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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内的反革命份子被击毙了？”
“是，秋主任。”
“你一个人过河亲自干的，全程都没让其他人参与？”
“您不是命令不准让其他人与其有接触嘛。俺担心泄密，所以就一个人悄悄潜伏过去了。没敢让其他人参加行动。”
“干的漂亮。”
秋鲁的兴奋开始溢于言表了。“嗯，他临死前对你有过啥交待没有？”
樊二柱稍一迟疑，但很快就回答道：“没有。”
“是因为坏分子劫持女知青并拒绝投降，你才夺枪将其击毙，是这样吧？”
秋鲁稍显突兀的话让樊二柱顿时摸不着头脑了。这似乎与他早前的布置，以及自己此后汇报的口径不合拍哦！但他仍按照秋鲁的思路回答了一声：“是的。”
“这次行动成功解救出两名被劫持的女知青，对不？”
“是。”
这次樊二柱回答得毫不犹豫。这既是他此刻的功劳，也是他日后升迁的资本，当然得理直气壮坚持了。
“好样的，樊二柱同志。你为党和人民再立新功，我代表组织感谢你。”
“为人民服务！”
樊二柱的回答中气十足，也少了往日言语中的畏畏缩缩。
“我这里还有些急事要处理，明天我会亲自赶到樊村去看你。你让人把土寨子彻底封锁起来，不得让任何人靠近，也不准把这个消息向外扩散。包括你们公社和区里。被解救出的那俩女知青，你暂且把她们隔离和保护起来，不要让她们与其他人接触，你听清楚了吗？”
对于秋鲁要求向公社和区里封锁消息的命令樊二柱有些诧异。他是在大队打的电话，配合抓捕的又是大队民兵连，对大队的上级自然无法封锁消息。难道是秋鲁担忧周宇还有其他同伙，害怕消息泄露会吓跑他们？
尽管有些不理解，但樊二柱依然毫无迟疑地说：“坚决服从命令！”
撂下樊二柱的电话，秋鲁在办公室来来回回走动了许久，依然无法让自己的心境平复并继续伏案工作。于是他决定去一楼政宣组看看。
------政宣组里美女多，这是县直机关口口相传的故事。
秋鲁知道李进的下属中确实有几个姿色、气质都相当不错的未婚女孩子。作为年轻的单身男人，平日里又极注重个人形象，秋鲁既然知道自己的婚配对象不可能在这些小县城的女孩中出现，因此为避免办公室恋情的发生，甚至仅仅只为避免出现类似的流言蜚语，他来范城支左后还从未涉足政宣组的大门。但此刻，他觉得理所当然该去那里转转了，英雄当然得有美女和鲜花作衬托。
“主任。”
“军代表！”
当秋鲁高大的身影出现于大办公室的那一刻，顿时就有莺莺燕燕的一群姑娘冲上来并包围了他。她们或手足失措，或呆立当场，更有人激动得红霞满面。那个县里“十一”汇演和随后县党委成立大会上即将担任节目主持人、小城里最靓丽的女孩丹丹，更是惊喜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樱桃小嘴。
这个年代，身着草绿军装的革命军人伟岸形象，就是所有追求进步女青年梦中渴求的终身伴侣形象。类似秋鲁这样有极佳修养，知识渊博又身居高位的未婚青年领导，更是她们万里难寻的婚配对象。秋鲁平日不苟言笑，与下属交谈时也绝少废话，发问总一针见血，常常让前来汇报但准备有所不足的属下尴尬和难堪无比，所以无事时大家都尽量躲避着他。偏偏政宣组几个年青的女孩子宁愿让他训得泪眼婆娑，平日还总找些借口主动跑去他办公室。
近几天秋鲁请假回省城办事，已有地区那边传来的小广播消息，将平日里既神秘又低调的秋主任具有高贵革命血统的跟脚散播了出去。姑娘们通过阅读刊登有秋司令讣告的报纸，结合其这个特有的姓氏，已经认定她们心底无限崇拜和仰慕的偶像，正是秋司令的红色接班人。明知身份之间横亘着巨大的沟壑，但没有一个姑娘打算放弃，甚至还更坚定了她们追寻革命友谊的伟大信念。此刻见到自己心底的偶像从天而降，当然会惊喜得情难自已了。
秋鲁今天也特别平易近人。与姑娘们挨个握手坐下后，他和蔼地与环绕身畔的她们慢言细语地随意聊起来。
刚询问到李组长的动向，几个姑娘就争先恐后叽叽喳喳争抢着述说起来。
“李组长又到陈楼村和组织闹事的那些知青谈判去了。。。”
秋鲁岂能不知此事！李进就是秉承他的意旨且代表他和胡勇一起动身去的。临行前两人甚至还特意进行过一番谈判技巧的研讨。此前，“猴子”和他那俩跟班等闹事组织者已相继受了招安，现在就看能不能说服剩余的蠢蠢欲动者了。秋鲁并不打算严惩这些人，相反，他决意放他们一马。机会合适的话，他甚至鼓励且愿意助他们一把，让他们都返城工作和求学或当兵。这不是他秋鲁骨头软没担当害怕那些刺头，而是他高人一筹的“裁军”和人口平衡战略。
“工作组有新进展吗？”
“刚才有办公室的同事回来过，说谈判很顺利。聚集在陈楼村的那些知青都软下来了，答应只要县里不追究本次的事情他们就不再闹事。只是因为还有很多知青尚不知晓这边已达成了初步谅解，所以陆陆续续还有人往那里赶。李组长守在那里，来一拨人就得重新做一遍思想工作，所以暂时无法脱身。”
秋鲁听这个负责组内宣传工作叫孙红梅的女孩嘴皮子利索地讲完谈判经过，点头表示很满意。
“政宣组的工作有你们李组长掌舵，我很放心。你们大家也都作出了应有贡献。”
“那是您指导有方。”
“我知道谈判基调是秋主任定的，挑头的刺儿头也是您直接摁平的，所以后面才会这么顺利。”
秋鲁摇手打断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赞誉，笑笑道：“谈判这种说法我并不赞同，叫着交流或许更妥当。广大贫下中农与知识青年是一个革命队伍中的阶级兄弟，兄弟阋墙是令人痛心的事情。但是亲兄弟之间也难保不会因锅碗瓢盆的琐碎小事发生摩擦甚至翻脸，何况是不同地域、性格、年龄、文化层次的两大群体之间呢！处理类似的事情，我的意见是，只要我们完全秉承一颗对党对国家负责的公心，做事不偏不倚，就能很快地妥善解决他们之间因日积月累逐渐形成的尖锐矛盾。
你们待会儿可以转告李进同志，在金光路事件的处理过程中，我们组织内部有些同志的做法不是在调和矛盾，而是在极力扩大和激化它。这并不符合我们党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冲突的基本原则。你们政宣组在今后的工作中，要通过认真学习和深刻领悟伟大领袖的“矛盾论”和“实践论”，找到合理解决类似事件的妥当方式方法。。。
你们政宣组的工作任务是什么？一是组织人事工作，另一块就是宣传舆论，这都是你们解决类似问题有力的武器和手段。再遇到同样的事情时，不要轻易受人挑唆和蒙蔽，在通过深入调查掌握第一手资料后，把握事物主流的同时，也要重视舆论导向和思想政治工作的威力。必要时也可动用组织人事工作赋予你们的权利。只要大方向正确，细节上的瑕疵我不会在意。出了问题都由我秋鲁替你们扛着。。。”
姑娘们眨着大眼睛，静静地聆听着秋鲁夹枪带棒的演讲。她们能体会到他话中对那个陈永贵式县领导的不满意，但她们不理解的是，秋鲁为什么会在这个场合说这些话；也没资格去质疑和评价那个陈副主任的所作所为。但她们都相信偶像秋鲁在处理该事件中所运用的策略和方法是英明正确的，因为初步的谈判成果已摆在那儿了，所以都狠劲地点头附和，个别大胆的甚至直接鼓起掌来。
有些熏熏然的秋鲁对环绕身畔的群芳们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心下也颇诧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场合说这些有违组织原则的话。难道是想通过她们的嘴把自己的不满散播出去吗？显然远远不止这些！
一日之内抓获肇家父子并击毙周宇，还顺带轻松抚平声势浩大的知青闹事，秋鲁感觉这种斐然的成绩是自己从政数年最值得夸耀的亮点。而自己所取得的这一系列的成就，不仅需要以合适的途径、方式传扬出去，还需要有失败者来做衬托自己高大全的英雄形象，所以陈副主任才很不幸地成了这个反面典型。其实秋鲁现在已不憎恨陈永福此前的跋扈、冒失和对自己的轻忽了。如果不是他将事态扩大化且闹得最终几乎无法收场，又哪来自己最后如画龙点睛般漂亮的收官一击！
自己就像明星需要舞台一样，只有在这群美丽女孩的簇拥下，在赞美和掌声中，才能体味到成功者被崇拜和仰慕的快感！
等滔滔不绝的演讲结束，此前激昂的情绪逐渐淡去，秋鲁这才为自己方才的不稳重感觉到有些尴尬。他心底反问自己，是不是还是因为过于年轻了，或者是政治上尚未成熟的缘故，所以才会搞出这么一幕喜剧？
但他也不好就此抽身离去，只好和她们轻松随意地聊起天来。
“听说你们政宣组为国庆节和县党委成立大会组织了一台大型节目，都有些什么精彩内容呀？”
“让丹丹说，她是节目的策划人和主持。”
“她原来的计划中还有和您配对出一台节目的。只因为您太忙，根本找不着人，所以才不得不放弃了。”
让秋鲁在屋子正中央的椅子坐好，众星捧月的几个女孩将她们当中最漂亮、最出色的丹丹推到他身前，嘻嘻哈哈拿他俩开着涮。嘴皮利索的孙红梅站秋鲁身后，不仅嘴里不闲着，还有意无意以手势来加强自己的语气，顺势也在他肩膀和脊背上戳戳点点，明显是在故意蹭油。
“我五音不全，唱不了歌；除忠字舞之外，别的舞也统统不会跳，咋出节目啊？”
秋鲁摊手苦笑道。
其实他的交际舞跳得相当不错，可那玩意在运动初期早作为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被扫地出门了，所以他绝不会主动提及，甚至被问到了也绝不会承认的。
“秋主任和我一起做主持人吧，您的形象最符合我们时代的潮流了。”
丹丹很大方地用她大大的美眸凝视着秋鲁道。
“瞎说，秋主任是什么身份？他要在大会上发言的，哪能去做那事儿！”
孙红梅也不知是吃醋还是故意，气鼓鼓地拆了她一句台。
“宣传老人家的光辉思想，是每一个革命战士的义务和荣耀。我就想和秋主任配对主持了，你有意见呀？”
丹丹也不客气地回敬道。
秋鲁见这俩要为自己而掐起来了，赶紧岔开话题笑着对丹丹说：“咱们不是在谈有些什么节目嘛，怎么把事情扯到我头上来了哇。最近我正在忙党委成立的大事儿，国庆节能不能在县里呆着还真难说。丹丹你就饶过我，别打我主意了。”
丹丹此前高昂的情绪顿时就泄了，无精打采地嘟嚷道：“您要是不来看演出，这台节目办得还有啥意义！”
“全县那么多的帅气小伙子，如果你看中了哪一个，想让他和你一起主持节目，我一定帮你把人要来。”
秋鲁王顾左右想转移丹丹的情绪。
“我就想和您一起出现在台上。”
丹丹的自言自语惹来了姑娘们的一片白眼。丹丹的潜台词她们都心知肚明，但掂量自身的分量后，却没有一个有勇气敢如她一般直白地表达出来，只能又妒又气地朝她翻白眼。
“介绍一下基本情况吧。我前几天在省歌舞团，还看过她们的国庆大型文艺汇演选拔。帮你们出出主意、当当参谋什么还是可以的。至于上台表演，我老胳膊老腿的，你们就饶了我吧。”
见氛围有些不对劲儿，秋鲁赶紧作揖打拱举手告饶。
“秋主任是最帅的一个！”
“您要是老胳膊老腿，我们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
“我说错了，我向英姿飒爽的姐妹们致敬。”
秋鲁一边将自己摘出来，一边告饶地朝姑娘们抱拳作揖，惹得姑娘们都掩起小嘴嬉笑起来。
丹丹介绍节目准备的当儿，秘书小罗进屋贴在他耳朵上告知到，有省城的长途电话打来了，是王组长的专案组拿下肇飞口供，以及省歌舞团协助他们攻下牛凤的汇报电话。还征询他需不需要亲自去接听。秋鲁点点头，让小罗先离开，自己则安安稳稳继续听丹丹的讲述。
“秋主任，我们的节目到底怎么样啊？”
丹丹有些撒娇地嗲道。
“精彩，非常精彩！”
想到今天所有的事儿是那么顺利和完美，这句话秋鲁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他不知这到底是赞许自己，还是表扬丹丹她们的节目组织和策划工作。
心情大好的秋鲁离开之前还难得地开了几句玩笑，在女孩子们恋恋不舍的美眸集体欢送下，这才挥手告辞。
-----指示王抗生组长尽快将肇飞押回，直接将其交由黄集公社的革命群众进行批斗和审讯后，秋鲁疲惫地放下了电话。
昨天忙葬礼，今天又是几件大事连轴转，他已有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了。刚才与政宣组的美女们一番交谈，似乎将他剩余的精力也给消耗殆尽，此刻他感觉十分困倦。前面该擦的屁股都擦拭干净了，那下一步工作又该如何迈步呢？他想，自己是该好好考虑一下后续的事情了。
刚眯缝眼睛准备趁机打个盹，桌上的电话再度响起。
电话是闻兰从家里打过来的，告知她上午接待了范城肇飞专案组，以及侄女闻慧即将独自动身前来范城完婚的事情。听完电话，秋鲁刚才的好心情没了。
“你就那么希望她嫁给我呀？”
秋鲁既郁闷又恼火地问闻兰道。
“山东，我。。。”
小时候父亲让他呼喊闻兰“阿姨”。但对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美丽女人，“阿姨”这个词汇秋鲁总是扭捏得几乎难以出口，于是改用了“您”这个敬语。现在他更不知该如何称呼与他有着特殊关系的这个继母，所以说话时干脆连以前的敬语也免了。她不需要敬语，更不乐意自己与她保持着隔辈的疏离。她想做自己女人的奢望他清楚得很，但自己能那样，她又敢那样吗？
急匆匆为继子物色一个妻子，而且是自己娘家人，既掩饰住继母与继子的私情，也不想让肥水流外人田。闻兰心底的如意小九九秋鲁岂能不清楚！但闻慧这种既利害又自私且极端现实的角色，今后可能循着闻兰那有些天真的想法去运转去行事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自己与闻兰间的**闻慧是否有所觉察秋鲁无从推断，但闻慧在婚事上利用了其做侄女近水楼台的先机，并哄骗得傻天真的姑母入毂却是确凿无疑的。
“你如果能接受她，我秋鲁更无所谓。”
“可闻慧已领了介绍信，也在葬礼上露了面。。。”
“结了婚的，婚姻法也没规定不允许离婚呢！只要你心底拿定主意，我这边拒绝她没有任何问题。”
秋鲁很果决地表态说。
“不行呀。你那屋里总是缺个当家的，你爸在还好糊弄，可长期下去人家外人会咋想？再说沪江那边我堂兄一家人我已广而告之了，如果板上钉钉的事情都还能变，我叫我咋有脸回家！”
隔着千里之遥秋鲁似乎都能看见继母那羞红脸上的焦灼。
“说来说去还是你的问题。。。算了，不说这些可以嘛！眉眉现在怎样？”秋鲁放缓了语气。
“还不是那样。她现在学跳芭蕾上瘾了。成天不上学，每天都要去我们团玩儿。”
“那就给她找个好些的老师培养一下。”
“牛凤你觉得咋样？我觉得她这人还不错的。就是脾气差些，架子大些。不过有些本事的人应该都这样。”
闻兰小心翼翼地试探到。
因为上午利用权利逼迫牛凤做伪证，帮范城专案组拿到了不利于肇飞的口供一事儿，她直至此刻仍感觉于心有愧，也想做些什么来弥补。
“你要喜欢就留下吧，我没意见。”
“我已经答应她将户口迁回城了，可她说还有个养女在你们范城那边插队。。。”
婆婆妈妈的琐事，秋鲁实在没兴趣再继续听下去。他打断闻兰的话头，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今后所有与家庭和子女有关联的类似事情，全由她这个做母亲的说了算。
放个把知青返城算个**啊！我还准备大规模遣返他们呢，就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
“山东，我想你了。。。”
秋鲁认可了自己家庭中女一号的地位，芳心大喜之下，闻兰难得地撒了一句娇。
“兰。。。”
秋鲁下意识开口吐出一个词。想想不对劲，遂赶紧将电话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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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内的反革命份子被击毙了？”
“是，秋主任。”
“你一个人过河亲自干的，全程都没让其他人参与？”
“您不是命令不准让其他人与其有接触嘛。俺担心泄密，所以就一个人悄悄潜伏过去了。没敢让其他人参加行动。”
“干的漂亮。”
秋鲁的兴奋开始溢于言表了。“嗯，他临死前对你有过啥交待没有？”
樊二柱稍一迟疑，但很快就回答道：“没有。”
“是因为坏分子劫持女知青并拒绝投降，你才夺枪将其击毙，是这样吧？”
秋鲁稍显突兀的话让樊二柱顿时摸不着头脑了。这似乎与他早前的布置，以及自己此后汇报的口径不合拍哦！但他仍按照秋鲁的思路回答了一声：“是的。”
“这次行动成功解救出两名被劫持的女知青，对不？”
“是。”
这次樊二柱回答得毫不犹豫。这既是他此刻的功劳，也是他日后升迁的资本，当然得理直气壮坚持了。
“好样的，樊二柱同志。你为党和人民再立新功，我代表组织感谢你。”
“为人民服务！”
樊二柱的回答中气十足，也少了往日言语中的畏畏缩缩。
“我这里还有些急事要处理，明天我会亲自赶到樊村去看你。你让人把土寨子彻底封锁起来，不得让任何人靠近，也不准把这个消息向外扩散。包括你们公社和区里。被解救出的那俩女知青，你暂且把她们隔离和保护起来，不要让她们与其他人接触，你听清楚了吗？”
对于秋鲁要求向公社和区里封锁消息的命令樊二柱有些诧异。他是在大队打的电话，配合抓捕的又是大队民兵连，对大队的上级自然无法封锁消息。难道是秋鲁担忧周宇还有其他同伙，害怕消息泄露会吓跑他们？
尽管有些不理解，但樊二柱依然毫无迟疑地说：“坚决服从命令！”
撂下樊二柱的电话，秋鲁在办公室来来回回走动了许久，依然无法让自己的心境平复并继续伏案工作。于是他决定去一楼政宣组看看。
------政宣组里美女多，这是县直机关口口相传的故事。
秋鲁知道李进的下属中确实有几个姿色、气质都相当不错的未婚女孩子。作为年轻的单身男人，平日里又极注重个人形象，秋鲁既然知道自己的婚配对象不可能在这些小县城的女孩中出现，因此为避免办公室恋情的发生，甚至仅仅只为避免出现类似的流言蜚语，他来范城支左后还从未涉足政宣组的大门。但此刻，他觉得理所当然该去那里转转了，英雄当然得有美女和鲜花作衬托。
“主任。”
“军代表！”
当秋鲁高大的身影出现于大办公室的那一刻，顿时就有莺莺燕燕的一群姑娘冲上来并包围了他。她们或手足失措，或呆立当场，更有人激动得红霞满面。那个县里“十一”汇演和随后县党委成立大会上即将担任节目主持人、小城里最靓丽的女孩丹丹，更是惊喜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樱桃小嘴。
这个年代，身着草绿军装的革命军人伟岸形象，就是所有追求进步女青年梦中渴求的终身伴侣形象。类似秋鲁这样有极佳修养，知识渊博又身居高位的未婚青年领导，更是她们万里难寻的婚配对象。秋鲁平日不苟言笑，与下属交谈时也绝少废话，发问总一针见血，常常让前来汇报但准备有所不足的属下尴尬和难堪无比，所以无事时大家都尽量躲避着他。偏偏政宣组几个年青的女孩子宁愿让他训得泪眼婆娑，平日还总找些借口主动跑去他办公室。
近几天秋鲁请假回省城办事，已有地区那边传来的小广播消息，将平日里既神秘又低调的秋主任具有高贵革命血统的跟脚散播了出去。姑娘们通过阅读刊登有秋司令讣告的报纸，结合其这个特有的姓氏，已经认定她们心底无限崇拜和仰慕的偶像，正是秋司令的红色接班人。明知身份之间横亘着巨大的沟壑，但没有一个姑娘打算放弃，甚至还更坚定了她们追寻革命友谊的伟大信念。此刻见到自己心底的偶像从天而降，当然会惊喜得情难自已了。
秋鲁今天也特别平易近人。与姑娘们挨个握手坐下后，他和蔼地与环绕身畔的她们慢言细语地随意聊起来。
刚询问到李组长的动向，几个姑娘就争先恐后叽叽喳喳争抢着述说起来。
“李组长又到陈楼村和组织闹事的那些知青谈判去了。。。”
秋鲁岂能不知此事！李进就是秉承他的意旨且代表他和胡勇一起动身去的。临行前两人甚至还特意进行过一番谈判技巧的研讨。此前，“猴子”和他那俩跟班等闹事组织者已相继受了招安，现在就看能不能说服剩余的蠢蠢欲动者了。秋鲁并不打算严惩这些人，相反，他决意放他们一马。机会合适的话，他甚至鼓励且愿意助他们一把，让他们都返城工作和求学或当兵。这不是他秋鲁骨头软没担当害怕那些刺头，而是他高人一筹的“裁军”和人口平衡战略。
“工作组有新进展吗？”
“刚才有办公室的同事回来过，说谈判很顺利。聚集在陈楼村的那些知青都软下来了，答应只要县里不追究本次的事情他们就不再闹事。只是因为还有很多知青尚不知晓这边已达成了初步谅解，所以陆陆续续还有人往那里赶。李组长守在那里，来一拨人就得重新做一遍思想工作，所以暂时无法脱身。”
秋鲁听这个负责组内宣传工作叫孙红梅的女孩嘴皮子利索地讲完谈判经过，点头表示很满意。
“政宣组的工作有你们李组长掌舵，我很放心。你们大家也都作出了应有贡献。”
“那是您指导有方。”
“我知道谈判基调是秋主任定的，挑头的刺儿头也是您直接摁平的，所以后面才会这么顺利。”
秋鲁摇手打断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赞誉，笑笑道：“谈判这种说法我并不赞同，叫着交流或许更妥当。广大贫下中农与知识青年是一个革命队伍中的阶级兄弟，兄弟阋墙是令人痛心的事情。但是亲兄弟之间也难保不会因锅碗瓢盆的琐碎小事发生摩擦甚至翻脸，何况是不同地域、性格、年龄、文化层次的两大群体之间呢！处理类似的事情，我的意见是，只要我们完全秉承一颗对党对国家负责的公心，做事不偏不倚，就能很快地妥善解决他们之间因日积月累逐渐形成的尖锐矛盾。
你们待会儿可以转告李进同志，在金光路事件的处理过程中，我们组织内部有些同志的做法不是在调和矛盾，而是在极力扩大和激化它。这并不符合我们党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冲突的基本原则。你们政宣组在今后的工作中，要通过认真学习和深刻领悟伟大领袖的“矛盾论”和“实践论”，找到合理解决类似事件的妥当方式方法。。。
你们政宣组的工作任务是什么？一是组织人事工作，另一块就是宣传舆论，这都是你们解决类似问题有力的武器和手段。再遇到同样的事情时，不要轻易受人挑唆和蒙蔽，在通过深入调查掌握第一手资料后，把握事物主流的同时，也要重视舆论导向和思想政治工作的威力。必要时也可动用组织人事工作赋予你们的权利。只要大方向正确，细节上的瑕疵我不会在意。出了问题都由我秋鲁替你们扛着。。。”
姑娘们眨着大眼睛，静静地聆听着秋鲁夹枪带棒的演讲。她们能体会到他话中对那个陈永贵式县领导的不满意，但她们不理解的是，秋鲁为什么会在这个场合说这些话；也没资格去质疑和评价那个陈副主任的所作所为。但她们都相信偶像秋鲁在处理该事件中所运用的策略和方法是英明正确的，因为初步的谈判成果已摆在那儿了，所以都狠劲地点头附和，个别大胆的甚至直接鼓起掌来。
有些熏熏然的秋鲁对环绕身畔的群芳们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心下也颇诧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场合说这些有违组织原则的话。难道是想通过她们的嘴把自己的不满散播出去吗？显然远远不止这些！
一日之内抓获肇家父子并击毙周宇，还顺带轻松抚平声势浩大的知青闹事，秋鲁感觉这种斐然的成绩是自己从政数年最值得夸耀的亮点。而自己所取得的这一系列的成就，不仅需要以合适的途径、方式传扬出去，还需要有失败者来做衬托自己高大全的英雄形象，所以陈副主任才很不幸地成了这个反面典型。其实秋鲁现在已不憎恨陈永福此前的跋扈、冒失和对自己的轻忽了。如果不是他将事态扩大化且闹得最终几乎无法收场，又哪来自己最后如画龙点睛般漂亮的收官一击！
自己就像明星需要舞台一样，只有在这群美丽女孩的簇拥下，在赞美和掌声中，才能体味到成功者被崇拜和仰慕的快感！
等滔滔不绝的演讲结束，此前激昂的情绪逐渐淡去，秋鲁这才为自己方才的不稳重感觉到有些尴尬。他心底反问自己，是不是还是因为过于年轻了，或者是政治上尚未成熟的缘故，所以才会搞出这么一幕喜剧？
但他也不好就此抽身离去，只好和她们轻松随意地聊起天来。
“听说你们政宣组为国庆节和县党委成立大会组织了一台大型节目，都有些什么精彩内容呀？”
“让丹丹说，她是节目的策划人和主持。”
“她原来的计划中还有和您配对出一台节目的。只因为您太忙，根本找不着人，所以才不得不放弃了。”
让秋鲁在屋子正中央的椅子坐好，众星捧月的几个女孩将她们当中最漂亮、最出色的丹丹推到他身前，嘻嘻哈哈拿他俩开着涮。嘴皮利索的孙红梅站秋鲁身后，不仅嘴里不闲着，还有意无意以手势来加强自己的语气，顺势也在他肩膀和脊背上戳戳点点，明显是在故意蹭油。
“我五音不全，唱不了歌；除忠字舞之外，别的舞也统统不会跳，咋出节目啊？”
秋鲁摊手苦笑道。
其实他的交际舞跳得相当不错，可那玩意在运动初期早作为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被扫地出门了，所以他绝不会主动提及，甚至被问到了也绝不会承认的。
“秋主任和我一起做主持人吧，您的形象最符合我们时代的潮流了。”
丹丹很大方地用她大大的美眸凝视着秋鲁道。
“瞎说，秋主任是什么身份？他要在大会上发言的，哪能去做那事儿！”
孙红梅也不知是吃醋还是故意，气鼓鼓地拆了她一句台。
“宣传老人家的光辉思想，是每一个革命战士的义务和荣耀。我就想和秋主任配对主持了，你有意见呀？”
丹丹也不客气地回敬道。
秋鲁见这俩要为自己而掐起来了，赶紧岔开话题笑着对丹丹说：“咱们不是在谈有些什么节目嘛，怎么把事情扯到我头上来了哇。最近我正在忙党委成立的大事儿，国庆节能不能在县里呆着还真难说。丹丹你就饶过我，别打我主意了。”
丹丹此前高昂的情绪顿时就泄了，无精打采地嘟嚷道：“您要是不来看演出，这台节目办得还有啥意义！”
“全县那么多的帅气小伙子，如果你看中了哪一个，想让他和你一起主持节目，我一定帮你把人要来。”
秋鲁王顾左右想转移丹丹的情绪。
“我就想和您一起出现在台上。”
丹丹的自言自语惹来了姑娘们的一片白眼。丹丹的潜台词她们都心知肚明，但掂量自身的分量后，却没有一个有勇气敢如她一般直白地表达出来，只能又妒又气地朝她翻白眼。
“介绍一下基本情况吧。我前几天在省歌舞团，还看过她们的国庆大型文艺汇演选拔。帮你们出出主意、当当参谋什么还是可以的。至于上台表演，我老胳膊老腿的，你们就饶了我吧。”
见氛围有些不对劲儿，秋鲁赶紧作揖打拱举手告饶。
“秋主任是最帅的一个！”
“您要是老胳膊老腿，我们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
“我说错了，我向英姿飒爽的姐妹们致敬。”
秋鲁一边将自己摘出来，一边告饶地朝姑娘们抱拳作揖，惹得姑娘们都掩起小嘴嬉笑起来。
丹丹介绍节目准备的当儿，秘书小罗进屋贴在他耳朵上告知到，有省城的长途电话打来了，是王组长的专案组拿下肇飞口供，以及省歌舞团协助他们攻下牛凤的汇报电话。还征询他需不需要亲自去接听。秋鲁点点头，让小罗先离开，自己则安安稳稳继续听丹丹的讲述。
“秋主任，我们的节目到底怎么样啊？”
丹丹有些撒娇地嗲道。
“精彩，非常精彩！”
想到今天所有的事儿是那么顺利和完美，这句话秋鲁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他不知这到底是赞许自己，还是表扬丹丹她们的节目组织和策划工作。
心情大好的秋鲁离开之前还难得地开了几句玩笑，在女孩子们恋恋不舍的美眸集体欢送下，这才挥手告辞。
-----指示王抗生组长尽快将肇飞押回，直接将其交由黄集公社的革命群众进行批斗和审讯后，秋鲁疲惫地放下了电话。
昨天忙葬礼，今天又是几件大事连轴转，他已有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了。刚才与政宣组的美女们一番交谈，似乎将他剩余的精力也给消耗殆尽，此刻他感觉十分困倦。前面该擦的屁股都擦拭干净了，那下一步工作又该如何迈步呢？他想，自己是该好好考虑一下后续的事情了。
刚眯缝眼睛准备趁机打个盹，桌上的电话再度响起。
电话是闻兰从家里打过来的，告知她上午接待了范城肇飞专案组，以及侄女闻慧即将独自动身前来范城完婚的事情。听完电话，秋鲁刚才的好心情没了。
“你就那么希望她嫁给我呀？”
秋鲁既郁闷又恼火地问闻兰道。
“山东，我。。。”
小时候父亲让他呼喊闻兰“阿姨”。但对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美丽女人，“阿姨”这个词汇秋鲁总是扭捏得几乎难以出口，于是改用了“您”这个敬语。现在他更不知该如何称呼与他有着特殊关系的这个继母，所以说话时干脆连以前的敬语也免了。她不需要敬语，更不乐意自己与她保持着隔辈的疏离。她想做自己女人的奢望他清楚得很，但自己能那样，她又敢那样吗？
急匆匆为继子物色一个妻子，而且是自己娘家人，既掩饰住继母与继子的私情，也不想让肥水流外人田。闻兰心底的如意小九九秋鲁岂能不清楚！但闻慧这种既利害又自私且极端现实的角色，今后可能循着闻兰那有些天真的想法去运转去行事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自己与闻兰间的**闻慧是否有所觉察秋鲁无从推断，但闻慧在婚事上利用了其做侄女近水楼台的先机，并哄骗得傻天真的姑母入毂却是确凿无疑的。
“你如果能接受她，我秋鲁更无所谓。”
“可闻慧已领了介绍信，也在葬礼上露了面。。。”
“结了婚的，婚姻法也没规定不允许离婚呢！只要你心底拿定主意，我这边拒绝她没有任何问题。”
秋鲁很果决地表态说。
“不行呀。你那屋里总是缺个当家的，你爸在还好糊弄，可长期下去人家外人会咋想？再说沪江那边我堂兄一家人我已广而告之了，如果板上钉钉的事情都还能变，我叫我咋有脸回家！”
隔着千里之遥秋鲁似乎都能看见继母那羞红脸上的焦灼。
“说来说去还是你的问题。。。算了，不说这些可以嘛！眉眉现在怎样？”秋鲁放缓了语气。
“还不是那样。她现在学跳芭蕾上瘾了。成天不上学，每天都要去我们团玩儿。”
“那就给她找个好些的老师培养一下。”
“牛凤你觉得咋样？我觉得她这人还不错的。就是脾气差些，架子大些。不过有些本事的人应该都这样。”
闻兰小心翼翼地试探到。
因为上午利用权利逼迫牛凤做伪证，帮范城专案组拿到了不利于肇飞的口供一事儿，她直至此刻仍感觉于心有愧，也想做些什么来弥补。
“你要喜欢就留下吧，我没意见。”
“我已经答应她将户口迁回城了，可她说还有个养女在你们范城那边插队。。。”
婆婆妈妈的琐事，秋鲁实在没兴趣再继续听下去。他打断闻兰的话头，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今后所有与家庭和子女有关联的类似事情，全由她这个做母亲的说了算。
放个把知青返城算个**啊！我还准备大规模遣返他们呢，就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
“山东，我想你了。。。”
秋鲁认可了自己家庭中女一号的地位，芳心大喜之下，闻兰难得地撒了一句娇。
“兰。。。”
秋鲁下意识开口吐出一个词。想想不对劲，遂赶紧将电话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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