    不搞清楚父亲陷得有多深,在林虎谋逆的案子里扮演过何种角色,秋鲁觉得自己或许一辈子都只能以分裂的人格,带着两张不同的面具去度过残余的人生。一方面他要扮演清白正直的革命家至纯至孝的红色接班人;而另一张脸孔却是弑父参与谋逆的野心家阴谋家和叛臣之后。头顶始终高悬达摩克里斯之剑,屁股时时刻刻坐于累卵之上,长时间下去,能有人不被逼成精神分裂症嘛还谈何安心工作愉快生活

    不过秋鲁也相信,那个性格倔强脾气暴戾,对自己从不稍假辞色的老家伙,即使有天大的阴谋且想瞒过天下所有的人,但也绝不至于去欺瞒他儿时伙伴和几十年铁杆朋友的。所以他打定主意,自己这一次的金陵之行,无论是软磨还是硬泡甚至是磕头作揖,也无论最终的结果对自己来说是好是坏,都必须从尤和尚那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类似的想法,或者说急于获悉内情的这种冲动,其实根植于秋鲁心底许久了。去年九月底十月初,尤和尚那趟经老人家特批的衣锦还乡省亲之旅,作为地方接待大员之一的秋鲁,虽然心底早就蠢蠢欲动,一探究竟的**无数次几乎就要遏制不住地爆发,但终因簇拥在尤和尚身畔须溜拍马的各色人物太多,且整个行程中几乎与尤和尚寸步不离,最终秋鲁也只能徒呼奈何地眼睁睁放任机会流逝。

    或许认为某些内情尚未到能对老友之子明言之际,所以即便是找得到机会与秋鲁单独沟通,但尤和尚当时对老朋友的事情也同样只字不提。

    如今时过境迁,外界的情形已与当初有了巨大的变化。距离副统帅林虎叛逃一事已过去了接近一整年,事件的大致经过也传达给了全体人民群众。五月份全国还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批林整风”运动。林虎现在在人民群众眼里已成了一滩臭狗屎。过往的功绩再无人提及;相反,无论历史上还是现实中谁曾与其有过交集和勾连,那就会被视为其党羽,就会被请进学习班批倒批臭,甚至无情地钉上耻辱的十字架。于是趁着秋鲁此次的金陵之行,知悉秋鲁来访意图的尤和尚,也终于打破了沉默,将保守了近一年的某件隐秘朝他掀开了盖子的一角。

    尤和尚告知他,他的父亲秋鹏,在去年党中央粉碎林虎发动的政变中发挥了至为关键的作用。是挫败林虎之子暗杀阴谋,确保老人家南巡安全归来的头号功臣。这也是他被老人家毫不吝惜地褒奖为“是一个好同志”,讣告上也难得地给予“一个忠诚两个伟大”盖棺论定评价的根本原因。

    当然,或许是受保密纪律约束,也或许尤和尚本身也不是太清楚,总之,对于老朋友秋鹏充当卧底的细节他有些语焉不详,这让秋鲁过后能有无数的假设,发挥出无尽的遐思联想。

    尽管尤和尚是在替老友洗刷冤情,是在对形同子侄的秋鲁公布天大的喜讯,但秋鲁收获的却不是欣喜若狂,相反,在洞悉真相的刹那,他只觉得五雷轰顶和欲哭无泪。“轰隆隆”的惊雷散去之后,他的思维全线短路。人呆傻了,神经麻木了。目瞪口呆傻站在那儿的他,耳畔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眼里除了一片血红再看不见任何其他东西。然后,就是身体开始摇摇欲坠了。

    而在此后的十几个小时里,精神遭受过强烈冲击的他也没有完全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即便是登上了西行的轮船,也远离了事情的发生地,但仍无勇气去回忆尤和尚讲述的那些东西,更不敢去回顾过去的一年中,自己所干下的早前自以为聪明无比,此刻却感觉愚蠢至极那一系列事情。

    此刻,如愿以偿拿到答案的秋鲁,却如幽灵一般在船舷上毫无目标地四处游荡,既无水落石出过后的如释重负,也没有人逢喜事的精神抖擞,却满腹都是被愚弄被戏耍之后的愤懑以及对自我砍掉了庇荫大树的无尽懊悔。

    “潜伏者?红岩中的叛徒蒲志高?还是左右逢源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在舷板上已经来回踱步了无数个来回的秋鲁,神神叨叨地不停地念叨着这些。

    尤和尚能对他讲述的东西不多,这让秋鲁搞不清父亲到底在去年的事件中到底扮演的是哪一种角色。将尤和尚的话琢磨来琢磨去,他觉得在缺少更多旁证可供自己进行更详细准确分析之前,只能用一个词汇来为父亲的所作所为下断语,那就是三者都有可能,或者是三者兼备。

    老父亲的人格秋鲁已不敢去妄评了,因为他不知道父亲的行为会不会被依然健在的老朋友们视为卖友求荣,而且父亲的品性也不是自己这个小人物够资格点评的,那得由青史来书写。身体软绵绵头脑昏沉沉的他,只是无数次仰天长啸着反复问自己,难道自己不惜遭天谴,受万人唾弃,背负一辈子的良心重负,甘冒巨大风险所做过的全部事情,比如弑父将老朋友杀人灭口,以及诬陷栽赃无辜者等等,全都是他娘的神经病在自我幻觉支配下所干下的无聊之举,甚或只是上苍开的一个小小玩笑?

    这种血淋淋残忍的事实,让秋鲁既不敢置信,也实在难以接受。

    心底忿忿的他,以极不恭敬的态度,朝那个逝去的老家伙不无诅咒地质问着:既然你就是老人家埋下的那颗暗子,也早就做出了抉择,甚至还立下了偌大的功劳,那你当时何必又要假惺惺摆出那幅惶惶如丧家之犬,且面临两难抉择痛不欲生的模样来愚弄我戏耍我呢?难道你连你至亲的骨肉都信不过,非逼着自己去做那些违人伦丧天理,自毁长城的愚不可及事情呢

    伴随秋鲁暗夜里的一声对天长啸,轮船应景地拉响了汽笛。随即船缓缓地朝黑乎乎的岸边靠过去。不久之后,船舷靠在了一艘灯光昏暗的趸船上。然后,秋鲁感觉部分舱室内有了骚动,随之就有人经过他身畔下了船。

    不过秋鲁此刻可没心情去关注这些,他甚至不知道轮船此刻停靠的是那个码头。因为他眼前正在慢镜回放一般闪现着大白山基地保密室中父子间的那场对话场景:白发苍苍的老父亲双手缓缓捧起了稀释了过量安眠药的茶水,而失魂落魄的自己,先是紧张万分地紧盯着老父亲的一举一动,心底想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随后就既绝望也于心不忍地阖上了眼睑。

    有新上船的旅客从依靠在船舷栏杆的秋鲁身畔无声走了过去。彼此擦身之际,秋鲁仿佛感觉他朝自己微微笑了笑。反应有些迟钝的他,在黑暗中甚至连那人是男是女都没能分辨出来,只感觉那个微笑有些诡异。与此同时,受到冥冥启示的他,陡然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捕捉到什么东西了,而且是与父亲死因有直接关联的某种东西。父亲当时虽然背对自己,但父子之间血脉相通,秋鲁能清楚地察觉,他端起茶杯的那一刹那,嘴角分明就挂着似嘲讽似自以为得计的诡异微笑。

    再次把当时的情景一帧画面一帧画面缓缓回放之后,秋鲁豁然有了一个巨大的发现,并且因此激动得浑身颤栗。

    “我没有弑父老狐狸,您不是我害死的,您分明就是自己在寻死

    你既不敢背叛领袖,做了小人之后,又无颜见你昔日的老首长老战友,于是就假你亲儿子之手选择了自尽。“

    ”

    秋鲁已经想明白了一个关窍,那就是父亲端起杯子喝下那茶水时,显然已经知道了那杯水是有问题的。既然他知道那杯水有问题还毫不犹豫喝下去,那么他实际上就是自杀。只是因为担心被人而此前他将闻兰和自己的奸情揭破,却让自己好好待她,无疑就是他在托付后事,这都证明他早已有了决断。

    自己并不是杀死父亲的那个元凶,完全不用为此事而一辈子感到良心不安。

    可是父亲为什么又要义无反顾地把它喝下去呢?那么他当时到底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呢?

    秋鲁翻翻覆覆想了很久这个问题,还把自己也放在父亲当时所处的角度和当时的处境去思考整件事情。最终,他自认为对父亲的选择有了些理解。

    忠诚于老人家就等同背叛老首长一零一和昔日共同打江山的老友;而知情不报就是背叛了老人家,并公然与全国人民为敌。所以虽然他最终理智地选择了做告密者,但良心上依旧为此感到不安。害怕昔日的战友们事后会戳着脊梁骨骂他是小人,是为了仕途不惜踩着同袍尸体上位的无耻之尤,所以为了逃避,为了不敢面对,为了拒绝所谓的荣誉加身,他选择了自杀。而且还是狡猾而又巧妙地借助了亲儿子的那双手自杀的。让人全都以为只是一场意外或者是旧疾突然发作。

    老狐狸您是感觉自己两难为人,而把亲儿子拿出来当了屠夫和挡箭牌啊

    秋鲁低低地嘟嚷了一声。既为搞清事实而欣慰,也为被利用而气恼。

    您是可以安安心心无牵无挂去见马克思了,而且完全不用操心你的那些老伙计对你的行为是何种看法了。可您的儿子若不是偶然知悉了其中的内情,岂非要一辈子生活在内疚和悔恨中,让这块心病陪伴终生?

    秋鲁想清这个问题后对父亲之死的内疚和悔痛释去了,但对无辜者周宇和肇家父子的内疚和良心不安又袭上心头。

    不,肇飞不是死于我之手,他是因本身具备的小资产阶级的先天懦弱本性,以及知识分子对大庭广众下被审判可能带来的颜面受损的恐惧而选择自杀的。而那个少年被捕与自己也没太大关系,要不是樊二柱因嫉妒而产生了告发他的**,自己也不会想到会用一封信件去诬陷他。在这件事上自己顶多只算个帮凶,凶手是樊二柱。至于周宇,既然他敢参与谋反,那就的确死有余辜了。活着被抓是这条路,自己下令击毙他同样也是在为国除害。自己的行动是效忠伟大领袖,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掌握了父亲的秘密。

    秋鲁反复以此来宽慰和说服自己,但心理的沉重却不能因之而稍有释去。

    绕着船舷的甲板走了几十圈后,秋鲁又想清了一个问题,而且遵循了他为人处世一贯性从长远考虑事物的本能。那个叫肇辄少年此刻不能灭口,而且还必须还必须比以前更好地活着。他是真正的活证据。以前自己这样对贾海南解释,胡诌和夸张的成分居多,现在却是现实的需要了。

    假如某一天老人家百年之后,如果这段历史真要由一群曾与他有过千丝万绕的老将帅们去重书,那自己就得让这个少年出面作证,把父亲告密背后的真相抖落出来,去证明他在这件事中扮演的绝非可恶的告密者角色,相反,他是一个忍辱负重甘愿为了大局稳定而牺牲小我的苦行僧。

    父亲一直掌握和隐瞒着诸多核心的秘密,为了伟大领袖的安全,他虽然出于无奈最终告发了林虎之子谋刺的阴谋,但至少他从不曾直接指认林虎,甚至还帮助和庇护过许多仅仅只是同情但未曾涉案的林虎老部下。所以那些人应该为此对自己父亲感恩戴德,而不是落井下石。

    当然,现在时机尚不成熟,暂时还不能让那孩子说出这其中的内情,因此他还必须成为活死人,并闭嘴到需要他开口说话的那一刻。不过今后也不用刻意担忧他借此来要挟自己了,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听者不会在意。相信了他说的反而贻笑大方了;即使某些不怀好意的好事者有心把此捅上天,最高层也不会在意的。父亲与林虎保持若即若离的接触,应该是出自于老人家的授意,是作为老人家的钉子潜伏在那里的,他与周宇等人周旋酬酢,都是出于查清林虎谋逆阴谋的必要,他的所作所为有功无过

    想通透了这一切,秋鲁顿觉神清气爽。

    到了此刻他才发现,船停靠的是九江码头,而且临起锚之际又匆匆上来一群旅客。

    几个与秋鲁同样长夜难眠的男性旅客,从轮船靠岸的那一刻起就依靠在船舷的栏杆上,无聊地打望着身边经过的一个个女子,试图通过她们的外形和衣着,气质以及携带的行李等,来分析她们属于哪一类人从事什么职业是否孑然一身等等。既饱眼福,也在伺机搭讪,满足寻觅到浪漫艳遇的幻想。

    穿插在这些人中的秋鲁稍有不同,他观察美女的事业进行得颇为心不在焉,因为他不仅看女人,甚至也观察男人,偶尔还会走神。因为他和身边的无聊男人目标还并非完全一致,除了混时间,他也是在以这种方式训练自己的相面术。

    失眠真是令人痛苦的一件事哦他已经为此反复哀叹了好多次。

    虽然秋鲁也很想去船舱里美美睡上一觉,或者至少能借助读书打发时间,但走道甲板上旅客走动产生的喧哗,船舱内响亮刺耳的鼾声,轮机室里柴油机巨大的轰鸣,都让此刻心绪刚刚平静但神经皮层依旧极度活跃的他,还既无法安心读书,更没法短时间内入眠,所以只能以这种无聊的方式来消磨时光。

    好在再坚持最后一程,等到新的一天到来之后轮船就会抵达夏江。他在那里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他也不用再为此前的痛苦而烦恼了。

    一个身姿摇曳的精致女子沿着昏暗的甲板从远处走了过来。所有依在栏杆上的男人的各色目光也都在一瞬间投向了她,并追随着她妙曼身姿的款款而行齐刷刷移动,还毫无例外地闪烁着狼一样的绿光。这女人似乎见惯了类似场面,目不斜视且旁若无人。尽管是在夜里,但她仍戴着一顶窄窄的精巧的小草帽,还时不时用她的玉臂,似卖弄风情,也似想遮掩住尊容一般把扶一下帽檐。秋鲁飘忽的目光无意识地与众生一起追逐着她的身影,等那女子与他擦身而过的瞬息,惊鸿一瞥之际,他发觉这女子从身材到模样,无一不像极了范城的老同事华屏,不仅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华屏。”,甚至还朝她饱含深意地挤了挤眼。

    喊声出口,秋鲁马上就为自己的冒失和轻浮而失悔了。所以脸部的动作也僵死在半途。

    华屏是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而且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她都瞧见过不止一次,岂能从身畔经过时还认不出来这个世界这么大,出现两个长得相似的人又不是啥稀奇事儿,自己何苦要大惊小怪地嚷那么一嗓子呢更为尴尬的是,自己那个暧昧的眼神也被这个长相似华屏的女子看见了。

    其实这女人与华屏之间的区别很明显,无论年龄气质长相都更胜一筹。而且一看就是来自沪江或者是京城那样大城市的女子,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土腥气。自己即使凭嗅觉都不该认错人的。

    尴尬不已的秋鲁赶紧将脸转向栏杆外,装模作样观看起江面的风光来,想以此摆脱难堪的场面。但已与他错身而过的女子却顿住了脚步,并把精致的头颅侧转过来,美眸狐疑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

    “对不起,真是认错人了。”

    见自己混淆视线的招数失效,目光有些躲闪的秋鲁只好赶紧对人家抱歉地笑笑。

    对面的女子轻点头颅,似乎接受了他的抱歉,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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