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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更衣、洗浴一番，肇飞又回复到往日里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的模样。
给牛凤沏茶、让座，简单说了说蓝蓝最近的学习情况，也询问了一下女弟子的近况，然后就端坐于小凳子上，一边独自静思品茗，一边等待着女弟子开口。牛凤倒是满腹心事，只是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处讲起，又有碍眼的人虎视眈眈坐在一旁，所以干脆也不开腔了。
吕继红的眼珠子在沉默着的俩人身上绕来绕去许久，屋里沉闷的气氛既让她憋闷，更让她颇感无趣。她倒是想出口打破沉寂，可这会儿的她不仅并非主角，而且他俩交谈时的“之乎者也”也让她犯晕乎。于是吐吐丁香小舌，朝肇飞扮个鬼脸，终究还是转回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在灶台边忙起了刚才剩下的活计。那个地方才是属于她的领地。
“老师，你看我该……？”
牛凤终究耐不住了。吕继红刚起身，她就出口询问了一句。但话刚起头就被老师摆摆手给打断了。肇飞这会儿心底似乎已有了成熟的考虑。
“吴哲过选拔关问题不大。他是名演员，又唱的是男高音，独自就能凑合出一台节目。这些年男声独唱的革命歌曲曲目多，无论政治上、还是艺术上都不乏佳品。他如果曲目选择得合适，估计通过上面的审批不难。而且剧团内部的那些问题，对他个人的冲击并不大。这次的选拔嘛，我猜测就是他返城的最终机会了。但你这次估计还有些困难。”
“为什么？‘洪湖水’的事件可与我无关哦。”
“你的问题与政治无关，是别的方面。”
肇辄摆摆手，示意牛凤稍安勿躁。“我帮你分析了一下。‘党育英雄、军民一家’那一幕吧，角色的确是不少，女主角也有两个，但要让我来分析、决定呗，合适你的却未见得多。其中任何一个角色对你来说，想上都有些困难。
‘情节芭蕾’这个词汇你还记得麽？我记得以前在给你们讲授西方中世纪艺术史时，就曾引用过诺韦尔的某段话。原文我记不太清了，但大致意思是：芭蕾舞并不只是形体的技巧，它也是戏剧表现和思想交流的工具。你现在既缺乏对事物思考的深度，也少了些原来的舞蹈基本功底子。要与别人竞争，我估计已无任何优势可言。”
老师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你是研究生，是独舞公主和院里的台柱子，甚至是整个中南地区最优秀的芭蕾舞蹈艺术家，但别忘记了，那只是‘曾经’的而已……我问你，你有多久没接触过舞台表演艺术了？又有多久没系统拉伸过肩部、胯部关节的韧带了？腰腿的柔韧性还剩下当初的几成？”
做老师的越发问，自己的心情就愈发沉重。但仍坚持着把难言的郁闷组织成词汇，完整地向恭谨地瞧着他的女弟子表达了出来。
“你腿部和后背肌群的弹性和力量，我估摸着下放之后已没余下几分了。后仰、劈腿、跳跨，这些女主角要大量运用的动作，我估摸着你现在很难完成，但你的性格会让你甘心只做群舞中的小小配角吗？”
“我会加紧恢复训练的。”
“下乡劳动快两年了。你平日不磨刀，临时抱佛脚，事情恐怕是来不及了哦！”
老师摇着头，眼镜片后面犀利的眸光凝视着她，似乎洞穿了她身上薄薄的夏装，透视到她依然光洁，但已逐渐失去了弹性的肌肤。这让牛凤既感觉温暖，也难免有几分羞涩。但她还是倔强地高昂起头颅，一字一顿，充满自信与骄傲地说：“我能行！只要再给我点时间。”
“可你缺的就是时间呀。”
“一定能行的！”
紧攥拳头向老师表达着决心，一股力量也似乎正由她微鼓的胸膛中萦绕、滋长。她自言自语道：“只要我愿意，我就一定能拿下主角返回舞台的。”
“那就把目光盯在二号角色女红军‘连长’身上，并为这个角色做好一切准备。”
看到老师的语气很肯定，她有些疑惑的询问到：“为什么只是女二号？”
她自认为在自己的巅峰时期，任何方面甚至都不比电影《红色娘子军》中的女一号薛菁华差，唯一欠缺的，不过是运气而已，所以心底颇有些不服气。
“吴清华这个角色，大劈腿、腾空跳跨、后仰旋转之类的动作太多，你没有多余时间去恢复身体。那样的动作，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就实在太难了。女二号虽是配角，但毕竟也是独舞，比较适合当前你的身体状态。”
牛凤低头思忖了片刻，不置可否地摇晃了一下优雅的头颅，喃喃道：“老师，您估计我有几份把握？”
“一号还是二号？”
“。。。。”
肇飞有些无可奈何道：“只要不是一号那样的高难动作，其余的角色对你来说都不成问题。在形体美感和对人物角色的领悟和表达上，你的演绎并不会受到年龄的局限，也许那还能算是优势。”
“是啊，岁月无情，韶华易逝。我和老师您转眼都老了！”
女弟子抑制不住心中潮涌而来的感慨，心情澎湃万分。
“自己老就老了，胡乱攀扯上别人干嘛？人家肇老师可一点也不显老，至少看上去比某些人年轻好多呢。”
灶台旁的小姑娘似在自言自语，但低低的讥讽声，其音量大小又恰好能传入牛凤的耳鼓里。
牛凤再也忍受不住这个出言刻薄的小姑娘，她手掌用力朝小桌子一拍，对多嘴多舌的小姑娘怒目而视道：“无大无小。你知不知道大人说话时小孩子不准插嘴的规矩？如果不懂就请你出去！”
牛凤这会儿大致已能触摸到小姑娘的内心。小姑娘对自己的刻意挑衅和顶撞，似乎与“监督”俩字毫无关系，纯粹就是在争风吃醋。可她哪来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和肇飞之间，不仅仅是年龄与身份的沟壑了，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地方是般配的。要是放在过去，凭她那份姿色和身份，也就配给自己和肇飞做粗使的丫头。
“该出去的是你！”
吕继红驱赶牛凤的同时，还不服气的使劲一拍灶台上的锅盖，故意挺着胀鼓鼓的丰满胸脯，大声道：“谁大谁小？有本事咱俩比比。”
铁姑娘战斗队的副队长、接受再教育的知青标兵，说话可远远不止这个水平。平日里与广大贫下中农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在一起，更泼辣、大胆的村俚俗语她也能信口拈来。这会儿，她一是急眼了，口不择言；二也是因为在肇飞面前，不得不稍稍收敛自己。
“你，你，你…！”
舞蹈演员因控制形体的需要，大多会由于节减、控制饮食而让胸部显得消瘦。特别是独舞女演员，为了配合搭档男演员的抬托和旋转动作，不仅要刻意控制体重，还常常有意束胸。自己的胸部确实是小了点，但年纪的大小，怎么一下就攀扯到胸脯大小的比较上去了呢？
牛凤这会儿不仅品出了小姑娘话语中另外的味道，也醒悟到了小姑娘为何一直那么敌视自己，可吵架偏偏又不为自己所长。所以磕磕巴巴半晌，她仍就吐不出一句有力量的反驳话。
“你什么你？你是小资产阶级反动文艺黑线的代表！你是小牛鬼蛇神！你是小……”
小姑娘说话的同时，手指头就在牛凤的胸前戳戳点点。言语中更是刻意使用了一大堆的“小”字，以此来暗讽牛凤扁平的胸部。
“小吕，阿姨远来，是客人。”肇飞和了一句稀泥。
“她是蓝蓝的阿姨，不是我阿姨！我们是平辈。”吕继红这会儿可不会退让了。
“老肇，我把这里留给这尖牙利齿的小丫头，我走人行不？”牛凤眼圈都红了。
“你说话牙不关风，喝稀饭能淌到下巴颏。”
牛凤气晕了头，腾地起身欲行，胳膊却给肇飞一把拉住。
“蓝蓝马上就要回了。见见她，吃了午饭再走吧！你这次走了，也许以后就长时间难得再见到她了。”
老师的语气很诚挚、也很温馨。
牛凤扭摆了几下，没能挣脱老师温润的大手。本打算顺势下台的，可输势也不能输人。自己若要就势留下来，口里就不能对小姑娘服软。
“老师，这小樊村我看风水有些不好，而且您住着也肯定水土不服。我们李村那边的人和善好客，我想或许更适合您。要不，您把户口迁往那边？”
肇飞闻言，有些错愕地顿住了，但随即就来了一句之乎者也。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女弟子思忖了老师的话语片刻，知道他也并非完全是在拒绝自己，或许只是感觉时机和地点不合适而已，遂轻点下颌表示领会。
“好吧，老师，那这事儿留待我此次过了选拔关再说……”女弟子满腹心事欲言又止。
“不等蓝蓝她们了，咱们先吃？”
“我不饿。”牛凤苦涩地轻轻摇头。
“只有四个人的饭，没准备多余人的。你想吃还没有呢！”小姑娘又插话了。
牛凤终于忍无可忍地彻底爆发了。
她使劲甩脱老师的手冲出牛棚门，回过头来，还用满含幽怨的声音哑着嗓门说：“老肇，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真的不愿意好好考虑一下咱俩未来的事情？”
肇飞在自己和那个小姑娘之间的暧昧和犹疑，只说明他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牛凤觉得，自己该给他敲敲警钟了。“老肇，咱们都过了做梦的年龄了，现实些吧！而且，别忘记了你我目前的身份。”
“我从来没忘。”
解释这话时老师饱含深意，虽然面朝女弟子，但又似是在告诫小姑娘。“君子思，不出其位矣！”尔后，他轻轻叹息着走到灶台边，找一块干净白布，包上几片早餐剩余的菜饼子递给女弟子。
“我送你出村吧。”
肇辄自己率先走出了屋门。
“不要啦。”
女弟子眼儿红红的摇头拒绝。
“说话总是子乎者也的，到底啥意思嘛！”她越过肇飞的身躯，缓缓朝晒谷场外的来路方向行去。边走还边琢磨着老师话语里的意思“是啊，啥意思嘛！臭老九明明说的也是中国话，可怎么就这难懂呢？”
片刻前言语占了上风正洋洋得意的小姑娘，此刻也呆呆地使劲眨巴着眼。她两根手指绞着自己的短发辫，歪着脑袋，不停思索着、品味着这句莫名其妙且语义含蓄的回答。
她不太能懂得这话的涵义，但却能从中品出一丝危机感。她思忖着，自己看来得加紧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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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更衣、洗浴一番，肇飞又回复到往日里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的模样。
给牛凤沏茶、让座，简单说了说蓝蓝最近的学习情况，也询问了一下女弟子的近况，然后就端坐于小凳子上，一边独自静思品茗，一边等待着女弟子开口。牛凤倒是满腹心事，只是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处讲起，又有碍眼的人虎视眈眈坐在一旁，所以干脆也不开腔了。
吕继红的眼珠子在沉默着的俩人身上绕来绕去许久，屋里沉闷的气氛既让她憋闷，更让她颇感无趣。她倒是想出口打破沉寂，可这会儿的她不仅并非主角，而且他俩交谈时的“之乎者也”也让她犯晕乎。于是吐吐丁香小舌，朝肇飞扮个鬼脸，终究还是转回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在灶台边忙起了刚才剩下的活计。那个地方才是属于她的领地。
“老师，你看我该……？”
牛凤终究耐不住了。吕继红刚起身，她就出口询问了一句。但话刚起头就被老师摆摆手给打断了。肇飞这会儿心底似乎已有了成熟的考虑。
“吴哲过选拔关问题不大。他是名演员，又唱的是男高音，独自就能凑合出一台节目。这些年男声独唱的革命歌曲曲目多，无论政治上、还是艺术上都不乏佳品。他如果曲目选择得合适，估计通过上面的审批不难。而且剧团内部的那些问题，对他个人的冲击并不大。这次的选拔嘛，我猜测就是他返城的最终机会了。但你这次估计还有些困难。”
“为什么？‘洪湖水’的事件可与我无关哦。”
“你的问题与政治无关，是别的方面。”
肇辄摆摆手，示意牛凤稍安勿躁。“我帮你分析了一下。‘党育英雄、军民一家’那一幕吧，角色的确是不少，女主角也有两个，但要让我来分析、决定呗，合适你的却未见得多。其中任何一个角色对你来说，想上都有些困难。
‘情节芭蕾’这个词汇你还记得麽？我记得以前在给你们讲授西方中世纪艺术史时，就曾引用过诺韦尔的某段话。原文我记不太清了，但大致意思是：芭蕾舞并不只是形体的技巧，它也是戏剧表现和思想交流的工具。你现在既缺乏对事物思考的深度，也少了些原来的舞蹈基本功底子。要与别人竞争，我估计已无任何优势可言。”
老师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你是研究生，是独舞公主和院里的台柱子，甚至是整个中南地区最优秀的芭蕾舞蹈艺术家，但别忘记了，那只是‘曾经’的而已……我问你，你有多久没接触过舞台表演艺术了？又有多久没系统拉伸过肩部、胯部关节的韧带了？腰腿的柔韧性还剩下当初的几成？”
做老师的越发问，自己的心情就愈发沉重。但仍坚持着把难言的郁闷组织成词汇，完整地向恭谨地瞧着他的女弟子表达了出来。
“你腿部和后背肌群的弹性和力量，我估摸着下放之后已没余下几分了。后仰、劈腿、跳跨，这些女主角要大量运用的动作，我估摸着你现在很难完成，但你的性格会让你甘心只做群舞中的小小配角吗？”
“我会加紧恢复训练的。”
“下乡劳动快两年了。你平日不磨刀，临时抱佛脚，事情恐怕是来不及了哦！”
老师摇着头，眼镜片后面犀利的眸光凝视着她，似乎洞穿了她身上薄薄的夏装，透视到她依然光洁，但已逐渐失去了弹性的肌肤。这让牛凤既感觉温暖，也难免有几分羞涩。但她还是倔强地高昂起头颅，一字一顿，充满自信与骄傲地说：“我能行！只要再给我点时间。”
“可你缺的就是时间呀。”
“一定能行的！”
紧攥拳头向老师表达着决心，一股力量也似乎正由她微鼓的胸膛中萦绕、滋长。她自言自语道：“只要我愿意，我就一定能拿下主角返回舞台的。”
“那就把目光盯在二号角色女红军‘连长’身上，并为这个角色做好一切准备。”
看到老师的语气很肯定，她有些疑惑的询问到：“为什么只是女二号？”
她自认为在自己的巅峰时期，任何方面甚至都不比电影《红色娘子军》中的女一号薛菁华差，唯一欠缺的，不过是运气而已，所以心底颇有些不服气。
“吴清华这个角色，大劈腿、腾空跳跨、后仰旋转之类的动作太多，你没有多余时间去恢复身体。那样的动作，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就实在太难了。女二号虽是配角，但毕竟也是独舞，比较适合当前你的身体状态。”
牛凤低头思忖了片刻，不置可否地摇晃了一下优雅的头颅，喃喃道：“老师，您估计我有几份把握？”
“一号还是二号？”
“。。。。”
肇飞有些无可奈何道：“只要不是一号那样的高难动作，其余的角色对你来说都不成问题。在形体美感和对人物角色的领悟和表达上，你的演绎并不会受到年龄的局限，也许那还能算是优势。”
“是啊，岁月无情，韶华易逝。我和老师您转眼都老了！”
女弟子抑制不住心中潮涌而来的感慨，心情澎湃万分。
“自己老就老了，胡乱攀扯上别人干嘛？人家肇老师可一点也不显老，至少看上去比某些人年轻好多呢。”
灶台旁的小姑娘似在自言自语，但低低的讥讽声，其音量大小又恰好能传入牛凤的耳鼓里。
牛凤再也忍受不住这个出言刻薄的小姑娘，她手掌用力朝小桌子一拍，对多嘴多舌的小姑娘怒目而视道：“无大无小。你知不知道大人说话时小孩子不准插嘴的规矩？如果不懂就请你出去！”
牛凤这会儿大致已能触摸到小姑娘的内心。小姑娘对自己的刻意挑衅和顶撞，似乎与“监督”俩字毫无关系，纯粹就是在争风吃醋。可她哪来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和肇飞之间，不仅仅是年龄与身份的沟壑了，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地方是般配的。要是放在过去，凭她那份姿色和身份，也就配给自己和肇飞做粗使的丫头。
“该出去的是你！”
吕继红驱赶牛凤的同时，还不服气的使劲一拍灶台上的锅盖，故意挺着胀鼓鼓的丰满胸脯，大声道：“谁大谁小？有本事咱俩比比。”
铁姑娘战斗队的副队长、接受再教育的知青标兵，说话可远远不止这个水平。平日里与广大贫下中农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在一起，更泼辣、大胆的村俚俗语她也能信口拈来。这会儿，她一是急眼了，口不择言；二也是因为在肇飞面前，不得不稍稍收敛自己。
“你，你，你…！”
舞蹈演员因控制形体的需要，大多会由于节减、控制饮食而让胸部显得消瘦。特别是独舞女演员，为了配合搭档男演员的抬托和旋转动作，不仅要刻意控制体重，还常常有意束胸。自己的胸部确实是小了点，但年纪的大小，怎么一下就攀扯到胸脯大小的比较上去了呢？
牛凤这会儿不仅品出了小姑娘话语中另外的味道，也醒悟到了小姑娘为何一直那么敌视自己，可吵架偏偏又不为自己所长。所以磕磕巴巴半晌，她仍就吐不出一句有力量的反驳话。
“你什么你？你是小资产阶级反动文艺黑线的代表！你是小牛鬼蛇神！你是小……”
小姑娘说话的同时，手指头就在牛凤的胸前戳戳点点。言语中更是刻意使用了一大堆的“小”字，以此来暗讽牛凤扁平的胸部。
“小吕，阿姨远来，是客人。”肇飞和了一句稀泥。
“她是蓝蓝的阿姨，不是我阿姨！我们是平辈。”吕继红这会儿可不会退让了。
“老肇，我把这里留给这尖牙利齿的小丫头，我走人行不？”牛凤眼圈都红了。
“你说话牙不关风，喝稀饭能淌到下巴颏。”
牛凤气晕了头，腾地起身欲行，胳膊却给肇飞一把拉住。
“蓝蓝马上就要回了。见见她，吃了午饭再走吧！你这次走了，也许以后就长时间难得再见到她了。”
老师的语气很诚挚、也很温馨。
牛凤扭摆了几下，没能挣脱老师温润的大手。本打算顺势下台的，可输势也不能输人。自己若要就势留下来，口里就不能对小姑娘服软。
“老师，这小樊村我看风水有些不好，而且您住着也肯定水土不服。我们李村那边的人和善好客，我想或许更适合您。要不，您把户口迁往那边？”
肇飞闻言，有些错愕地顿住了，但随即就来了一句之乎者也。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女弟子思忖了老师的话语片刻，知道他也并非完全是在拒绝自己，或许只是感觉时机和地点不合适而已，遂轻点下颌表示领会。
“好吧，老师，那这事儿留待我此次过了选拔关再说……”女弟子满腹心事欲言又止。
“不等蓝蓝她们了，咱们先吃？”
“我不饿。”牛凤苦涩地轻轻摇头。
“只有四个人的饭，没准备多余人的。你想吃还没有呢！”小姑娘又插话了。
牛凤终于忍无可忍地彻底爆发了。
她使劲甩脱老师的手冲出牛棚门，回过头来，还用满含幽怨的声音哑着嗓门说：“老肇，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真的不愿意好好考虑一下咱俩未来的事情？”
肇飞在自己和那个小姑娘之间的暧昧和犹疑，只说明他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牛凤觉得，自己该给他敲敲警钟了。“老肇，咱们都过了做梦的年龄了，现实些吧！而且，别忘记了你我目前的身份。”
“我从来没忘。”
解释这话时老师饱含深意，虽然面朝女弟子，但又似是在告诫小姑娘。“君子思，不出其位矣！”尔后，他轻轻叹息着走到灶台边，找一块干净白布，包上几片早餐剩余的菜饼子递给女弟子。
“我送你出村吧。”
肇辄自己率先走出了屋门。
“不要啦。”
女弟子眼儿红红的摇头拒绝。
“说话总是子乎者也的，到底啥意思嘛！”她越过肇飞的身躯，缓缓朝晒谷场外的来路方向行去。边走还边琢磨着老师话语里的意思“是啊，啥意思嘛！臭老九明明说的也是中国话，可怎么就这难懂呢？”
片刻前言语占了上风正洋洋得意的小姑娘，此刻也呆呆地使劲眨巴着眼。她两根手指绞着自己的短发辫，歪着脑袋，不停思索着、品味着这句莫名其妙且语义含蓄的回答。
她不太能懂得这话的涵义，但却能从中品出一丝危机感。她思忖着，自己看来得加紧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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