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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室内只有两个领导模样的男人,且品着茶,一脸沉静地凝视着自己,胡勇心下稍安。因为这架势不太像要审讯自己。于是他鼓足勇气,吞吞吐吐地询问道:“不知各位领导找我是要?”

    “坐下说话吧。”

    穿中山装戴眼镜的中年领导,口气还算温和地示意胡勇坐下后,指指身旁穿一身草绿军装、满脸深沉的年轻男子介绍说:“认识吧?县革委会的秋主任。我是县政宣组的负责人,姓李。我们今天找你来,只是想就小侯同志的事情和你交换一下意见。”

    既然不是肇辄和自己的事儿发了,胡勇顿时就浑身轻松。

    军代表秋主任是县里实际的掌舵人他知道;政宣组李组长的大名,凡招工、参军、上工农兵大学、病退返城等等,去县里通过政审最后一关的人也几乎没有不认识的。看来这两位今天来医院的意图,和前几天来的那些人本质上也没啥两样,要么是想做政治思想工作劝“猴子”息事宁人,要么就是以查案为由进行威胁恐吓,逼“猴子”放弃将事情闹大的打算。管他是啥目的,反正自己绝不先开口,让他们把又长又臭的革命理想、觉悟等等裹脚布宣扬个够,将所有意图和盘托出并交出全部谈判底筹,那时候自己再根据情况替“猴子”开口讨价还价。

    迅速拿定主意的胡勇抚平此前忐忑的心跳,很安稳地坐好之后,将询问的目光望向了两位县里的大领导。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领导,紧张总是有的。

    “你是胡勇同志吧?”

    见胡勇点头,秋鲁微笑着说:“我们今天来,原本是想直接与小侯同志交换看法的。但他声称自己身体状况欠佳,也或许是情绪上仍有抵触,所以他让你做了他的代表。所以我首先想询问一下你做得了他的主吗?”

    既然是谈判,那还有啥子好害怕的!不管他是啥鸟人,架子摆的有多大,自己只要咬定青山不放松,尽量为“猴子”多争取利益就行。而且这个秋主任话语里颇有些小瞧自己的味道,于是不善言辞的胡勇瓮声瓮气地顶撞道:“那要看是谈啥事,和咋个谈法了。”

    “如果你做不了他的主,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以为胡勇是目无领导,李进代替秋鲁轻轻训斥了一句。

    胡勇也毫不客气顶撞他道:“我说过我不能替他做主了吗?”

    秋鲁摆摆手制止了无谓的口角,继续温言说道:“你是小侯同志的朋友吧?”

    见胡勇点头,秋鲁又问道:“那陈楼村的李明光、高进呢?”

    胡勇先前并不知晓光光和进进的大名,听秋鲁如此一说,估计这应该是那俩,于是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见秋鲁有些讶异,胡勇解释道:“我和他俩不太熟,只在朋友聚会上见过几次面。他俩都是猴子的好朋友。那天去金光路市场也是猴子叫去的,和我无关。”

    胡勇倒不是想推脱,而是担心自己不善言辞,当秋鲁问及那俩的情况时,自己难免会失言。

    “哦!这样呀。”

    秋鲁改换话题问道:“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李明光和高进正为小侯同志的事情在四处奔走,说要替他出头讨回公道,而且动静还闹得不小?”

    “知道。”

    胡勇有些紧张起来。千万别是动手抓人前的先礼后兵哦!

    “你既是小侯同志的代表,而那些人又是小侯同志的朋友。那么你的意思能否代表那些人的想法?”

    胡勇头脑有些不灵光,想了一会才点点头,表示已领会了秋鲁婉转的说法。

    “李明光和高进四下联络聚集了那么多的人,不说肯定影响了抓革命促生产的各项工作,但至少影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吧?县里各级领导多次出面做说服教育工作,他们依然不肯善罢甘休,他们最终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我之所以要事先了解你是否能代表那些人,就是想搞清他们那些人心中的真实想法。其实这也算不得啥秘密,既然你们要朝各级组织反映情况和提出要求,这些想法就迟早会公开的,你觉得是这样吗?”

    “就三条。一是要赔偿医药费;二是要确认伤残……,还有就是严惩凶手。”

    “呵呵,条件不少哟!看来你们早有准备了。就这三条,没有再需要补充的?”

    胡勇没有注意到,秋鲁说此话时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嘲讽的微笑,他低下头开始很认真、也很紧张地思索起秋鲁的话来。

    他很清楚光光和进进起初之所以串联知青闹事,是因为他们得悉了陈副主任要派民兵抓他俩。所谓的声援“猴子”是假,想将事情闹大浑水摸鱼趁机解脱自己才是真。现在既然对面的领导很有诚意通过谈判来解决问题,那此刻岂不是替他俩脱身的最佳机会吗?于是胡勇鼓起勇气说道:“高进和李明光并没有参加集市的斗殴,县里凭什么要抓他俩?而且就算他俩参与了斗殴,县里也不能这样草率处理吧?我们知青毕竟是那件事的受害者。村民们搞投机倒把,我们向组织上举报难道也有错?”

    “事情的真相真如你说的那样吗?”

    秋鲁瞥了一眼胡勇,嘴角挂满讥诮。“举报村民投机倒把?呵呵,怎么县人保组的调查结论却说,是那天早上先有知青偷了人家村里的东西,此后才招致村民报复的呢?

    而且我还听说,几天以前城关镇周边的村姑也受到了知青调戏。调戏妇女是属于什么性质的问题,我想你应该清楚吧?”

    胡勇脸色“唰”地白了。尽管他知道对方这是在上纲上线,但他也知道这是事实。所以低着头呐呐地辩白道:“不相干的两回事,凭啥非要扯到一块儿谈?”

    “不相干的两回事?不是你们先惹恼了人家老实巴交的村民,那当天去金光路集市交易的人会提前带上冲担、锄头?否则,至于会有后来的那场冲突吗!”

    有些愠怒的李组长瞪着胡勇插了一句嘴。

    见胡勇难堪地低下头不敢再接话,秋鲁对着胡勇语重心长地说:“事情的起因谁是谁非,县里已经不想再追究下去了。因为继续追究下去,不仅会伤及这三个同志本人的心,也会伤害广大知识青年和贫下中农两个革命群体的感情。而且所谓陈主任要派人抓知青的事情,据我所知也纯属谣言。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是否该心平气和、就事论事地商讨一下解决问题的办法呢?”

    县里不会再去追究金光路事件的起因,这让胡勇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下了。但他也有些不甘心“猴子”白白吃了这个大亏,所以追问道:“那我刚才所说的三个条件?”

    “小侯同志动手术和住院,县里目前向他收取了任何费用吗?”

    “没有。”

    最担心的医药费有着落了。胡勇长嘘了一口气。

    “你说的第一条,事实上县里已经办到了。而且我秋鲁在这里还可以向你保证,小侯同志出院时,医院绝不会向他收取哪怕是一文钱的医疗费。当然了,若小侯同志身体恢复之后,还借故赖在医院不走并以此来要挟组织,我也不敢担保我此刻的保证还能继续有效;

    至于你说的第二条,评定伤残等级那是医疗机构负责的事情,县革委会可不会替卫生主管部门去做主的。当然了,如果小侯同志经鉴定真是伤残了,该办理的赔偿和抚恤,我会做主替你们讨要;

    至于你说要严惩凶手,我看这事儿嘛。。。”

    秋鲁望着胡勇颇为玩味地笑了笑,又顿了一顿,这才接着说到:“伤人的陈三娃已主动归案。至于其他的人,我的意思是教育之后交由贫下中农去监督他们改正错误。小胡同志不知赞不赞同我的意见?”

    胡勇心底清楚此事的起因和内情经不起推敲,追究老乡的责任也就虚张声势而已。而自己能为“猴子”争取到的东西此刻已完全拿到了手,于是他赶紧点头同意了秋鲁的意见,但又很强硬地补充道:“那高进和李明光也不能抓。”

    “这是当然了。我已经说过那是谣言。”

    见秋鲁似乎颇好说话,胡勇临时起意还得为“猴子”多争取一点筹码。

    “猴子受了伤,不适合在范城再待下去,县里得给他办病退回城。”

    “小侯同志目前的状况,不仅是身体,也包括其他,确实是不适合再呆在范城了。他出院时县医院会给他出具伤残证明的。”

    “那。。。”

    胡勇没想到所有的事情都谈得如此顺利,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找不着北了。

    见胡勇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那副尴尬模样,与李进交换个眼色后,秋鲁笑眯眯地说:“莫非你也伤了、残了不适合再呆在农村?”

    见秋鲁一眼就洞悉了自己的心思,尴尬不已的胡勇赶紧点头,还将自己缺了一截指头的手掌伸到秋鲁和李进的眼皮下,涨红着脸说:“这是我为村里铡草时负伤弄的,生产队可以为我证明。”

    “小胡同志,你为广阔天地的繁荣和贫下中农的革命事业抛洒了热血,还负了这么重的伤,我个人是既深表同情也十分赞赏的。但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你得去地市一级的医院进行伤残鉴定才行。至于那属于还是不属于伤残,我秋鲁说的不算。”

    秋鲁的话揶揄意味十足,但调侃中的善意胡勇是能体味到的。

    “我这就是伤残了。而且我这次经过县里,就是打算回省城去做伤残鉴定的。”

    “行。只要你能拿到省城医院的伤残证明,让别人对你的病退回城无话可说,我秋鲁担保县里的各级机构绝不会故意卡你。不过嘛…”

    刚刚为自己本人也有了意外收获而心底狂喜的胡勇,陡然听到秋鲁的“不过嘛”,一下子又紧张万分起来。他望着秋鲁的目光满是祈望。

    “组织上为你们的事情所做的大量工作你应该都看见了。那么,你是否也该出面为组织上承担一些责任、分担一些困难呢!”

    “请领导放心。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按您的指示去办。”

    “很简单的。既然抓捕李明光、高进的事儿只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散布的谣言,谣言止于智者。你是否该出面为组织辟谣,并让那些还在为此事奔走呼号的知青同志们尽快了解事情的真相,且早日安心于革命工作呢?”

    “完全应该。而且我也向您保证,坚决完成组织交办的任务。”

    秋鲁开出的条件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胡勇拍着胸脯担保自己一定能做到。

    他想,就算陈副主任要抓捕光光他俩的事情不是谣言,但现在已有秋主任撑腰了,此事终究也就是个小插曲。一个乡巴佬副主任还能翻了天?

    “小胡呀,你可以顺带告诉李明光、高进,也包括全县其他的知青朋友们,只要他们因身体原因不适合在农村继续生活,又有正当返城的理由,县里边是绝不会刻意为难他们的。

    同时,如果他们能安心劳动、不再与贫下中农发生摩擦,各方面也表现得都不错,今后凡是有参军、上学、招工的机会,我秋鲁都会为他们去优先争取推荐机会的。我的意思你能懂吗?”

    对秋鲁暗示意味十足的临行赠言,不仅是胡勇,就连李进都颇不解其中深意。但无论是理解还是不理解,胡勇已经欣喜若狂了。对于全体知青来说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他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传播给大家,也好趁机完成秋主任交办的任务。

    于是他也顾不得在领导面前要表现稳重了,喜滋滋地一溜烟跑出办公室。

    “秋主任的意思是?”

    望着胡勇逝去的背影,李进似有所领悟,但又没能彻底想通透。

    “接着我早前的话题说吧。。。

    要保持人口的平衡,我以为堵不如疏。采取堵的笨办法,不接受知青下来插队,那就与党的方针政策唱了反调。但我们可不可以多开辟一些渠道让他们早些离开呢?当然可以的。这就是疏。只要大规模集中走了第一批,声势造出去之后,其他的人就会不安心再留下了。但留下的人若想顺顺当当离开农村,假如我们以他表现的好坏来作为评判标准和,说直白一点,就是以他在乡下闹事与否作为先决条件,这样他们还会闹事吗?不会。他们会彻底地安稳下来。这就是我打算交给你的任务,也是今后你们政宣组工作的基本思路。你现在明白我的苦衷了吗?”

    “高,实在是高!”

    李组长翘起一根大拇指,学了一句电影《地道战》中广为人知的台词。

    心意相通的两人,顿时对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秋鲁将处理金光路事件的工作全权委托给李进,让他配合胡勇尽快安抚好串联闹事的知青,并通知陈永福撤回布控在县城周边的基干民兵之后,刚一回到县革委会办公大楼,机要员小罗就兴冲冲跑到他身边,对他耳语道:“主任,那个少年被逮住了。”

    “知道了。该忙啥你忙啥去。”

    秋鲁很平静点点头。见罗前进听了自己的吩咐之后依旧悻悻地不肯离去,顿时沉着脸问道:“还有啥事儿?”

    “他此刻被关在县农村工作组,并要求审讯之前见见你。还威胁说,你要是不去那儿,他或许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秋鲁有些恼怒地盯着小罗看了好一阵。见小罗确实是一脸的无辜,这才皱眉缓缓问道:“不是让你亲自指挥人保组抓捕的吗,怎么把人搞到老陈手里去了?”

    “秋主任,肇辄是被陈主任派出去拦截上访知青的民兵,误当做知青在火车站给扣下来的。因为盘诘其身份、来历和去向时他不肯交代问题,最终才被带去了那里。此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所以我担心拘押时间久了,他会胡乱说话…”

    “搂草打了兔子?”

    秋鲁自嘲地笑了起来。

    “嗯,就是这样。”

    罗前进安排樊二柱带领黄集公社民兵营的近百民兵,从昨早开始对樊村周边悄悄实行拉网式搜捕,忙碌了一整天都没任何效果。连肇辄从北山山道跳车逃逸之后,到底回过樊村没有这个最简单的问题也没能弄清楚。现在陈副主任的民兵居然阴差阳错将这个少年误当做知青拦下了,他心底只能连呼:太侥幸了!

    “你先赶过去把他单独隔离起来,不得让他和其他人接触。审讯的事儿不急,等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再过去不迟。”

    秋鲁支走了罗前进,回屋坐下之后,习惯性地将桌面右手边的一叠标示为急件或要件的卷宗翻开,喝着茶,将卷宗由上而下地快速浏览了一遍。所有待处理的文件、报告、请示等等,小罗此前都按轻重缓急并分门别类做好了整理工作。

    红头文件他统统只看标题。这时代,每天都有海量的最新指示精神下达。老人家的思维跳跃性很大,所以传达老人家最新指示精神的红头文件也特别多,常人一般很难以适应这个,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揣摩老人家短短的一段话甚至几个字中蕴藏的深意。但这对于秋鲁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他有来自最高层的及时准确内幕消息,通常只需看看文件标题,就能与某个特定的事件或人物联系起来,因此,他每天不会在这方面浪费多少时间。

    请示报告中有一份文教卫组上呈的报告引起了他的兴趣。

    县文教卫小组上报的内容,是反映今年县里第一次推荐的工农兵学员中,有两人因家庭成员的历史问题,被已录取他们的大学政审复审时刷下,并发函要求退回原推荐地范城县。县文教组的初步处理意见是:另推荐新工农兵学员;或对发函大学的退录决定提出异议。两种方案择其一。

    秋鲁心想,老李这会儿陪同胡勇去陈楼和李村与知青谈判了。如果他碰到难缠的刺头导致进展不顺利,这俩凭空飞来的工农兵学员指标,正好可以作为谈判筹码和利诱的武器。于是他信手批下了:“同意另行推荐工农兵学员。指标暂留,待与政宣组协商后处理。”

    其他的报告,除后勤组提交的一份涉及新县党委成立,和第一次大会筹备工作进展情况的汇报材料,他认真看过并做了批示,其余的,秋鲁统统扔给了罗前进。

    处理完日常工作,罗前进也恰巧从农村工作组赶回,于是秋鲁兴致不错地对他说:“咱俩就去耐心听听,那少年会说些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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