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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光路,其路名来源于文~革期间全国唯一的那个作家浩然的某本书名,它是范城城区王字形街道布局最上面的那一横。

    此路靠解放路北侧的这一截,是经北山去往县城北部一些公社的通道口。由于地处城乡结合部,近几年一些头脑活泛且又不太安分的老乡,常携带着自产的鸡蛋、蔬菜和瓜果等农副产品,跑来此处偷偷交易并捣鼓些活钱,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就自发地形成了一个相对固定的黑市。当然了,光天化日之下这个自由市场是不存在的,官方也从来不曾认可它的存在。因为城里人上班时,那些搞黑市交易的老乡害怕被当做投机倒把份子抓获,还割资本主义尾巴将其货物和非法所得没收,所以他们白天是不会来的。只有临近黄昏,待城里戴红袖标的市场管理人员下班之后,他们才敢三五成群互相掩护着结伴来此。

    对于黑市的存在,县里也并非不打击和取缔。但一是参与者众多,管理人员出动少了根本不起作用。那些有胆参与黑市交易的都绝非既憨厚又质朴、一辈子在土里刨食的纯粹农民,全是近郊那些见过世面以种菜为主业的刁民。他们不仅个个既奸诈又狡猾,还常常敢为蝇头小利而搏命。同时,这些人搞黑市交易时售卖、运输、放哨和掩护分工明确,往往是管理人员刚一出动,人还未走到街角,他们就能提前得到警讯作鸟兽散去,或把货物掩藏起来让你极难人赃并获抓到现行,所以治理工作也就只能是定期且由大队人马集中进行。如此一来,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其次,当然也是主要原因:有需求。城里人家里偶尔也会来客,或过节过年及办红白喜事,这个时候要指望空荡荡的国营菜市场是指望不上的,这都得有个地方应急弄些菜肴瓜果回家。所以无论是升斗小民还是官老爷,大家对地下黑市的存在,也就持了睁眼闭眼的容忍态度。

    天擦黑的时候,蹲在路尽头北山脚下百无聊赖瞧着老乡们交易的胡勇,总算等回了外出打探消息的“猴子”。当然了,也包括他那俩形影不离的跟屁虫:光光和进进。这仨常在城关一带厮混,也算是附近的地头蛇了。

    把三人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拉扯出黑市,四人在盘山公路旁入口处的草地席地而坐,胡勇当即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他们打探了一整下午的情况来。四个人倒是都没有留意到,此刻正在进行黑市交易的那些村民们,自从“猴子”等三人从他们身前经过的那一刻起,就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隐隐骚动了。

    “师兄,今儿个我能不负你所托,那可是下了死力的哦。”

    胡勇急,“猴子”可不急,要紧不慢笑呵呵先夸赞起自己来。

    “少废话,赶紧说正事儿。跑不了你功劳的。”

    胡勇可没心情和“猴子”废话,眼睛一瞪就要发恼。“猴子”眨巴眨巴眼,虽觉得师兄这人毫无情趣,但也只好先说正事了。

    “是这样的。进进在城关有个朋友,和城关所的关系不错。下午我们让他混进去打探了一番,结果嘛。。。”

    进进是“猴子”那俩伙伴之一,胡勇以前也见过,似乎姓高,只是此前彼此不太熟悉而已。当然了,主要是胡勇不屑于去结识他们。此刻“猴子”特意指点着其人对自己隆重推介,人家又对自己既谄媚又恭谨地点头致意,胡勇也就没像往日那般回报以白眼仁。点点头,算是与其打过招呼。但胡勇心底却很清楚物以类聚的道理。进进的那个所谓朋友也绝非啥好货色,更不可能是警察。所谓的熟门熟路,或许就是那种常去派出所蹲几天小号的惯犯。否则他至于用“混”的方式进派出所?但只要此人能探听来有用的消息,那自己又何必在意他是啥人和啥德行呢!只要别来糊弄自己就行。不过自己“猴子”大师兄的身份撂在这儿,胡勇谅他们也没糊弄自己的胆量。

    “进进那朋友打探到,辄辄身上的那张军用介绍信被搜出来了。所里的人盘问他从哪儿搞来的那玩意,辄辄拒绝透露来源,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胡掰扯说是捡到的,于是就被人家狠劲收拾了一顿,还恼羞成怒强加了一个窃取军队机密的罪行。

    我早前不就说过了嘛,小屁伢身上带那玩意,不仅派不上任何用场,还定会惹祸上身的。否则我也不至于想方设法让他偷偷溜进革委会大院。”

    说了个半截子话,“猴子”又开始卖起关子。不肯干干脆脆继续朝下讲述不说,还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最廉价的“经济”牌香烟给俩伙伴散了一圈,自己也点燃一枝美美地吞云吐雾起来。

    “少来马后炮!既然你之前啥都预料到了,当时干嘛不让他毁掉那份介绍信?”

    心急火燎的胡勇不耐烦地狠瞪他一眼,不无鄙夷地道:“你他妈说话能不能爽快些!是怕走后门打探消息的那些花费没着落,师兄我回头不认账了吧!我胡勇难道是那种会赖账的人?”

    吃了胡勇呵斥的“猴子”不仅没一丝羞涩和难堪,还笑呵呵摊出巴掌对胡勇道:“我当然知道师兄不是那种人。不过嘛,一码归一码。进进的朋友混进所里预先买了两盒‘飞马’上供给他的熟人,当时是我垫的钱。你现在就先给我报销了吧。”嘴里说着,还将手里捏着的那包烟在胡勇鼻子下晃晃,解释道:“这盒‘经济’可是我自掏腰包买的哟。放你一马,就不算在总的开销之内了。”

    气恼不已的胡勇利索地摸出一张五元票子,“啪”的一声使劲拍在“猴子”脸颊上,再拧着他的耳朵,逼他勾腰捡起了飘落在地的钱币,然后气吼吼道:“说话再敢阴阳怪气的,小心我就把你早晨在附近村里偷鸡摸狗的事儿汇报给派出所,让你陪着辄辄作伴去。”

    胡勇放吼的嗓门颇大,顿时就将黑市上那些乡民的眼球吸引了过来。其中有些人已悄悄撂下了手中的活计,并三三两两慢慢朝一起凑拢开始悄声嘀咕起来。

    胡勇此刻压根没心情去留意周围那些乡巴佬。而且即便是当了几年的新农民,他依旧也没把这些阶级兄弟视为同类,只是一叠声催促着“猴子”,让他赶紧将打探的完整情况说出来。

    “师兄,你先松手行不?疼死我了。”

    挣脱胡勇的魔爪,“猴子”这才有些卖弄地慢悠悠将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娓娓道来。当然了,他的那俩跟屁虫伙伴也时不时插言补充一二。

    。。。

    原来,中午时分有人打电话到了城关所,匿名举报有个叫肇辄的坏份子子女,因不满组织上对他父亲的打击处理,抄写了很多反动标语潜来县城,准备偷偷散发和张贴。目前他正潜藏在革委会招待所内伺机作案。举报人描述了一番其人的大致形象之后,还催促民警赶紧去抓人,再晚些,作完案的他可能就会开溜了。匿名举报人同时还爆出猛料,说坏份子子女也许还怀揣着盗取来的军事机密,并打算里通外国传递给海外敌特机关。

    城关派出所听说事涉反革命份子预谋作案,甚至还可能涉及军事机密泄露,自然不敢轻忽怠慢,当即派了当班的孙干事带着新民警小张直接去逮人。孙干事本人是不太相信类似危言耸听且夸大其词的匿名举报的,否则,那个革命群众何不亲自去指点专政机关抓捕案犯并直接立功受奖?

    俩民警刚走到招待所大门口,就撞见了饭后出门打算离去的肇辄。瞧瞧其长相与报案人所描述的倒是能对应上,于是就顺手拦下了。名字虽然是对上了,但带队的孙干事见对方不过是个半截子少年,而且样貌老实、温顺,还一脸天真烂漫,内心感觉此人与他们打算抓捕的凶徒实在难以契合,心底只打算例行盘问一番,稍稍恐吓一下,让他不要到处乱跑并招惹小人,再训斥几句就放他走的。但同行新参警的小张急于破大案立大功积极追求进步,不顾带队大哥满脸的不耐烦和不以为然,坚持着要将肇辄带回所里详加审讯。于是肇辄就被这般带回了城关所。

    当然了,俩民警心底并不觉得有必要对这个毫无威胁的少年采取惯常的捆绑扭送或带上手铐,但作为必要的预防措施,途中还是习惯性把肇辄包夹在了彼此的身体之间。而肇辄呢,要传送的信件已脱手,又觉得俩民警是抓错了人,自己纵然去了派出所也没任何值得担心的,所以也很配合这俩的工作。

    到了所里之后,众人见孙、张二人抓回的竟然是个小孩子,于是,都以为此前的举报纯属某些神经病假积极的图表现,闲得无聊在拿组织上寻开心,均摇着头叹息着依旧各人去忙各自的事情,再也没谁有兴致去关注此事。只有所领导例行公事顺口吩咐了他俩一声,让就在这值班室内走个程序,询问一下规定的一些事项,比如姓名、家庭成分、住址、职业、来县城的目的等等。

    孙干事懒得参与对肇辄的调查和盘诘,无聊地在一旁忙着用收缴来的扑克牌给自己算命,所以整个审讯过程其实就是小张民警在唱独角戏,既负责问询也负责记笔录。

    前面程式化的审讯内容也不值得赘述了。

    当被问及来县城的目的,肇辄解释说是去县革委会办事。小张民警于是就继续追问,你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孩子,有啥事情需要去革委会办理的?肇辄自然不肯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是想说也说不清楚这个问题,而且还条件反射地想搞小动作,偷偷去撕毁身上揣着的某样东西。于是革命警惕性颇高的小张民警当时就跳起来予以制止,还赤膊上阵亲自动手在他身上搜检,结果嘛,肇辄欲销毁的那张军用介绍信就被搜检了出来。

    眼睛盯着白纸黑字写着的“兹介绍某同志”,以及“赴某某处,办理某某事宜”两处留白位置填写的俩人名,好奇无比的小张先逼问肇辄介绍信的来源,又问打算用它来干什么。肇辄于是解释道,介绍信是自己捡来的。出于好奇心作祟,就想去机关里瞧瞧事由一栏填写的秋主任,看看县领导们是啥模样,是否也和常人一般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所以就有了这一趟县城之旅。

    去革委会大院瞻仰秋主任尊容当然不能算罪行了。但阶级敌人若心怀不轨欲图谋害领导,并以此进行阶级报复呢?那当然不仅是,而且还是非常严重的罪行了。

    肇辄的说法足够离奇,细致的小张也就放飞心灵的翅膀随之无限遐思:这少年既是右派份子子女,本人还被迫下放农村接受劳动改造,他心底对组织存有怨望那是一定的。此次他无缘无故混进革委会大院,瞻仰领导仪容很可能为虚;存有趁机对秋主任不利的想法,并企图实施伤害或许才是实。即便其企图没能得逞,但想法未必就没有。假若事情真如自己的猜测,那自己岂非成功预防和阻止了一次阶级敌人的重大阴谋,并且为革命事业立下了大功一件嘛!

    即便他实行阶级报复的企图和事实最终不能落实,但他怀揣着不该有的军用介绍信,那可是铁铁的、足以被拿下的罪行。介绍信是捡来的?真搞笑!这明显就是说谎。范城周边几十里内不仅没有部队,而且那份介绍信上的单位空35军也远在范城的数百里之外,难道它会自己长腿跑来这里?这少年何不把谎话再编得更离奇、更耸人听闻些,干脆说是从天上飘洒下来的?

    小张的审讯于是开始逐步升级。

    可不管小张如何威逼利诱,肇辄仍一口咬定此前的说法绝不改口。其间,为了证实自己的假设和猜想,小张民警甚至还打过电话给革委会大院门房,想落实自己成功阻止犯罪发生的巨大功劳。但人家给他泼了一桶冷水。今天确实有鬼鬼祟祟的家伙想混进大院,但明察秋毫的门卫师傅不仅坚决且及时地予以了制止,将犯罪分子流窜进院里作案的企图化解于无形,而且秋主任今天中午也平安离开范城去了省城。即便小张的说法真存在,那么犯罪分子就算有谋刺秋主任的企图,也决计不可能有实施和得逞的机会。

    毕竟是新人,小张对此番折腾的结果不仅失望无比,而且还有些茫然失措了。

    孙干事起先一直是冷眼旁观,心底是想瞧瞧新贩子同事瞎折腾之后一无所获的笑话。何况他也多少有些同情和可怜那清秀的少年,所以只是漫不经心玩着扑克并顺便瞧着热闹。但见小小毛孩居然不识好歹,口风紧,心理素质也很成人化,慢慢就有些羞恼了。

    姜毕竟是老的辣。老江湖孙干事退伍之后在所里干了多年刑侦,具备丰富的破案经验。于是,他先起身阻止恼羞成怒之下的小张对肇辄身体的继续蹂躏,然后,自己一边帮着重新检查那些肇辄随身携带且已被小张仔细翻检过无数遍的物品,一边随口询问着那个资料袋的来源。此前他一直听肇辄在叫屈说那资料袋不是自己的,所以凭直觉他就断定这资料袋一定有问题,而蹊跷又很可能就在其中。此前查不出问题,只是小张的搜检工作做得马虎和不太得法而已。

    资料袋里的东西小张早前已检查过数遍了,就是几本用废弃年画做封皮的旧中学课本,根本没有举报电话里声称的反动传单以及类似的东西存在。

    孙干事随手翻翻书页的内囊,其中确实没有夹带传单和信笺之类的东西,但孙干事不仅不气馁、不放弃,还很自信地慢慢将旧课本上的那些封皮纸撕扯掉,再将课本使劲朝下抖落了几下。于是,一件惊天动地的现行反革命大案就这样浮出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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