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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宇是在由樊村赶回空35军基地的半途中,发现装在他军用挎包最里层的红色笔记本遗失的。这会儿,他的车已经开进了随枣的大山里。

    他那本笔记簿平日都锁在保险箱里,只有使用时才会临时取出来。这次他带着笔记簿去大白山,不仅是要将笔记簿里记载的某些内容传达给他所要拜见的那位老人,也是要记录他的回应和答复。前天出大白山基地时,他还特意检查过一次笔记簿。路途上他也曾取出笔记簿记载过一些沿途的随想,由此他可以确认东西就在军用书包里,但就这会儿功夫笔记簿居然无影无踪了,刹那间他的头脑顿呈一片空白,身体如坠落进冰窟窿一般浑身寒冷颤栗,手脚也不能动弹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他感觉热血重新流回大脑,身体已能正常呼吸和运动之后,他首先提醒自己要赶紧镇定下来,将思绪捋一捋,将笔记薄可能丢失的过程和相关细节回忆起来,看能不能将笔记簿重新找回。若确实难以找回,那就得在向上面做紧急汇报,同时提出补救的方法和措施。

    将“嘎斯”吉普停在山道旁,周宇仰靠在驾驶座的靠椅背上,点燃一棵烟卷,慢慢地细品着,也在竭力回忆着自己整个的回程旅途以及笔记薄可能丢失的过程。

    思索了一阵,周宇已能确定,笔记簿只能是自己从大白山基地出来至樊村这段旅途上丢失的。因为昨天离开基地之后,他害怕遗忘了老首长秋司令员谈话的某些细节,曾在半途中停车,特意打开笔记簿随手写划过几笔,然后就把笔记簿重新塞进了军用书包。

    开车的过程中,装笔记簿的挎包一直放在车后座上,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范围。中途汽车抛锚,以后去樊村,包括在樊村老肇家吃饭、睡觉甚至是方便,挎包都始终没离过身。为此,那个叫肇辄的少年还目光怪异的瞧着自己的书包,满眼里似乎都是疑问号。如果说挎包有什么机会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是中途修车那次;另一次就是车前轮歪进樊村晒谷场的沟坎了。

    中途修车,除了肇辄之外,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而肇辄也至始至终没有上过车;车轮歪下沟坎那次,肇辄是率先下的车,事后自己也没有让他帮忙收拾东西,他是没机会去捡拾掉在沟里的书包并掏出笔记簿的。看来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在挎包跌落进沟里的那会儿,笔记簿恰好从其中滑出。既然东西不是在半途中丢失,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遗落在小樊村的沟坎里了。

    想清楚这些后,周宇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些许。他相信东西此刻还在那条小小的排水沟里。即便万一被人拾起,也只可能是肇家的父子俩。而那两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想虽然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在安慰自己,但周宇觉得按照组织纪律的要求,他还是必须首先向组织汇报这件事情,并让组织上立即采取补救措施消除可能的隐患,做到防患于未然。然后才谈得上重返樊村去寻找笔记簿。否则,笔记簿的内容已经外泄,即使重新将其找回,也可能出现难以弥补的巨大危机。这个先后次序自己是绝不能颠倒的。

    忐忑不安地思考了半晌,周宇重新点火启动发动机,并将车速提升到了极限。约莫是吃过晚饭的光景,他顺利返回了军部基地。

    -------肇辄昨晚是在胡勇床上睡的。起床与胡勇一起晨练过后,他代表他爸肇飞把周宇送出樊村。出于少年人活泼的天性,回晒谷场时他走得很不稳重,时而蹦蹦跳跳;时而平举双臂两足交替向前,迈着走平衡木般的一字步,总之,他始终都沿着昨日里“嘎斯”吉普进村的车辙印迹低着头在往回走,嘴里还哼着时代小调,心情极度愉悦。

    嘿!居然有一个苹果遗落在地。

    过晒谷场边那条浅浅的排水沟时,肇辄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起来。

    他知道苹果是昨日里“嘎斯”吉普掉进沟坎那会儿,从周宇车上滚落到草地上的。既然会有第一个苹果遗落,那么沟里会不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更多呢?周宇是个近视眼加夜盲症,黑灯瞎火里却拒绝自己帮忙的好意,没曾被他捡起的苹果应该还不止一枚两枚,看来今天自己和蓝蓝有口福了。昨天周宇送家里的那箱作为礼物的苹果,早就被吕继红女主人一般毫不客气地收进了她的柜子,还特意上了锁。

    在沟里的草丛中,当肇辄扒动着长长的蒿草寻找苹果时,他不仅找到了好几枚苹果,而且在车辙印几米外的草丛里,还发现了那本被周宇遗落的红色封皮小笔记簿。

    好奇地顺手翻阅了其中几页内容。笔记本里的字迹很潦草,每页纸上大多只书写了十几行字,少的甚至只有七八行。潦草的字迹加上布满钩钩圈圈的图形,使得笔记簿上记载的内容不太容易辨识。但肇辄仍读出和领会了其中的部分内容。

    “五七干校”等于变相失业?

    知识青年和知识分子上山下乡等于变相劳改?

    当代的秦始皇?

    这很像是反动分子书写的变天账噢!

    肇辄猜想,这本笔记簿一定不是周宇叔叔的,应该是某个反动份子被其逮住,然后缴获下来的反革命罪证。

    在去村口代替父亲参加生产队的每日派工短会做早请示前,他将那本红皮笔记簿很随意地塞进了他爸爸肇飞的手中。之后,因樊三柱代表他哥二柱子邀请自己到他家里去做客,肇辄就将此事彻底抛到了脑后。

    -------在基地办公室的保密室内,周宇拿起那部红色的专线保密电话机,要通了自己需要联络的地方:中国北部海边的某疗养胜地。听到对方接了线,于是他照例说了一句:“祝福敬爱的统帅身体健康!”

    “永远健康,伟大的统帅!”对方回答说。

    这句话,通话的双方彼此都心知肚明,不光是祝福,实际也是同志之间确认身份的联络暗语。

    “我是周宇,需要紧急与舰长通话!”

    “你稍候。”

    对方放下电话听筒离开了。

    在对方离开的约莫十几分钟里,周宇感觉时光的流逝要比平日缓慢许多,直到那边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还带有稍许稚嫩的声音为止。这段等候的时间,简直漫长得犹如是一个世纪过去了。

    其间,他喃喃地感慨着,思绪也飘到了九霄云外。

    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国家干部和有知识、文化的人,全部都被以各式各样的名义打倒或流放了。领导干部靠边站,各级政权由愚昧无知、缺文化少修养的工农兵及造反组织成员所掌控;有知识文化的,无论你是肇飞那样的知识精英,还是牛凤那样的艺术菁英,甚至只是吕继红那般的在校学生,全都被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名义下放农村劳动了。

    国家政权的顶端,是封建**的独裁式家长。他的思想就是各民族人民的思想,他的意志就代表着全民的意志,他的话一句顶一万句,是不容忤逆的圣旨。全国人民必须紧跟随他的思路,今天对外反对美帝国主义;明天又去抗御苏联修正主义;后天则对内继续搞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还把所有人群划分成“黑四类”和“红五类”,怂恿“红五类”去打倒和对“黑四类”实行专政;大后天是什么解放全人类。让本身就饿得快死的老百姓,勒紧了裤腰带去支援世界革命等等。总之,从六年前那场所谓的文化革命运动发动开始,人人都不干正经事儿了,成天价参加各类运动闹个不歇气。国民经济停滞不前,群众和基层干部、部队中下层干部的实际生活水平在逐年下降,不满情绪在日益滋长。大家敢怒不敢言,直至不敢怒也不敢言。

    好在统帅即将站出来扭转乾坤了。军队中一群如自己一般既志同道合也有知识、有理想的青年同仁站出来了。统帅是红色帝国的缔造者之一,也是目前这个红色帝国第二号最有威望和权势的人物。如今掌握军队的部队诸多高级将领,都曾是他的老下属或追随者。而“舰长”则是他唯一的儿子。如今,自己这群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军人,已围绕着“舰长”建立起了小舰队,也策划了571工程,准备等待合适的时机发动变革,改变这个国家当前的一切不合理状况,并推选统帅出来重整河山。

    作为571工程的骨干之一,他周宇目前不仅要直接负责变革行动的部分实施内容,还兼顾着统帅与部分老下属间的通讯联络工作,负责策反统帅诸多曾经的追随者与老部下,使他们同情和支持571工程,或至少在起事时严守中立。他此次的大白山之行,正是为实现这个目的而去的。

    ------“你好!”

    话筒里传来了“舰长”朝气蓬勃的问候音。

    “舰长…”

    由于紧张和愧疚,周宇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半天组织不出完整的问候和祝福语。

    “不要紧张。无论你大白山之行的结果是啥,天都塌不下来的。”

    “联合舰队”前敌总指挥,他们的年青“舰长”在电话中安慰他道:“你和他的谈话要点,前天你在大白山上不是都传回了嘛!细节问题完全可以慢慢再说的。难道是有重要内容遗漏了?”

    “舰长,不是这事儿。”

    周宇一咬牙道:“我辜负了组织信任,将那个专门记载571工程的记录薄搞丢了。我请求组织的处分。如果组织处分还不足以弥补我的所有过错,我会以生命和鲜血报答组织和人民的!”

    “。。。”

    “你估计什么时候丢的,丢在哪里了?”

    对方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语气还算平静。没有如周宇预料的那般大惊失色或者是暴跳如雷。当然了,紧张还是有的。周宇能从对方加快的呼吸频率判断出来。

    “应该是昨天从大白山返回基地的路途中丢失的。”

    周宇将昨日回程的情况与樊村之旅毫无保留地简单做了汇报,也将自己的初步判断说了出来。因为组织要求其成员做到绝对的忠诚、坦白和服从,这是他作为舰队成员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和要求。

    “舰长”在电话那边又沉默思考良久,然后说:“处分就暂时不提了。组织会对其危害性进行评估的。然后才能谈到对你的处理。这样吧,你还是先将此次大白山之行的详细情况再汇报一下。”

    “老首长是七号坐直升机,从夏江直接飞回的白山基地。”

    “那就是说,b-52还在南巡的半途中?”

    “是。下一站可能是金陵或沪江。”

    “他夏江之行的情况呢?”

    “六号晚上,b-52将他和大军区的贾、马两人一同招去了夏江。b-52没有进驻他常去的东湖宾馆,是在专列上分别召见他们三人的。

    单独见我老首长时,b-52就目前国内形势说了三点看法。一是最近有人要分裂党、急于篡党夺权;二是这事情不能随便算完,必须迅速、彻底地得到解决;三是副帅在这件事情上必须承担某种责任。临下车的时候,还刻意对我老首长意味深长地说,要让他团结,不要搞分裂;要做好跟随其重上井冈山的准备。他出来后没有见着贾和马,也不知道b-52与那俩谈话的具体内容。”

    周宇与组织的通话出于保密原则,凡涉及到人名时,除非必要,一向是不允许直接点名道姓的,能用代号的,则全部用代号。b-52是他们起义计划准备推翻的那个独裁者;而大白山上的老首长,则是指现在豫鄂军区的空军司令员秋鹏。他是从湘江边那次狙击战后就追随副帅林虎的老将军。周宇大学毕业后投笔从戎伊始,就是给他做秘书。也是由于这层原因,他成了副帅与秋司令员之间的联络人,也代表副帅进行了数次策反和情报收集。

    “大白山的那位到底什么态度?”

    “没有明确表态,但估计应该同情我们。”

    “这个事情可不能靠猜测,那会坏大事的。你将这次会面的详细情况,尽量用原话转述给我,并将他其间的表情、神态等等,凡是能回忆起来的都描述一下。”

    周宇将前天大白山之行的所有细节回忆了片刻,然后,语言节奏很缓慢地讲述了起来,这是为了给电话对面的“舰长”留下思考和分析琢磨的时间。

    “我首先代表副帅向他问了好,他说:谢谢老领导的关心;然后他询问了副帅身体的健康情况,我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他;此后,他又询问了副帅让我进行此行的目的。我解释说,一是副帅听说了他与b-52即将会面的情况,想了解一下相关的细节;其次是想将我们近期记录的副帅的一些指示和想法转告他,征询他对此的意见和看法。

    第一点,他与b-52的会面情况,刚才我已经给你详细转述了,我估计他不会有啥隐瞒。既没有那个必要,而且他的讲述内容也完全符合b-52的性格以及我们所掌握的召见时间记录;至于副帅的想法,我是按笔记簿的记载讲述的…

    “接着说。”

    我念571计划的第一部分,即可行性那段内容时,他很平静,未有任何表示;

    我讲第二部分必要性和必然性时,他前一会儿情绪也算正常。听到后面时情绪稍有波动,曾叹息着插了一句话,意思好像是说,我们**人确实是该对历史、对人民负责了。”

    “哪一句?是571计划中‘把党内和国家的政治生活,变成了封建**独裁式家长制生活,滥用中国人民给其的信任和地位,成了当代的秦始皇’那句话吗?”

    “我不能肯定,因为笔记簿丢了。但应该是念到这一部分时。”

    “你在电话旁边稍等一会,不要离开。我去将你汇报的情况,以及组织从其他渠道掌握的消息,与舰队的同志们综合分析一下,然后将结论给统帅汇报,由他做最终决断。”

    “好的。”

    “其实舰队已经起航了。即使没有你丢失笔记簿一事,我们也会按计划行动的。所以不要有精神负担。”

    “感谢。。。舰长的关爱。”

    周宇已有了想哭的感觉。哽噎着连话也说不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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