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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过于兴奋,秋鲁当晚失眠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及的全是与几个案子相关的事情。浮想联翩之际,他被突然从心头冒出的一个问题惊唬得陡然坐了起来。

    原来自以为处理得天衣无缝的周宇潜逃一案,如今回过头来再看,简直就是疏漏百出。不错,周宇确实是被顺利干掉了。死人不会说话,隐患是彻底消除了。可这个隐患消除的过程,却难免让人感觉不清不楚,甚至还会给人诟病和拿捏住把柄。

    首先,无论樊二柱当初率领民兵是前去抓捕肇辄,还是去解救被绑架的知青,执行的都是自己的命令。自己作为知情人甚至是命令的下达者,凭什么事前不向常委会汇报而要独断专行?好吧,就算自己能用诸如当时事态紧急,来不及与大家商量、通气等等为借口暂时搪塞过去,但岂能阻止别人去胡思乱想?至少自己搞一言堂,行事专横跋扈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其次,虽然全国范围目前知道周宇牵涉进林虎谋反案件的人数,往大了估算不会满三位数,整个范城地区自己也是唯一知情人,但周宇作为林虎之子小舰队成员的身份,终究还是瞒不住人的。上面迟早会传达事件的发生经过,给事件定性的同时也布置对其党羽的搜捕。到时候等上头得知其重要成员周宇早已不明不白死亡,而且还是死于自己之手,知晓周宇与自家存在特殊关系的人,比如老人家等等,会不会朝父亲秋鹏参与了林虎谋反案,自己是为掩饰父亲的罪行因而杀人灭口上联想呢?否则周宇为啥偏偏就这么巧合地死于自己之手?如此一来,自己此前的种种举动,不是有功于党和老人家,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做贼以后因心虚而欲盖弥彰了。

    做事还是欠成熟稳重呀!

    一整天都为处置周宇一事时既果决又巧妙而自得意满的秋鲁,此刻懊恼得恨不能狠扇自己两嘴巴。

    原本是决定明天一早再前往樊村处理周宇事件善后工作的,但此刻他实在无法入眠,于是披衣起身下楼到了值班室,请值班室的师傅到罗前进家跑一趟,让小罗备车并顺带通知在家的常委,让他们陪自己连夜赶往黄集公社进行现场办公。

    。。。

    “秋主任,这会儿还去黄集,是不是那里发生了啥大事啊?”

    汪主任照例请病假缺席;因在金光路事件的处理上被秋鲁摆了一道,既羞且怒的陈永福也拒绝前往;人保组王抗生组长和另一个副主任出差,九个常委此刻连秋鲁在内只来了五个。但这个数量秋鲁却觉得恰到好处。不仅因为来的这些人都与自己亲善,自己比较有把握说服;而且在民主集中制原则下,五个常委刚好符合过半数的组织决策程序,所做出的决议既有效也能代表全体常委的集体意志。其他人即便心底有所不满,也得老实服从和无条件执行。

    秋鲁点点头,承认确实是有事。但没有开口解释,只是率先坐进了驾驶室。

    县里统共三辆小车。众人屁股下的这台嘎斯吉普,还是秋鲁假公济私从原部队借用过来的。此刻因保密的需要且再无空位往里塞人,秋鲁就亲自担任了驾驶员。

    一路上秋鲁一直在斟酌如何措辞。首先要把自己从周宇案的知情不报者,甚或是阴谋者这双重的嫌疑角色中摘除出来;此外,在这个前提下,还要获得同车的几个人对自己擅自处理周宇一案的支持和认可,拿到临时常委会对自己处理周宇案的授权。有了这柄尚方宝剑,自己再在时间差上玩点花样,就能轻松将自己个人事前的独断专行,巧妙地转化为是落实集体意志的民主决策。

    见秋鲁一路上始终紧绷脸一脸的严肃,车上的其余三男一女也都沉默着不开腔,但心底的疑问则全镌刻在脸上。最终,还是由和秋鲁关系最亲密的李进代表大家问了出来。

    ”秋主任,这么晚了。。。““一名反革命分子逃窜黄集那边,被当地的民兵击毙了。我想带大家一起去案发现场看看,顺便做出一些处理决定。。。”

    秋鲁尽量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解释了事件经过和结果。他此刻已有了一个大致的腹案。

    “秋主任,这年头哪个月不死上万儿八千的!运动以来仅仅文攻武卫一项,少说也死了几百万人吧?就说去年到今年,省里清理五一六份子时不是还一下子就连抓带杀好几万人?我记得前几天你在省城的那会儿,不就曾一天枪毙过好几十的坏分子嘛。”

    周齐勇是县里分管工业和基本建设的副主任。他虽然是在笑谈这些事,但语气里不无责怪秋鲁小题大做半夜三更折腾人的意思。秋鲁理解他内心的想法也代表了此刻车上所有人的心理,于是干脆将车停靠在路边,待四个男人在路边就近窸窸窣窣放完水,或站着抽烟或者伸胳膊扭腰活动着筋骨;第五个女人也下车扭扭捏捏走拢来,也不熄火,借助着车前大灯的光照,凝视着众人用最低沉的声音道:”死的这个人,可不同一般人啊!”

    “能有啥不一般的?刘、邓、陶、王统统都打倒了,这几年省部级的走资派也不知死了多少,我们这旮旯地里还能有特别的吗?”

    “老周,你这张嘴能不能少说一些?这辈子你吃这张嘴巴的亏不少了,难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又忘了?”

    作为老搭档,李组长好心地提醒道。

    周齐勇是秋鲁保下的老干部之一。对分管业务很精熟,但说话很直爽,性格有些憨。为此,运动以前得罪过不少人,运动中自然被打倒了。秋鲁初当军代表时,曾为他兜下不少的麻烦,此后还把他结合进了班子,算是他的恩人。所以老李才会因为他在秋鲁面前的过于放肆而敲打他。

    “老李,我可学不会你那般能装孙子。今天我就纳闷了,陈楼村的知青那边老陈折腾了好几天,还闹出那般大的动静也不见成效,为啥你一去就平息得这般快爽。原来是人家知青提了啥要求,你就毫不迟疑答应啥要求。你这叫化解矛盾?呵呵,完全就是做送子娘娘嘛!”周齐勇不仅不收敛,还反过来调侃起李进来。

    “老周,要尽快平息事端那是我的意思。出了事我也会担着。你就别怪罪老李了。”

    李进还没来得及解释,秋鲁就直接接过话头把责任全揽过来。

    唯一的女常委,分管工青妇并协助秋鲁分管文化工作的华屏,听秋鲁大包大揽一说,语带夸张地娇嗔道:“秋主任,所有的责任您都扛着,荣誉却总让我们这些人分享,长此以往,那咋好意思嘛。”

    华屏是三结合常委班子里的革命群众组织代表。文化革命前只是县豫剧团一个不太有名的小演员。因长得颇有姿色,被团长看上却没能弄上手,所以很是为此吃了些年的憋闷。运动中因历史积怨就率先起来造了剧团领导的反,并顺理成章接管了团里的权利。此后,县文艺界群众团体实行大联合,她就被推举为了县文学艺术界群众联合组织的一号勤务员。

    她之所以能进班子,除了常委里必须有半边天代表的硬杠杠,也因为她人虽长得漂亮,但头脑却只能称一般般。正应了她名字的谐音,是被秋鲁拉来充当花瓶的。

    “各位,我秋鲁不是装英雄充好汉,我今天行此下策,把大家从热被窝里拽起来,还拉倒这荒郊野地,也算是心有苦衷迫不得已了。这样说吧,这里此刻没有一个外人,全部都是咱们革命队伍中最亲密的同志加亲兄弟。。。”

    “秋主任,您可别忘记了还有我这个阶级姐妹哦。”华屏又发着娇嗲,不知轻重地插话表演道。

    “华主任,我哪里敢呀。真是发生天大的事儿了。要不然我也不至于不和你们通气,就急急忙忙将老李推上前去,不计血本的抚平陈楼的知青闹事。”

    “我们**人泰山压顶都不弯腰,还有啥事是我们经受不起的?有话直说,别拿我当外人。”

    半天没吭气的武装部长大李,冷不丁瓮声瓮气地插了句。

    这人名叫李铁,是秋鲁的铁杆。他也不是想驳秋鲁的面子,而就是这脾气和口气。

    “小秋,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吧。既然你自己都说这里没有外人了,你要是不说,反而是和我们大家见外。”

    老周一愣起来就连敬语也忘记了。

    他觉得秋鲁的话有些浮夸。秋鲁能看到的内参,跟前的这些县团级领导也都能看;他老周更是在地区和省里也有许多老关系,小道消息他自认为并不比秋鲁知道得慢。

    “这几天我请假回省城的事儿大家应该都知道吧?就是因为这次回城,我才意外获得了一个绝密的消息。这个消息我敢肯定目前为止全国知道的人数不会超过这个。”

    秋鲁说着举起了三根手指头摇摇。

    “啊!三个人知道的事秋主任也能探听到?”华屏又夸张地表演起来。

    “华屏,别打岔,秋鲁的意思是三位数的人。”

    老周听秋鲁这么说,也有些相信了。

    关于秋鲁的身世,他也听到过不少的小道消息。既然秋鲁说是从省城打听来的消息,他认为确实有可能是真实的。因为秋鲁的确具备这个优势。

    “在场的人都是党员,也都是坚定的革命战士。我相信应该能够将我今天所说的话保密到中央正式文件下发的那一天吧?”

    秋鲁宣布消息前异常严肃的语气,让在场的几人顿时都肃穆起来。

    秋鲁之所以敢于今晚对大家提前讲述林虎谋反和叛逃的经过,不仅是出于自己现实中的需要,也是他认定事件已发生接近一周时间了,上面再想继续保守这个秘密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他估计中央很快就会有正式文件出台,否则,光是谣言和小道消息,就足以使整个国家因恐怖和惊惶而导致政府的正常运转完全彻底瘫痪。

    “这是我们党内从未有过的一次大浩劫。。。”

    秋鲁只沉痛无比地起了一个话头,然后朝天上指了指,大家就已心领神会到这是在说上面又发生了新的路线斗争。

    “比王明、张国焘的事情还严重?那岂不是第十次路线斗争了?”

    华屏这次的插嘴表演演砸了。三个男人全都极不满意地盯着她,意思是让她赶紧闭嘴。她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再说话。

    “就像华主任所说的那样,以后被定性为第十次路线斗争也是说不准的。”

    秋鲁顺势安慰华屏一句。华屏也投来感激的目光。

    “到底咋回事儿?”周奇勇急不可耐了。

    “副统帅出事了。坐飞机外逃苏修,中途飞机失事。”

    “啊!。。。”

    “我的天啦!”

    “乖乖的,真要吓死人了。”

    四个听众都闻言色变。并以各种语气的惊叹,来表达着此刻自己内心的无比震惊。

    “具体情况呢?”

    老李最先平静下来,补充了问了一句。

    秋鲁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细节。但却继续抛出更大的炸弹:“细节不清楚,但据说可能与谋刺伟大领袖失手有关系。”

    “一、二号掐上了?天啦!”

    “完了。我们国家这次是彻底完了!”

    老周和大李蹲在地上痛苦地不停抽烟;华屏则花容失色,惊恐万状地紧捂自己的俏脸;只有李进勉强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脸色也惨白得如同纸张,他声音颤抖着说:“秋主任,这种谣言可不能相信和传播啊!晚上睡觉前,我还对着伟大领袖的画像和他的题字,向老人家和他做过晚汇报的。如果搞错了,那就是事关个人生死前途的大罪噢!”

    “我敢拿这种事和大家开玩笑?我秋鲁还不至于幼稚到这种地步吧。”

    秋鲁趁势将上午樊村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最后,他加重语气说道:“今天在樊村因劫持人质而被民兵击毙的那个坏分子,据说现场有人已辨认出了他的身份。他是鄂豫空军的一个正师职干部,过去就是林虎线上的人。如果不是担心阴谋泄露之后会被缉捕,他跑樊村那么偏僻的地方躲藏起来干什么?又凭什么要去劫持人质对抗抓捕?

    事前因为事态紧急,也没有意识到其严重性,所以我授权黄集那边处理时未能及时与同志们通气和协商,在此我得先给大家做检查。。。

    “秋主任,我们不会在意的。。。”

    “华屏,你先别插话,让我把话说完。

    事后接到汇报,我起先也没当回事儿,还打算拖到明天再和大家一起去处理的。可今晚因想着老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有些睡不着,他以前也曾是林虎的老部下。所以无意间将两件事往一块联想了一下,这一想就再也睡不着了。不然哪敢半夜三更里打搅各位的清梦!”

    华屏想想秋鲁正是鄂豫空军派出的驻县军代表,他能知悉被击毙的坏人的身份和所从事的阴谋勾当,一点也不感觉奇怪。于是鼓着掌慷慨地嚷道:“死得好!敢参与谋害伟大领袖的阴谋,案发后还敢劫持人质对抗组织,这样的人确实死有余辜。”

    “这个人是否副统帅线上的人,是否错杀了,这些都等待中央随后传达了正式精神再依据文件精神定性!我现在想说的是,授权黄集民兵去抓捕坏分子和解救人质的行动,算是我秋鲁个人批准的;在行动中可以视情况将坏分子当场击毙也是经我同意的。无论今后上面如何为副统帅的事件定性,无论怎样认定周宇的真实身份,但击毙这个人的行动都是我下的命令。如果有啥责任,由我秋鲁一个人承担;如果组织上认为我们的行动是正确的,那所有的荣誉属于我们这个集体。大家意下如何?”

    “秋主任,您。。。”

    华屏哽噎着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似秋鲁这般敢作敢当的硬汉,正是她做姑娘时心目中最完美英雄的化身,她恨不能当场就扑进他的怀抱里,安抚他、慰藉他,并为他分担些责任,只可惜他不是自己的男人。

    另外三个男人则缜密思考片刻,也庄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算通过组织决议了?”

    “我坚决站在秋主任一边。如果真杀错了人,我愿意陪秋主任坐牢去。”

    华屏无所畏惧地攒紧拳头,坚定地表态道。

    “谢谢你,华屏。也谢谢大家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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