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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经病!就你那小儿科的水准,要是你觉得哪儿不妥,直接将那一段删除就行了,少来给我找麻烦。)

    进入那幢标有3字样的二层红砖小洋楼的刹那,秋鲁感觉心中的滋味很复杂,很难用言语表述。他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五味杂陈吧!

    东湖边缘绿树环绕中的这组建筑群,属于鄂豫军区司令部家属小院。秋鲁原本是想在省城办完该办的事情,在不惊动家人的情况下偷偷回家看看,之后,就连夜赶回范城的。以前家还安在京城和金陵时,这样的事情他没少干过。但森严的门禁,带电网的高耸围墙,挡住他去路且言语傲慢的卫兵,让他最终不得不亮明了身份,还如实告知了自己的姓氏以及家里的门牌号码。卫兵通过内线值班电话与正在家中的他继母联系过,并确认了他的身份后,这才最终放他进入小院。

    ------秋鲁已有许多年没有回过家了。具体是多少年,他已有些记不太清楚。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应该是从京城八一中学毕业并考入哈军工的那一年起,就再也没有正式地回过他父亲的那个家。当然了,趁父亲和继母不在家时偷偷溜回京城空司大院的家中探望妹妹,以及“破四旧”那年带了一帮红卫兵战友去金陵的家中抄家,不计算在这个时间内。

    在他父亲军队的那些老伙计眼里,这父子俩犹如天敌一般从来不对路。做儿子的拒绝回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在一帮红色子弟的小圈子内,他秋鲁则属于那种因极度不满父亲再娶,与继母关系恶劣而拒绝回家的愤青一类。总之,大家每次能见到他们父子在一起时,双方不是在互相吹胡子瞪眼,就是在使劲拍桌子、摔椅子。当然了,有时候拧着脑袋彼此装成陌生的路人互不搭理还不在此列。

    不过这些纯属表象。其中真正的缘由,只有秋鲁自己心底,也或许还有他那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继母心底明白。

    他是日寇对八路军山东军区进行大扫荡那年出生的,所以有个乳名叫“山东”。刚出生不久,亲妈就在反扫荡的过程中,被困于山崖上的包围圈内因不屈而跳崖。他母亲刚死,他父亲随即就娶了一个更年青的女人,那女人是投奔根据地的城市进步学生。在秋鲁儿时的记忆里,那女人虽不漂亮却很有性格。常在父亲好不容易抽空回一次家时,为了父亲是否该方便之后洗了手再吃饭,又或者是上床之前是否该洗了脚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与他父亲争吵个不休。或许是性格不合,也或许是年龄和知识层次的巨大差异,总之,这段婚姻维持的时间也不长。他记得自己还在东北民主联军根据地读小学的时候,他父亲就与第二任妻子分手了。

    他现在的继母,也就是他父亲的第三任妻子,是他父亲从朝鲜战场回国做巡回演讲那年新娶的。嫁给他父亲时,他继母十九岁,还是刚进入大学的在校学生;而他父亲却四十有三了。那是个狂热崇拜并追逐英雄的年代。继母所在的大学邀请抗美援朝英模代表团去学校巡回演讲,面对着台上侃侃而谈、气质高雅且英俊儒雅的他父亲,台下的他继母深陷于狂热的倾慕中难以自拔。于是,他父亲就有了这段维持至今的第三次婚姻;而他继母也由此大学未毕业就去了部队文工团。

    弯下高瘦的身躯,秋鲁俯身将手中的旅行袋放在了客厅地板上。等他抬头的那一刻,就见到了多年未见的继母闻兰,也看清了她那张因抑制不住内心欣喜而激动不已的俏脸。此刻,她穿着围裙倚在厨房门口,眼圈儿红红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双眸一眨不眨地也看着他。

    这个女人就是水做的!似乎自己每次见到她,她都会不停地揉眼睛。

    “山东,你总算良心发现,又记起你爸、还有我和眉儿的这个家了!你是五年还是六年没回来了?”

    秋鲁的心脏因此而猛地抽搐了一下。

    十六岁时做过的那个怪梦又浮现于脑海里,梦中的那张脸孔,与眼前的这张俏脸几乎能完全重叠起来。但他仍旧装作若无其事地摘军帽,并开始脱早已汗透的军装外套。

    继母闻兰捂着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发了好一会儿愣,随即才醒悟似地赶紧让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先接过他脱下的军帽和军装挂在衣架上,又小跑着给他拿来拖鞋,最后,才有些拙手笨脚地去解自己的围裙。然后,嘴里念叨着:“我给你泡茶去哦!”,慌慌张张地跑去了厨房烧水。

    “行了,开水瓶不是在茶几那里搁着嘛!要喝水,我自己不会动手?”

    秋鲁没有急着上楼。他先围着客厅巡视了一圈,大致熟悉了一下新家陌生的环境,尔后,又坐下将后颈舒适地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眯缝着眼睛紧盯天花板,脸色平静地长吁了口气。

    “你也坐下吧。别把我真当成客人了。”

    ------“山东,你看上去成熟了好多哟!”

    闻兰没有坐下,而是绕到沙发的背后,站在了他的身侧。还用两根白嫩纤细的手指,不停地搓捏着他白衬衣的领口,呆呆地对他发了一句感叹。“你穿上军装好帅哟!真像个男子汉了。”

    是啊!自己早已不是那个住京城西郊空司大院,充满青春叛逆、专爱与父亲抬杠闹别扭、说话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热血少年了。如今以“支左”名义下派地方,又通过“三结合”过程担任了县革委会第一副主任兼党的核心领导小组组长,掌握了一县几十万人的生杀予夺大权,跺一跺脚,几千平方公里的土地都会因而发抖的年轻军人,现在是不是也称得上是上位者了?难道一个上位者还不能称之为男人?

    “你情绪不太高?”

    洞察入微的继母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你别总这样。我既没有高兴,也没什么不高兴的。你不用刻意讨好我。”

    他收回了盯着天花板的目光,瞥了一眼继母那张容颜依旧、岁月没怎么让其刻上烙痕的俏丽脸颊,淡淡地反问道:“你呢,很高兴?”

    前一刻还圆瞪双睛一眨不眨从侧后方打量着他的闻兰,顿时神色不太自然地转开了目光,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地用围裙使劲擦着双手。

    “只要是你回来了,全家人都会很高兴的。小眉儿肯定最开心了。”

    秋眉是继母闻兰生的妹妹。长得不太像她妈闻兰,脸型倒是与她哥哥棱角分明的脸有几分相似,纤细、高挑的身材更是与他酷肖。

    “哦!”

    在家里时,他与父亲和继母关系都很紧张,要说唯一与他亲近的人,就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了。继母提到妹妹,他眼神顿时柔和了不少,说话也不再硬邦邦的。

    “眉眉上学去了吗?这会儿也该放学了呀。”

    “天知道上的什么鬼学!小小年纪,刚开学的,学校就要搞啥学农劳动。我敢没让她去乡下,扣在家里了。她今天跑我们剧团玩儿去了。”

    转移话题谈及爱女,闻兰的情绪马上平静了不少,还眉飞色舞地说:“最近我们剧团正在准备国庆文艺调演选拔。她成天在团里缠着那些舞蹈队的学员,说要跟她们学跳芭蕾。今天还把慧慧拉着一起去了。”

    “那还不是被你宠溺成这样的。”

    他听说过继母闻兰随父亲调省城夏江后,被分配到省歌剧舞剧院重操老本行,并以军代表身份临时充当革委会副主任兼院党委副书记的事情。妹妹不喜读书,偏爱文艺,他觉得这算是遗传自她母亲的基因。不过在如今这个动荡的年代,他觉得如妹妹这样单纯的女孩子,能有件自己爱干的事儿,而不是满街晃荡或参与那些高风险的政治活动,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儿。

    “山东,你这次回来是办公事,还是找慧慧?”

    “主要是公事。上午刚去省委找了贾司令员。”

    “见着了吗?”

    “没呢。”

    他这次回省城确实是办公事。他所在的范城县地处鄂北边陲,既僻远又贫困,不但经济地位在全省数十个县份中无足轻重,就连搞一搞阶级斗争想在政治上冒个尖,也难得掀起个把有影响的大事件。一个连名字都不为人所知的地方,要想做出一番成绩来为自己的履历加分,确实是太难为人了。

    他是即将恢复的范城县党委的拟任第一书记。这次到省城,是打算借助自己过硬的社会关系,在县党委召开成立大会的时候,请上几个省里有影响力的大人物去为他的新县党委开张助威摇旗。他要让地区革委会中那帮搞造反起家的土包子们,以及一帮子觊觎他位子的潜在敌人,领教一番自己不可动摇的深厚背景,同时为自己在政治上加加分。

    上午驱车赶到省城之后他放了司机的假。让司机去逛街,自己不作休息就去了省委,预备见一见他父亲四野的老战友和现在的同事:兼任着省委第一书记和省革委会主任的大军区司令员贾于斯。可无奈贾司令员回军区了,所以他不得不回家另寻觐见机会。

    “哎呀,山东,你可真傻。要见海南他爸,直接回家不就得了,干嘛去省委?”

    不知他这次回家之前那犹豫不决的心情,继母听他简述了返城的经过和目的,亲昵地在他肩头捶了一下,有些嗔怪地道。

    他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不动声色之间,已把继母那只不知何时搭上他肩膀、保养得依旧圆润光洁的手拨开去,摇摇头说道:“公家的事儿在公共场合办,我不习惯带回家来处理。”

    当然,他心底嘀咕了一句:我就是不想回家才特意去的省委。但他怕折了继母的颜面,不得不婉转地表述。

    “老贾每天都会回家的。他可不象你父亲那个老鬼,从八月中旬到现在,整整一个多月不见人影,还连个话也不给家里传一个。”

    “贾司令员最近不常去省里吗?”

    “很少的。也不知道是为啥,军区那边最近气氛似乎好紧张哟。老贾一般都守在部队机关,不太管省里边的事儿了。”

    “噢。。。!”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继母是个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对政治很不敏感。但他本人与所有红色子弟一样,天生就是政治动物。况且他现在也在仕途中了,对此就更是神经过敏。

    去年庐山党的全会上,党的一、二号人物之间发生的冲突,以及自己父亲被搅合其中的事,他不但清楚,而且一直在为此苦恼。他深恨父亲既憨且直又愚蠢,完全不懂得政治斗争的险恶;更恼怒父亲不为子女的前程考虑。从他了解到的有限的党内斗争历史分析,他父亲选择站在老首长林虎那边,帮着打头炮在庐山会议上大放厥词,事实上就等同于站在了悬崖边上。无论最后斗争的结局如何,他那个过了河的马前卒都两边讨不着好,而且势必影响到他儿子的仕途发展;而且他很清楚时局:一、二号人物之间分出胜负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明白归明白,可再清楚又能如何呢?那是最高层的博弈。他父亲还勉强能算个隔山打車的炮,他这个连做卒子都不够资格的小人物,也只能在棋盘旁边看着干着急了。

    不管人家的了,先做好自己的事儿吧!秋鲁这样安慰自己。

    “那我待会儿去隔壁他家找他吧。”

    “你在家好好歇着,陪好你妹妹就行。你想办的事,我帮你找老贾张罗。”

    继母喜气洋洋且自告奋勇地讨要差事,他却有些漫不经心地乱翻着茶几下层搁放着的几本书籍,并抽出其中的一本问道:“你成天就看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呀?”

    继母看了看书名:曹禺的《雷雨》,脸色就不自然的红了。

    “看着玩的。你爸不在家,一个人呆着实在无聊,就随手翻了一下。”

    “随手翻翻?”

    秋鲁瞧一眼边角已卷曲,书页也有些泛黄的书本,似笑非笑轻轻哼唧一声。“这是大毒草,低级趣味的东西。你真不懂吗?”

    “我觉得写得不错。反正我很喜欢。”

    他盯着她有些发虚的美眸,脸上皮笑肉不笑道:“你是把自己幻想成繁漪了吧!”

    “别瞎说。没有的事儿。”

    继母先嚅嚅地低声反驳一句,但随即醒悟过来,提高嗓门抗声道:“你要是没有看过,凭什么知道里面的内容?”

    “你想当繁漪我干涉不了,但我不是周家的大少爷。所以你别把其他人牵扯到你的幻觉里。”

    秋鲁似玩笑,亦似警告地来了一句。

    继母脸上刹那间腾出一片红霞。惊慌失措地扭开身,背对着他才有勇气嘟哝道:“你和慧慧的事情有进展了吧?国庆节能不能把事情办了?”

    “你觉得我俩那样子,象是能把事情办了的模样吗?”

    他自嘲地撇了撇嘴。

    闻慧是继母的堂侄女,也是继母给他物色和包办的结婚对象。他与今年二十二岁的闻慧早于文~革开始的第二年,也就是她刚上高二那会儿,就由继母牵线搭桥,并自作主张地确定了恋爱关系。双方虽然一直在持续地交往着,但既不亲密,更谈不上彼此有好感。

    闻家在沪江过去也能算世家大族了。闻慧的父亲闻征远,文~革之前已做到了沪江市委副书记。运动初期沪江“一月风暴”时他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也就是因为他与秋家刚结成的这层若有若无的关系,就此搭上了副统帅林虎。在林虎的干预下,闻征远才被重新结合进了新的市革委会班子。去年他看到秋家跟随林虎与领袖打起了擂台,面临着无法预知的政治风险,当即调转船头,与当前在领袖跟前红透半边天的副总理兼沪江市委头号人物、号称秀才的章乔春眉来眼去打得火热,渐渐与秋家疏远开去。所以秋鲁与闻慧之间近段日子的关系,就像两家之间的关系一样,也变得不咸不淡、若有若无起来。

    “你们的感情是不是出什么问题呀?”

    “我们之间有过感情吗?”

    秋鲁不屑地冷言冷语讥诮道:“人家是军报大记者,整天忙着宣传老人家的革命文艺路线。小半年都难得赏赐个机会让我瞻仰其尊容一面。要谈感情,那是你们闻家人才与她有感情,别把我姓秋的扯在里面。”

    他六五年从哈军工毕业分配到航空608所之前,在学校就曾有个对象。俩人私下里也好得蜜里调油,都快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结果文化革命初起,因中央文~革小组号召已毕业的大专院校学生回校参加文化革命运动,所以他就与一帮子哈军工毕业的大院子弟一起,抛下女朋友千里迢迢杀返回运动的第一线。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些红色贵族子弟组成的老一批红卫兵,刚过了一把斗争别人的瘾,之后,多数人都因父母受到冲击,摇身一变也成了被别人革命的对象了。此后,迷茫无措的他被父亲亲自押往军队,心不甘情不愿地做了一名革命军人,也终结了他从小就做起的当航天科学家的梦。

    “我也没想到叔叔家会那样!”

    继母感觉自己有些委屈。

    “他闻家攀不攀高枝与我无关。但闻慧从去年庐山会议之后就没主动联系过我,这应该是事实吧?老人家与林虎水火不容到那个地步,人家好歹还在‘五一’节的时候一同在**上露个脸,我跟她之间算什么?有这样的未婚夫妻?”

    “对不起,山东。是我耽搁了你!”

    继母眼圈又开始发红,哽咽着小声道:“要不你自己另外找一个吧?”

    前些年,闻慧哭着喊着追着他要结婚,但他觉得她年纪实在太小,根本就不懂得婚姻。关键是自己已心有牵挂,所以就婉拒了;最近两年,待他有意娶已经出落得异常青春靓丽且已成熟透了的闻慧时,她却开始拐着弯躲着、避着他。更关键的是,她在与未婚夫藕断丝连的情况下,居然又与一些追求者玩起了不清不楚的感情游戏,这让秋鲁悬吊在半天空,一下子就变成了婚姻老大难的超龄青年。

    这股子令人无比恼怒的火气和羞辱已让他憋屈了一年多,见继母这个月老再度提及此事,他本欲大吼几嗓子发泄一番的,但又特别见不得继母泪眼婆娑的小媳妇模样,只得反过来安慰她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也是想为双方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呗。我不会与她一般见识的!”

    “别烦闷了好不好,我给你揉揉肩?”

    继母讨好地低声祈求道。

    “不敢当,您是长辈。您太过委屈自己,让我做小辈的承受不起噢!”

    “山东,你咋一点也不晓得我的心啊!”

    继母心底的苦水潮涌而出,终于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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