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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继红醉了。而且还发了酒疯。

    村里与樊支书同辈的樊四友家中午娶媳妇宴客。

    这年头,象樊村这样的穷村,家里能够娶上媳妇的,要么属劳动力多家境不错的;要么就是亲友里有人当兵或当干部,家族身份高人一等的那一类。樊四友家的大儿子是村会计,算是比较正式的干部了,所以,他家的婚宴,大队领导和村里的全体干部不仅来了,还全数到齐。

    心绪不佳的吕继红原本打算溜号。但大队李书记一向知道她性格开朗活泼,办事麻利、嘴皮子利索,是参宴干部中少数能拿得出手去调节婚宴气氛的活宝,也是调戏新姑娘和新姑爷的一把好手,非拉她去不可。所以,她最终还是没能逃脱。

    鄂北乡下人不食鱼和动物内脏。结婚请客,无非是请人杀口把子猪,斩几只鸡鸭,到菜地扯几把青菜。每桌扔几碗水煮大肥肉,丢只把鸡、鸭,弄几盘缺盐少油的青菜就算齐活了。杀的猪也绝不能婚宴当天就吃完,至少要留下大半瓣给新姑娘回门时用。就这样寡淡的宴席,也还是大家一辈子难得的几次敛财机会。

    吃宴的时候,村里关系近、家里经济条件也不错的;或是想借机巴结的,就塞几毛钱的红包或捎带上一只家禽作为大礼,然后全家老少一起出动;实在穷得掏不出现钱的,奉上几枚鸡蛋,拎几斤麦子去也能拿得出手。总之,除了干部之外,其他人赴宴是向来不准空手的。

    樊四友家请客,按规矩是通知了樊村所有人的。但村里几个插队知青,除吕继红和四眼狗陆一凡之外,其他人都找这样那样的借口躲避了。

    吕继红既是村干也是大队领导,而且在村里担任的是记工员,评定劳动力等级的时候她有至为关键的一票。只要她肯歪点小嘴,一个原本能值十分的劳动力,立马就能降级为九分或八分,所以她属于那类不用凑份子还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陆一凡来得就心不甘情不愿了。他是村小的老师,而樊四友家里老大的崽恰好在他的混合班。所谓混合班,就是所有学生不分年级和年龄,全集中在一起授课的那种混编班。一般的村小因为学生不多,师资力量不足,大抵都采取了混合班。混合班授课时,老师轮流讲授不同年级的课程;班上的学生,则根据其知识水平和所属年级,轮换到前排听课。其余人则坐在后面自习。

    陆一凡来之前心底就犯嘀咕,来之后就更是窝火了。

    在以往尊师重道的日子,像他这样传道解惑的先生,都应该是请上座的免费嘉宾。如今这年月,就算老师已不值钱了,但他陆一凡的位子好歹也不该远离干部的席面太多吧?要知道干部们坐的那些上席,荤菜可是要多上两道的哦。何况他出席宴席时还掏了一毛钱。但人家主人家偏偏就把他编排到了最旁边的下席。敬陪末席,这岂能不让他感到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心里不平衡,于是陆一凡在主人家还没宣布正式开席,别人都没动筷子的时候,就很不自觉地独自大吃大嚼起来。主人家的白眼他不是没瞧见,但他懒得理会,也不在乎。他只想把本不该送的人情吃回来而已。等到别人酒过三巡开始串台子闹酒,打着饱嗝的陆一凡倒是冷眼旁观开始瞧起了热闹。

    他发现今天吕继红活跃得有些过了头。

    除了连珠的笑语和生花的妙口,吕继红今天还特别生猛和好战。不仅是干部们和主人家的敬酒来者不拒,就算一般的村里人敬酒,她也是端起杯子就朝下猛灌。以往类似档次的敬酒,她不说滴酒不沾,但总能找出一百个理由撒赖推脱掉。最后,她甚至还主动出击、四方邀战,先闹一对革命新人,后将大队长李书记和村里樊书记等人的军。所以酒宴未散,她已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吕继红从昨晚起就粒米未进。

    中午负气扔下肇家洗洗涮涮的活计跑出屋后,晚餐时她果然信守诺言没再回牛棚屋。结果肇家的晚餐,是蓝蓝负责烧火,肇辄掌勺当大师傅,凑凑合合搞出的一餐高粱米红薯稀饭。

    其实吕继红是既想见,又有些情怯于再见肇飞那张脸。毕竟昨天她甩脸子给肇飞看了,她揣摩着肇飞也会因此而生气。所以,傍晚时分她估摸着肇飞已从牛凤那里返回之后,害怕在晒谷场上与肇飞撞见了尴尬,就赶紧躲回了自家的闺房。

    人虽回了自己的屋,但一颗心还牵牵挂挂系在隔壁的牛棚屋里,所以,憋闷得难受又不敢抛头露面的她,只能一边诅咒牛凤那个老妖婆要么早死早投胎,要么尽早滚回城里,别来争抢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边责骂肇飞不是个东西,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要了人家女孩子的身子,就再也不将人家当回事儿了。更可气的是,还敢不顾自己的反对,当真去了牛凤家。总之,吕继红在屋里磨磨蹭蹭,找足了各种由头说服自己别去管那户人家的事情。结果到了最后,她连自己的晚饭也忘记了做,直接就爬上了绣床。

    直至很晚之后蓝蓝回了屋,吕继红这才知道肇飞压根就没回。自己纯粹就是在这里自作多情了。这让她当时就气坏了。一边自己扇自己耳光,骂自己天生的贱命;一边还毫无来由地怒骂劝慰自己的蓝蓝是“不开眼的蠢货”。

    肇辄半夜里练完功回屋睡着之后,吕继红还是忍不住起床偷偷溜过牛棚屋瞧了瞧。先帮着简单收拾了一下家务,然后又为睡觉不老实,蹬翻了被褥的肇辄扯扯床单、压一压被角,然后才坐在他的床头生起闷气来。

    性格强悍的她素来敢爱敢恨。对不喜欢的人,如陆一凡、樊二柱之类,干干脆脆拒绝,一点也不给对方留面子,也不在乎人家因此的感受;而对自己喜欢的人,直爽表白之后,还连心肝也巴不得掏出来呈献给对方。所以,她既恼恨肇飞平淡、稳重下所掩饰的执拗和顽固,更难以理解类似他今天这样藕断丝的处世方式了。

    肇飞去探视牛凤,她认为这本来就很不应该。他如今既然已有了自己,那就要懂得避嫌,不再和他以前的那些女同事黏黏糊糊。如今他不仅不顾自己的反对很强势地去了牛凤那里,还居然还敢彻夜不归,这就让她完全无法忍受了。

    难道是牛凤那个老妖精趁机勾引他留宿的?否则他怎么敢不回来,不怕自己生气了真的打上门去撒泼?她觉得,即便牛凤的情况真的特别不好让他确实无法脱身,那他至少也该先回家一趟,或者托人捎个信儿之类的方式让自己放心吧?

    吕继红想了很多从下乡认识肇飞起,特别是从去肇家开始搭伙双方真正接触以来的事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肇飞的,又是为什么会喜欢上他的,吕继红现在已经想不起了。应该就是在不知不觉间吧。

    她是家里的老大,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母亲死得早,几个弟妹都是她和她父亲一起拉扯大的。从小起,她就与既慈爱又能干的父亲一起扮演着长女如母的角色,既干家务又要抚育弟妹们。因此,她看着周围那些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男生,总觉得他们幼稚、娇惯得令人格外讨厌。所以她喜欢成熟的男人,特别是象父亲那样,既有宽厚胸膛,又懂得体贴人,温馨且洞悉世事的老男人。当然了,那时候的她还完全不懂得这就是所谓的恋父情结。这些都是后来肇飞告诉她的。

    遇见肇飞后,特别是有较深层的交往后,他父亲一般亲切的容貌,和善包容的气度,帅气挺拔的外形,优雅的气质和广博的知识面,无一不吸引着她。面对双方巨大的、全方位的差异,她也曾自怨自艾、自怜自叹过,害怕他看不上自己。但她还是飞蛾扑火般一往无前地冲了上去。爱了就爱了,她绝不会不经尝试就主动放弃。

    想着女儿家的心事,吕继红脑子里幻化出肇飞与牛凤正悱恻缠绵的场景,她紧咬银牙捏紧拳头的同时,顺势就在床上擂了一下。她很有此刻就打上门去,拧着耳朵狠狠扇牛凤耳光,再将肇飞胯下那祸根剁下的冲动。心有所思、意有所动,她的手也无意思中伸向了床上少年的裆下。以往她看护年幼的弟弟妹妹们时,就习惯用一些简单肢体动作,而不是他们尚难理解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当时的情绪,或高兴、或赏识;或气恼、或讨厌。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在年纪小又与自己亲近的亲人身上动手动脚,竟成了她改不掉的坏习惯。

    许久之后,当她从沉思中醒转,这才发现身旁小男孩的裤裆内,竟由于自己无意的举动而撑起了小帐篷,她既好笑又好气。

    “小东西,和你爸一样的下流胚子,做梦都想着干坏事!”

    于是,她顺势用手既温柔但又带些霸道,狠劲在那里揉搓了几下。她是把少年当做了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爱人的替身了。结果梦中的小男孩就泄了。

    ------吕继红是被村里的几个大姑娘、小婆姨架抬着弄回女知青屋的。

    一路上她时哭时笑、时打时闹,但扔上床后,她马上就沉沉睡去,还传出了连绵、细密的鼾声。

    陆一凡是跟着她前后脚返回的。平日里吕继红清醒的话,会将他毫不客气地撵出闺房。因为吕继红早就把自己的闺房,甚至是女知青屋都列为了禁地。但此刻陆一凡就静静地坐在她的身畔,深情地凝视着她那张对他似近实远,曾让他心跳加速、又让他总是痛苦不堪,既清晰但又模糊的圆脸盘。

    眼前这张平日不太敢直视的脸其实算不得飘亮。黑黑浓浓的两道眉毛既粗且直,很似清秀的男孩的眉毛;鼻子嘴巴也不大,红红的嘴唇显得有些厚,整个人的脸孔五官只能用端正、清秀一类的词儿形容。但自己为什么就会被她迷成这样呢?陆一凡对自己的喜好甚为不解。为了她,前两天差一点被打成了反革命份子;为了她,本可以到省城近郊农村插队的自己,毅然选择到了鄂北这荒僻的小村;为了她,别的女孩即使长得再漂亮,自己向来也不屑一顾。可这一切最终都落得了什么?他有些想不下去了。

    一个小婆姨临出屋时顺手递给他一张折叠成万字形状的字条,说是自家大姑吃酒宴时让她转交吕继红,由她大姑村里下乡劳动的牛老师一个朋友呈上的请假条。陆一凡拆开纸条扫了一眼,直接就揣进了自己口袋,并向小婆姨保证一定会帮忙转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一凡所凝视着的那张圆脸上,两条粗粗的浓密眉毛皱了皱,小小红红的唇先是一张一阖,饱满丰挺的胸脯开始激烈地起伏,然后,吕继红微微张开双眸,将头侧翻过床边,剧烈地呕吐起来。

    “呕。。。”

    山崩地裂般的呕吐时间不长,但美人嘴里的呕吐物也依然不是喷香的兰麝。刹那间,屋里弥漫起一股子难闻的酸腐气息。

    陆一凡在吕继红呕吐的当口,捏着鼻子飞速地闪开了。待她渐渐平稳下来,这才在堂屋里找出一把铁锹和一柄小扫帚,在门槛外铲些土覆盖到呕吐物上,将呕吐物连同污土一起倾倒进茅屋的坑中。回屋之后,又从灶间给她端来了一杯温热水让她漱了口。

    陆一凡做这些事儿的时候,吕继红的意识还不算清楚,所以她没有拒绝。半迷糊的辗转反侧中,她终究感觉到有人坐到了自己身畔,并且屁股也蹭上了自己的床。她甚至察觉到有一只颤抖的手掌,正缓慢但很固执地贴近自己的背部肌肤。

    “陆一凡,你想干啥?”

    将腹中之物呕吐干净之后,吕继红尽管头脑还在发晕,四肢软绵无力,但陆一凡的动作让她的意识最终完全清醒了过来。她感觉有些羞恼,但终究没有大发雷霆。毕竟人家是在示好于自己。

    “我想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明白?”

    平日里镜片后对着吕继红的眸子总是闪闪烁烁的小眯眯眼,此刻显得格外镇定和坚执。

    “明白又怎样?不明白又能怎样?”

    吕继红那双一向盯着他看就似看一个非男人,可以不带任何感**彩的眼睛,此刻从未有过地避闪开去,双眸中甚至还掠过一抹暗影。

    “唉!”

    低微的叹息几不可闻,但陆一凡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一股子从未有过的信心瞬时溢满了他的胸膛。

    “吕继红,我俩从高中做同学到现在,一起度过多少年了?我觉得吧,那人并不适合你。倒是我俩挺般配。”

    “就你这落后份子?”

    “那是你从来不给我机会。你要让我有了哪怕一丝的希望,我也会积极追求上进的。”

    “去去,少给我扯淡。我俩一点也不合适!”

    “跟那个人就合适了?”

    “即使不是他,也依旧不会是你。”

    “喂,吕继红,醒醒吧!你一工人家庭出身的知青标兵,又是正积极争取入党的积极分子,为啥会想到和一个下放改造的脱帽右派搅合在一起?

    不谈这些阶级差异的问题了。人家曾是大学教授和留洋过的社科院研究员,你一个顶多初中文化的水货高中毕业生;他年过四十岁是有孩子的老鳏夫,你是才二十花季的女青年,凭什么你就能奢望你们的婚姻能幸福?再说了,组织上会接受这种不般配的婚姻?”

    “说够了吗?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踢你出去。”

    威胁陆一凡时,吕继红的脸色阴郁,但口气还算平静,没有象平日里陆一凡逞口舌之快时那样爆发。陆一凡觉得自己的话对她的情感世界已有所触动,心灵上已撕开了一道小口子。既然有了一线希望,那自己就要继续将她心灵的伤口彻底撕裂并拉大。

    “昨天他是不是又去找别的女人了?我看他就是想玩玩你!别的东西你别做指望了。”

    “滚!再不滚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陆一凡看她就快爆发了,于是就如往日一样,赶紧抬屁股乖乖走人。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吕继红心底发着狠:肇飞呀,肇飞。如果你明天再敢不回,再敢与牛凤那妖精继续纠缠不清下去,你就给我等着吧!

    牛凤离我姓吕的隔得远,或许我鞭长莫及,那就暂且便宜她。但你肇飞的小命还攢在我手心里!你敢始乱终弃,学那“西厢”里的张君瑞,即使我吕继红把自己的名声像崔莺莺一样彻底毁掉,也绝不让你和那个牛凤的好事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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