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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看看手表,离原定会议开始时间已过了半个小时;再看着人头攒动的会场,与会者中连自己一起,总共只来了仨具有表决权的常委,居然还不够通过决议所需最基本的简单过半,主持本次常委会会议的王组长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由秋鲁授权来主持会议的;而且本次会议要讨论的议题,是研究金光路黑集市群体性斗殴事件的处理方案。作为县人保组组长,也是分管该项工作的常委成员,为案件的处理提出具备可行性的多套选择方案,属于他份内的工作。

    革委会的各位领导最近确实特别忙。

    除了要去应付各自分管的“抓革命、促生产、促战备”的日常工作,“十一”临近了,他们还得分出些额外的精力去为国家的庆典添砖加瓦。比如,人保组就要做好国庆节庆祝的安全保卫工作;而政宣组,不仅要负责编排献礼节目,还要筹备庆典的仪式。同时,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在等着各位领导,那就是参与筹备新的县党委并准备全县第一次党代会。

    王组长知道各位常委忙,但至于不至于忙得连参加本次会议的时间也抽不出,这个他就难以把握了。所以他只是在心底腹诽一番,然后就把头颅转向了身侧的另两位列席的领导,并用目光和他们协商会议是否可以开始了。

    坐王组长左右两边的,分别是县里的一把手汪主任,以及分管农村和农民工作的革委会副主任陈永福。

    运动初期提倡“踢开党委闹革命”,因为旧党委的那些人,全是修正主义路线的代表人物。不过如今上头又开始要求在一元化的领导班子之外恢复各级党委的架构。而且这还是党中央和伟大领袖他老人家的意图。所以,在秋主任成为新县委书记当仁不让的候选人之后,其余的常委们心底多少有些惶惶。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理所当然也该进入新的党委会。于是,在秋主任为这件大事儿日夜操劳并四处奔走时,其他各位领导们也没闲着。当然了,真正为筹备这次会议忙碌着的不多,倒是忙于自己当选委员甚至是常委,而急着走后门拉关系的不少。

    心知肚明那些常委为啥不来的王组长也懒得再等他们了,见身旁俩人颔首,就清清嗓门宣布会议开始。

    县革委会一号人物汪主任是常委中唯一不太忙的一个。而且不仅不忙,甚至闲散得骨头都有些松软了。整日歪在地区中心医院被修养的他,很早以前就将县里几乎所有的大事小事都爽快利索地甩给了二把手秋主任当家处理,自己真正落了个逍遥自在。虽然他心底也有过不甘,也曾挣扎过,但这是大势使然,他无力去抗拒历史的大潮。因为当初他之所以能坐上这把交椅,仅仅只是由于水泊梁山聚义厅正中的那把交椅上恰好缺少一尊菩萨,而他又碰巧是唯一符合条件的那个。所以他从来都只是常委会中的一个符号而已。

    汪主任是“三结合”时,被派驻县里的军代表秋鲁硬结合进班子的老干部代表,此刻他早就年过花甲。只是由于这个年代还没出台干部六十岁必须退休的硬杠杠,而且他也甘心充当庙里供着的那尊菩萨,从来不干预身外闲事,所以如今才够资格继续扮演着他维持会长的角色,也好为未来退休争取个更好的待遇。

    汪主任运动初期曾被打倒过一次,早就被这场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吓破了胆,并惊出了心脏病。加上目前国内混沌的政局和走势他根本看不清吃不透,想事先选边站队吧,还满处找不着烧香的庙门。因此,平日就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今天仍想学其他常委一般请假不来。但这种便宜事不是他能捞着的,他最后还是被王组长绑架一般,逼得乖乖前来参加了本次常委扩大会。

    常委会班底,包括县革委会的正副五个主任,也包括县里一些重要领导小组的负责人。

    人保工作和县里重要的其他工作,几乎都属秋主任分管范围。常委们没谁想与强势的秋主任过不去;秋主任去省城了,大家不了解他的想法,在常委会就没法表态;再加上大家都清楚金光路那起冲突是很严重的政治事件,胡乱插手,说不定就成了沾上就甩不脱的狗屎事儿。因此王组长通知大家来开会时,所有人都很明智地以各种托辞请了假,或者干脆就是啥也不说直接拒绝前来。最终,王抗生组长只绑来了举手常委汪主任撑台面。

    而分管农村工作的革委会副主任陈永福,则属于王组长不请自到的人物。

    陈永福副主任不仅人到场了,而且他觉得今天要研究的议题攸关农村的稳定和农民利益,而他这个分管农村和农民工作、此前还担任过城关镇书记的副主任,不仅到会属于责无旁贷,而且还有必要争取一下会议的主导权。

    至于其余列席会议的,只是主管部门县人保组、案发地城关镇等处的一干负责人。他们都是没表决权的耳朵,是为彰显民~主集中制而来充门脸凑数的。当然,负责案件侦破和处理的城关派出所的人也到场了,民警孙干事自然也夹杂在这些人中间。他们是来汇报情况、做解答和等候指示的。

    王组长宣布开会之后,孙干事作为当事人和第一责任人,先简单汇报了昨日案发的经过;然后由城关派出所所长介绍了案件截止会议召开之前的侦破进展。

    暗中煽动村民闹事的组织者已被抓获。

    想查清是谁煽动老乡闹事的,其实这事儿一点也不难。派出所将几个参与过昨日殴打知青的村民抓住后稍微吓唬了一下,说要组织群众对他们进行批斗、办学习班,然后再判刑,立刻就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争前恐后,还唯恐言无不尽地赶紧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坦白得一清二楚。于是陈楼村的生产队长陈三发就从水底浮到了水面。

    刺伤知青的肇事者陈三娃当场就投案了,此后又在医院被正式逮捕,目前只等事情定性后做出处理。陈三娃也交代了他冲动伤人的原因:前些天有知青调戏了他新婚的媳妇。

    但所里让他指认是否就是昨天被他刺伤的那个知青,他抓耳挠腮想了半晌也拿不准。因为他压根没见过调戏他媳妇的知青,一切都是道听途说的。

    其余参与过昨日斗殴伤人的村民,今天早上派出所全体出动抓了几个,其余则逃逸并正被通缉。派出所所长知道此事的厉害,压根不想把事儿搞大;而且他还知道陈家有人参与了此事,他惹不起陈永福这地头蛇加县领导。所以说是通缉,其实他早打探清楚了那些失踪者的下落却不动手抓人,只雷声大雨点小装模作样地通缉一番,留了一个进退灵活的口子。

    这时代遇事之后首先讲究定性:看是人民内部矛盾还是敌我矛盾。不同的矛盾,处理起来那就差得很远了。

    对于整件事的定性问题,王组长原本是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和和稀泥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量不朝政治事件上升的。毕竟贫下中农和知青都是革命群体的组成部分,彼此偶尔出现不和谐之音,那就如同牙齿还难免和舌头打架一样,一点都不值得大惊小怪。既然上山下乡运动还要持续下去,伤害了贫下中农的感情,那今后新分配来的知青朝哪里安排?

    给事件定一个偶然性的群体冲突为好,由占了便宜的那帮革命群众向吃了亏的另外一帮革命群众道个歉,也做出一些经济赔偿,再个别处理肇事者就行了。

    王组长是老江湖,早摸透了一众与会者共同的心理。所以他刚开了个头,大多数人就纷纷颔首表示赞同。有些洋洋自得的他也正准备将自己完整的想法全盘抛出,但岂料孙干事在旁边有些不知好歹地胡乱插了一句嘴。

    “王组,我坚决支持您的处理意见。不过嘛,轻轻处理别的人倒是没啥,就算把那伤人的陈三娃放了我也赞同,但在背后煽阴风、点鬼火的那个陈三发,我觉得应该作为坏分子打击。就是他把整件事搞复杂的。不狠狠打击他,类似的案件难保今后还会发生。”

    孙干事政治头脑简单,而且还向来瞧不起乡下人。

    他插话倒不是想把水搅混或把事情扩大化,只是因为他昨天从精神到**都吃了不小的亏,心底有些不平衡而已。

    抓到的一些老乡交待,陈三发不仅组织、参与了昨天那场械斗,而且由于憎恨自己经常出面打击处理城关周边那些老乡搞投机倒把,就怂恿他们下狠手整“猴子”的同时,顺带悄悄打自己的黑拳。这就有些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孙干事不仅心理上倾向于插队的知青,而且很担心不重重处理那些老乡,特别是其中的组织者兼煽动者陈三发,自己这城关镇的守护神,今后就会不再被那些乡巴佬放在眼里。

    王组长还只是心底有些不满意孙干事的多嘴。他认为孙干事这个时候插话,虽然是表态支持自己,但多少也显得有些罔顾大局。但他批评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倒是把一直紧蹙眉头的那个贫下中农的代表惹毛了。

    陈永福是农民出身。他不仅对自己的阶级兄弟具有朴素的革命感情,更重要的,他是这群人的代表人物,是依靠农业学大寨运动树立起来的典型人物。损害了农民利益,那就是在损害他个人的利益。

    他和秋鲁一样,是领导班子“三结合”时,作为革命左派的中坚力量---工农兵的代表进入常委的。他可不是被结合进班子凑数的老干部或群众造反组织的代表。所以,涉及他所代表的那个群体的利益,某些时候他甚至连秋主任的帐也不太买。

    王组长发言时,原本他就对其话里或多或少流露出的一些偏袒知青的意思不太满意,但好歹王组长的主观意图是想和稀泥将粑粑捏团圆,这也多少有利于他心底的那个小算盘,所以他未对王组长的提议表示出太明显的不满意。此刻孙干事一搅局,他正好就此跳了出来。

    “你知道个啥?老人家都说贫下中农是先进无产阶级的代表。他们是坏分子吗?给案件定性是组织上的事儿,你们前来汇报的、连列席代表资格也不具备的人,在这儿乱发表啥意见?谁允许你这样的?”

    陈永福朝孙干事发起飙来。他不仅要敲打孙干事,而且还得提前警告其余的人不得胡言乱语。

    见自己发飙之后不仅是孙干事,就连其余前来汇报的民警也有些脸色不豫,陈永福知道自己有些失言,打击面有些大了,就赶紧转移矛头,并顺带拉同情者。

    “城里娃娃们到俺这儿来是干啥子的?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学好,啥活计不会干,也不尊重贫下中农,还整日里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现在居然还发展到敢调戏妇女、殴打乡亲了。这种行为绝不能纵容,一定要狠狠打击。。。

    “陈主任的意思?”

    想做和事佬的王组长有些困惑了。陈副主任的话不仅越扯越远,还将打击面大大扩展,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遂赶紧插言道。

    “俺的意思,是要将这次事件定性为知青拒绝劳动改造、抗拒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典型案件。不是有三个知青参与了昨日的闹事嘛,为啥光抓农民?应将他们先抓起来审审。俺就不信审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陈永福是有备而来。而且他还有些难以言表的其他想法,所以不在乎把这潭水搅浑、把事情闹大。

    他这个县里分管农村和农民的领导,总能比别人更详细、更迅速地了解到与之相关的一切信息。

    陈楼村是他发家的地方,陈三发还是他本家的侄子。陈三发煽动周围村民想搞一下知青的事情,他事先不仅是知情的,甚至心底也是赞同的。只是受身份约束,不好站出来公然支持罢了。

    知青插队运动开始以后,整个原来平静的农村就开始变得终日鸡犬不宁,大事小事麻烦不断。他觉得若能小小惩治一下那些肇事的知青,让他们变得安逸些、老实些,自己的工作就会少许多麻烦。

    昨天事发后,陈三发感觉事情超出了能力掌控范围,立马就心慌慌地跑他那儿讨主意。

    听完了整件事件的经过,尽管文化水平有限,但陈永福敏锐的嗅觉仍嗅出一丝异味:那个绰号“猴子”的知青为什么早间偷瓜果惹了祸,下午见到明显是前来报复的乡亲们,他不像上午那样如惊弓之鸟般逃之夭夭,反而故意去激怒他们、撩拨他们,从而导致矛盾激化呢!

    陈永福虽然想不透其中的因果,也很想深挖严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全搞明白,但他也明智地认为,此事由于涉及侄儿和不少自家村里的乡亲,还是以和稀泥轻处理最为妥当。所以他起初才没对王组长偏袒知青表示出不满。

    “你这是无限上纲上线!”

    孙干事撇嘴讥诮道。

    “我上纲上线?你懂个屁!”暴跳如雷的陈永福吼道:“如果经过这事知青们依旧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训,反而由于县里的刻意偏袒包庇,导致他们错误地认为与贫下中农发生冲突后会有人来挺自己,那么今后他们的气焰就会更嚣张跋扈,广大农村将更不安宁。所以一定得狠狠处理他们。”

    “陈主任,这不合适吧?昨天的事件,三个在场的知青,一个受重伤躺在了医院,抢救费还是县里垫付的,今后是不是会因此残废现在还难说;另外两个,压根就没参与斗殴。看见农民拿着凶器围上来,早就吓得跑掉了,这会儿还不知道躲在哪里。你要将他们仨都抓起来,这不是要将矛盾激化吗?

    知青和贫下中农的冲突,历来都视同人民内部矛盾。既然是内部矛盾,那就要用调解的方式处理。可不适合硬往敌我矛盾上转化哦!”

    派出所的所长出来圆场,口气和缓地劝解了一句。

    “不行!”

    贫下中农与知青的矛盾由来已久,且有由局部冲突衍化为整体对抗的趋势。但为了与党中央的指示精神保持一致,或者说是由于历史的局限性,今天几乎所有的与会干部也包括几个常委在内,对这个事件的看法和分析,都没有往双方是由经济利益层面的长期摩擦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导致矛盾衍变并激化,最终引发双方流血冲突的这个成因上去想。

    更多人都认为这是偶发事件,是低觉悟的农民们受个别坏分子挑唆而引起的突发事件。陈永福偏偏是其中唯一的明白人,但他文化水平太低,想得清却说不明,只是强硬地坚持应该深挖到底,将整件事的起因搞个水落石出。

    “要抓就一起抓。俺坚决反对只抓老乡,不抓知青。躺在医院的那个家伙就不是好东西。昨日里他到底想干啥?居然主动去挑衅贫下中农。活得不耐烦了?”

    “他想干啥?他就想检举那几个投机倒把份子!”

    孙干事看不起农民,也同样看不起这个广大农民群众的代言人。刚才他被陈永福训斥了一句,心里很不舒坦,下意识的又呛了陈永福一句。当然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也是以自言自语的方式表述出来的。但偏偏陈副主任耳朵不背。

    “你说啥?你知道你和谁在说话吗?俺不光代表着广大贫下中农,也代表着县革委会。你啥身份?还有一点起码的政治觉悟吗?我看你和那些知青中的坏份子就像一伙的。”

    “你和那煽动村民闹事的坏分子陈三发才算一伙的。你以为我不知晓呀?那陈三发就是你本家侄儿。”

    对城关周围一切事情都门儿清的孙干事,也毫不留情地开始揭他老底。

    “你给俺滚出去!你算个啥东西,也配朝我指手画脚?”

    陈永福勃然大怒。

    “被揭老底了就恼羞成怒?没水准!”

    “孙干事,你是来向常委会汇报案情,不是来参与常委讨论的。注意你的言辞。”

    王组长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明显偏向陈永福。

    虽然老人家发起运动的目的,就是要砸碎旧有的秩序和上下尊卑,广大群众也确实因此有了参与国家大事的发言权,但毕竟孙干事的行为和语言,伤害到了他们这个小群体的整体利益和威权,所以他不得不出言制止。

    “那个受伤的知青可以暂时不要抓,另外那俩,一定得抓起来。俺已经调查清楚了,昨日上午偷瓜、偷红枣的就有他俩。人保组和城关所要是不管这事,俺就让民兵动手。”

    已经羞刀难入鞘的陈永福坚持着不让步。

    他也有这底气。毕竟他当过城关镇的书记,现在也还挂着县人武部委员的头衔,下面各大队、小队的领导都买他的帐。

    “汪主任,你看这。。。?”

    见所议的事儿议成了一锅粥,尴尬不已的王组长转身瞧向一把手汪主任,希望他出来主持一下公道,当当和事佬。

    汪主任从会议开始就只带了耳朵没带嘴巴,似老僧入定般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次事件的当事双方,一边代表着具有阶级先进性的贫下中农,另一边则是老人家派到农村来锻炼的昔日红卫兵小将,他们都是起初打倒自己的那些人。从感情上来说,汪主任对双方都憎恶,巴不得他们彼此再打狠一些,最好是死上几个;但理智上他却知道,这两方都是自己惹不起的。掺和进这件事里,自己就会沾上一身洗不净的泥污,所以隔岸观火的他一直就死不开腔。此刻被王组长一逼,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躲不过去了,只好运用起太极推手。

    “秋主任既分管财政、政宣工作,也管着你们人保口,我看是不是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县革委会常委扩大会散了。

    知青与农民冲突的事件没能定性,更没能讨论出个合适的处理方案,陈副主任和王组长都不满意。

    陈副主任打算散会后和一些农村群众组织继续议论一下,要不要发动民兵去抓知青;王组长则急于去见罗前进,企图通过他将整件事赶紧汇报给去了省城的秋主任。所以他俩都不知道,对陈副主任极度不满意的孙干事,早已违反组织原则,通过一个来县里办事的知青的嘴巴,将常委会的议事内容和结果,悄悄吹风给了“猴子”的朋友光光。而光光也汇合进进一起,正为此在全县的知青中煽风点火,欲与陈副主任所代表的那个先进阶级群体大干一场。

    尽管急欲脱身返回省城,但胡勇仍在县医院里寸步不离地看护着早已醒转的“猴子”。“猴子”的事儿不了结,他这个师兄不仅不好意思开口说离开,而且自己是否存在危险也不清楚,所以他还得坚守在这里。

    刚从麻醉中清醒,“猴子”的猴性又犯了。

    骂了几句光光和进进,抱怨他俩不仗义之后,“猴子”开始与胡勇探讨起病退回城的可能性。

    尽管他练过武的身体底子已能感觉自己基本无碍,但他仍决定要在医院里赖下去。不但不会去缴纳医药费,而且还得迫使县里批了他的病退回城申请才能谈出院。因此,“猴子”决定自己继续装病,并拜托胡勇作他的全权代表出面与县里谈判,不达目的誓不收兵。

    “也不知辄辄那小屁伢现在到了那里。。。他不会被逮住吧?”

    “猴子”毕竟是为掩护自己受的伤;而自己又是为了救肇辄。因此,胡勇爽快答应代替“猴子”出面与县里谈判后,马上又操心起肇辄的事来。而且他思来想去,心里总感觉有些惶惶,所以就请教多智的“猴子”。

    “放心吧,师兄。那小家伙比我这号称诸葛的脑瓜子还灵光,有了这一晚上的时间,只怕他早就逃回省城了。凭那几个傻乎乎的民警,根本就别想逮住他。”

    见胡勇脸上的忧色不消,他拍着胡勇的手背道:“师兄,你这样想呀,假若他真出事被逮住了,这会儿我俩能安安稳稳呆在这里?”

    一边安慰胡勇,“猴子”也一边在琢磨着昨天之事。从目前事态的发展分析,派出所压根没想到昨天金光路的事情是刻意而为,是为一个掩护肇辄逃跑而精心布下的局。想清楚这些,情绪不错的“猴子”,嘻嘻哈哈地逗弄起胡勇来。

    “但愿他有好运气!”

    在“猴子”的提示下,胡勇也想明白了这些道理,遂长长嘘了口气。

    王组长是秋主任办公室的常客。到罗前进办公室串门子,更象进自家菜园门般随意轻松。大约是下午四五点钟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也从派出所搞清楚了罗机要员感兴趣的肇辄逃逸案的进展后,他按照一把手汪主任的提点来到了罗前进的办公室,打算把他所了解的情况,借助小罗的嘴巴辗转汇报给秋主任。

    上午的常委扩大会上,与会人员压根就没时间和兴趣去谈及或问起肇辄书写反标的案子,更不会有人将知青与村民冲突事件的起因,与肇辄逃逸这件事联系起来。

    民警小张已经脱险。

    上午常委会召开的同时,县医院白班的医生们对他的情况进行了会诊,加上县里临时拨款后抢修好的x光机拍出的胸片,集体讨论研究出的诊断结果,与昨晚上“裘一刀”的诊断完全吻合。因此,由医院革委会刘主任亲自出马,以忠于领袖和爱国、爱党、爱同志为精神利器,敦促裘医生出于朴素的阶级情谊,配合外科和骨科的主治医生们一起,为民警小张主刀做开胸肺叶修补和接骨手术。

    总之,革委会刘主任根本就忘记了裘医生属反动学术权威,是“四类份子”中的坏分子,与民警小张没有什么朴素的阶级情谊。好在裘医生休息一晚,神清气爽的他今天手心又开始痒痒了,并没计较这些。

    手术是成功的,完全清醒过来但全身上满石膏、扎满绷带的民警小张,对前来探望病情、也了解车祸经过的所领导和人保组领导坦陈了翻车的缘故:是他自己想尽快赶回来帮助同事阻止知青与农民们的冲突,车速过快且忘记打开照明灯,因而才冲下沟引起的。小张对昨天自己的失职致使押送的罪犯逃逸很痛心,请求组织对自己给予处理。

    刚才孙干事已经提前来探视过他,告知昨晚他与所长一道初步勘测现场,以及今天白天所里的同事们再次勘测事故现场的结论:没有人为制造车祸并破坏事故现场的痕迹;也没有双方搏斗的迹象,可以排除是在押犯和其同伙刻意制造车祸,或因在押罪犯伺机脱逃与押送民警搏斗从而导致翻车的可能。

    当然,孙干事没有告诉他,昨晚他与所长压根就因天黑未曾勘察事故现场;而今天所里同事到现场转悠了一圈,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并没有仔细搜索和检查,因为那样的结论是不符合领导意图的。

    押送罪犯必须由民警俩人以上同行,否则就会追究领导失职;也不符合孙干事的个人意图,他扔下押送工作转而去制止知青与村民的冲突,也有一定的失职嫌疑,而且那会冲淡他成功阻止了一起知青与村民巨大流血冲突的功劳。

    民警小张感觉有些委屈。

    那块突兀地落在路面的石头,很有坏人制造车祸的嫌疑,但为啥就没有人提起呢?被押送的犯人机警地在翻车的刹那跳车脱险;也包括那场莫名其妙发生的知青与村民的冲突,这些都令人怀疑,但为什么领导和同事们都闭口不谈呢?

    委屈归委屈,他还是按领导意图陈述了事故经过,而这也的确是自己当时的想法。

    王组长在秋主任办公室和罗秘书亲切友好地交流完后,小罗当场就拨通了秋主任省城家中的电话,但长时间的呼通铃响后,秋主任家仍没有人接听。

    王组长在失望之余正打算告辞离开时,人保组有人急匆匆赶到了秋主任办公室,气喘吁吁地告知他俩:昨天从黑集市冲突现场跑掉的俩知青,因得知革委会陈副主任打算抓捕他俩,正在串联本县的大量知青,一边准备派人返回省城告状,另一边准备集合起全体本地知青到县革委会闹事:要求严惩肇事凶手;拯救因举报投机倒把犯罪分子而无辜受摧残的革命青年,保护老人家发起的上山下乡运动。

    而且,此刻他们已鼓动了好几十号情绪激愤的男知青,就在城关附近的小李村和陈村周边聚集,随时都有发动的可能性。

    革委会陈副主任闻讯后大惊失色。因王组长不理他的茬,全县的民警就不听他这个副主任指挥,所以他只好调集了左近公社的基干民兵百余人,紧急赶往知青积聚的几个村口道路,以及他们可能去省城的火车站、长途汽车站等处封堵。

    王组长和罗前进听完汇报,相互对视后心照不宣地摇头笑了起来。

    他们心底都在想,让这场革命的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最好将陈副主任这条风雨中的破船淹没才好呢!县革委会岂不是又多出了一个位子,咱们也许就会有希望进步了?

    “罗主任,怎么样?”

    王组长平日里都是称呼小罗的,这会儿意味深长地叫起了“罗主任”,心中掩饰不住的兴奋溢于言表。

    “陈副主任是先进无产阶级的代表人物。既然他奋勇争先要主动承担起这副重担,那我们就发扬风格让能力强的同志先上吧!”

    “罗主任”说完,还意犹未尽地哼唱了一段“威虎山”:

    **员,时刻听从党召唤,专拣重担挑在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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