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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晒谷场南面的女知青集体宿舍,对于樊村所有男人来说都是禁区,不过那不包括肇辄在内。俩女子不把他当成年人看待算是其中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为了和他套近乎。唯恐他不肯来家串门,那俩女生还总找着理由争先恐后把他朝自家闺房里拉扯。所以俩女生的住处,肇辄感觉和自家的菜园子没啥区别,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内里的一切他都再熟悉不过了。而且他进出这里正当名分,还不怕有人胡乱联想。

    父子俩全家下乡插队,家中的住房已被肇飞原工作单位市文化局强行收回,所以他们是带着全部家什千里大迁徙搬来樊村的。牛棚屋面积狭窄,许多不常用的东西和大件家具早前无处搁置,都是堆放在牛棚屋侧面的羊圈里或是露天中的。肇飞收蓝蓝做学生后,为腾出足够的教学空间,在蓝蓝的主动请求下,不仅把牛棚屋里暂时派不上用场且碍事儿的家什和物件,转移到了女知青宿舍空闲着的南屋,就连羊圈里或是露天中堆放的那些家具,也顺带塞进了那里。这些家什中,有肇飞像宝贝一般珍惜且只剩两三成新旧,平日里轻易舍不得使用的那辆永久牌二八自行车。既然自行车和大多数家什都搁放在了女知青屋里,如此一来,肇飞此后有事情要取车出门,或要临时寻找某样杂物,他本人避男女之嫌不肯去女知青屋,自然支使儿子代劳了。

    少年刚进女知青屋堂屋,东厢的房门自动开启。睡眼惺忪,且打着哈欠的少女,风摆杨柳般出现在他眼前。

    “嗬,难得今天不用我这个闹钟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

    “讨厌,不准取笑人。”

    少女用早前捂着檀口的纤手朝他脸颊轻扇了一掌。说是打,和抚摸也差不离。

    少女说话既柔又甜且腻,还带着一股共鸣的回音,听上去比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那些播音员的声音只好不差。

    作为无父、丧母的孤儿,蓝蓝被她母亲的几个生前好友共同抚养长大,这些人几乎全是鄂北文艺界的名人大腕,除了省歌剧院的牛凤,还有与牛凤同院唱美声的男高音吴哲;以及市京剧团里会吹得一管好笛子、还画得一笔好水墨丹青的刘振等人。而蓝蓝的户口是挂在牛凤名下的,所以牛凤算是她养母。

    七零年她初中毕业。本可继续升念高中,或按国家上山下乡政策,作为孤儿留在城里等候分配工作的。但因抚育她长大的几个叔叔、阿姨全都下放劳动了,于是,无依无靠的她也就提前毕业,并作为知青下放来到了鄂北这个她叔叔、阿姨们劳动改造的地方。

    尽管是孤儿,但由于抚育她的叔叔阿姨们过于怜惜,几乎从未让她伸手做过家务,因此,在过度的娇宠下,她反而变得和人家资产阶级娇滴滴的大小姐一般,只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了。因不好意思吃白食,在肇家搭伙时,她偶尔也会去帮老师肇飞的忙。但只要是她插手了的任何事情,都只会越帮越忙。所以此后肇飞干家务活时,干脆让她在旁边呆着。而这又让她更加惶恐和不知所措。直到某天吕继红加入了搭伙的大军,有了这个手脚利落、真正能顶半边天的女子加盟和接管灶台的主要活计,肇飞和她俩才算是真正得到了解脱。肇飞是手头得到了解放,而她则是解除了精神上的枷锁。

    “专门来喊我去过早吗?”

    “不是这,还能有啥事儿?”

    “我似乎记得今天有啥要紧事儿,否则我不会睡不安神并提前起床的。”

    少女歪着头思索了好一阵,愣是没想起自己今天为啥会早起,遂问少年道:“今天队里有啥要紧事儿不?”

    爱睡懒觉的准资产阶级大小姐,从去肇家搭伙开始,几乎每天都享受着少年的唤醒服务,她本人也从未觉得这有啥不妥。至于询问队里今天有啥大事儿发生,倒不是她锈蚀的大脑突然间忆起了啥线索,而是每天例行的询问。当天该准备啥相应的劳动工具,这个也属少年的专项服务内容之一。因为生产队每天早晨的派工布置会,都是少年替代她去的。

    “能有啥事儿,今天新棉开摘呗。”

    少年嘀咕一声,有些不满意的撅起了嘴巴。“队里昨日里不是已经通知今天带白布袋、扎头巾吗?那不就是要摘棉花了?”

    “哦?”少女娇笑起来。“呵呵,你知道姐姐笨,记性也不好呀。我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啦。”

    “你不是笨,纯粹是凡事不朝心底过。”少年先肃容训斥她一句,接着又调侃道:“这么说,你终于承认自己是猪了?”

    “你是猪,你才是猪!”

    少女不依了,马上反唇相讥。“我只不过说自己有些笨,喜欢吃零食,喜欢睡懒觉而已。”

    “吃了睡,睡了吃,还笨笨的。不是猪猡是什么?”

    “讨打。”少年用青葱般的两根手指头在少年脑壳上弹了个栗子。

    一对小儿女天天打打闹闹的,类似今天这样子说话倒是稀松平常。打闹几句之后,少女娇媚地下了逐客令。

    “你先走,我洗洗就来。”

    嘴里说着话,少女还很自然地把她两条纤细的、皮肤晶莹剔透到能看见血管的玉臂搭在少年的肩头,推着他退出了堂屋。

    “我要换衣服了,不准在外面偷看噢!”

    “猪还用穿衣服?真好笑。”少年笑着再次嘲弄道。

    “再说我就真打你屁股啦。”少女在少年背上轻拧了一把。

    “放心,我绝不会看的。猪换衣有啥可看的!而且我还得给勇哥送饭去。”

    少年果真头也不回转身离去,嘴里还吹着欢快的进行曲。

    “罗罗罗。。。”

    少女撵在他身后唤起了猪娃。不过少年就似没听见。

    四个人围坐在四方小桌前喝着高粱米粥,啃着红薯面菜饼子。

    肇飞照例一声不吭,心无旁骛地咀嚼着,谨遵着肇家食不言、寝不语的祖训;少年依旧和他的蓝蓝姐边吃边嘻嘻哈哈斗着嘴,说些无非逗她开心的、小女孩才感兴趣的玩意;吕继红则在旁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粥。散漫的眼神颇有些飘忽,显得心事重重的一副样子。

    “老肇。”

    “。。。”

    “老肇,你听见没有?我在问你话呢。”

    肇飞喝完了最后一口粥,将筷子整齐地摆回桌面,眼睛不瞅对面的女子,只凝视着前方的空气。

    “喂,你到底听见我说话没有呀?”

    吕继红脸色变得难看了。

    “喊声肇老师很难吗?”

    “那是蓝蓝的专利,与我无关。我不乐意。”

    吕继红扔下吃得仅剩半碗的粥,将筷子朝桌面使劲地一拍,“忽地”站起身来。“我还就喜欢喊老肇了。咋的,你不乐意啊?要不,我继续喊你臭老九?”

    此前一直嬉闹不止的少男少女都不自觉停止了用餐。

    搭伙的起初,吕继红对肇飞说话,语气多少还讲究点,话语也少。不过,最近她的话头逐渐趋多,语气也变得越来越不客气了。肇辄是对此若有所思,遂静静地放下碗筷看起了西洋景;而此前心有旁骛的蓝蓝,不知好端端地为啥吕继红就突然间发起了无名火,不仅因此吓得发抖,而且大张嘴巴一幅痴呆样。

    “随你了,想咋喊都行。就是别吓着俩孩子。”肇飞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好歹接了腔。“想说就说吧。”

    吕继红银盆式的圆脸上,又粗又黑的绣眉倒竖着,双睛也瞪得老大。她逼视肇飞良久,这才很不甘心地大声说:“我明天要去黄集,中午饭就做不成了。你就不能关心地问问我为啥去,何时回?”

    “这次是去接什么任务?”

    肇飞这次很配合。而一对少年儿女,此刻则把目光集体转向了吕继红,似乎都被她的话吊起了胃口。

    “咦,你全知道啊?”

    “我知道啥?都是猜的。国庆节快要到了,我估计上面总该有些动作的。”

    “唉!真拿你们这些臭老九没辙。啥都明白,就是啥也憋闷在心底不愿说出来。”

    吕继红盯着老神在在的肇飞,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老半天,这才叹着气,无可奈何地重新坐下,向他伸出一只手臂。

    “把自行车钥匙给我。明天办完事,我顺便去区里的学校一趟,把辄辄的事情给了。”

    “不用了。你去办你的事儿就好。报名的事情,改天我让他自己去。年纪不小了,凡事都讲究个自己动手、自力更生。而且他也到该接触社会的年纪了。”

    肇飞起身从墙上的钉子上取下钥匙串交给她,转身向牛棚屋外走去。

    “明天公社的会议,应该是布置国庆节文艺汇演的事情。你能不能提前帮我们策划策划,出个节目什么的?”

    追着肇飞的背影,吕继红大声问道。

    “你?还是你们?”

    正欲离去的肇飞刹住了脚步,但没转身,而是背对吕继红问了一句。

    “我跟我们,这有区别吗?”

    吕继红翻翻白眼。

    “当然有区别了。而且很大。”

    肇飞嘴里蹦出一串洋文。

    别说理解意思了,吕继红就连字母都分辨不出来,难免气急败坏。

    “我不懂你说啥,就问你一句,到底是帮忙还是不帮?”

    “我的意思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且这个风头,我以为还是不出为妙。”

    “可我在位呀!难道不该争一争?”

    肇飞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摇着头,嘴里嘟哝着:“不争,就是争了。”离去了。

    挑起粪桶,转到屋后的肇飞,拿起长把的粪瓢开始给菜地施肥。屋里的吕继红隔着窗户紧盯着他的身影,一边绕着堂屋不停转着圈,一边左一个“右派”,右一个“臭老九”地诅咒了他好一阵子。侧头一看坐在小凳子上的一对少男少女,正笑眯眯一言不发地瞧着自己出洋相,于是,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顿时一个计策涌上了心头。

    “蓝蓝,咱们与右派份子脱离师生关系好不好?”

    满脸奸笑的吕继红谆谆诱导着脸颊上还挂着稚气的少女蓝蓝。

    “红红姐,你刚才不是还不肯喊他老师的嘛?而且为什么要这样呢?”

    “小东西,别和我咬文嚼字的。”

    吕继红在她腮帮子上恨恨地揪了一把。“为什么?我觉得此人思想觉悟太低。既不愿意帮我们宣传老人家的光辉思想,也不乐意讴歌伟大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所以我们就该和这类落后分子划清界限。”

    “不好!”

    少女蓝蓝摇头拒绝。“而且我没这种感觉。”

    “不好?”

    见诱惑不行,吕继红开始出言恐吓了。“这家里尽是牛鬼蛇神,你小心它们会把你这个傻瓜,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不会的。老师最和蔼可亲啦。就连批评我时都舍不得说重话的。”

    吕继红放吼了。“那你怎样才肯与红红姐站在同一战壕,逼迫那个右派份子答应帮我们宣传毛~主席思想,宣传革命理想呢?”

    “红红姐,我早晨吃太饱了,能不能先回屋睡个回笼觉再来讨论啊?”

    少女王顾左右着,还仪态万方地抻了一下她的杨柳腰。

    吕继红在少女蓝蓝粉嫩的脸上狠拧了一把,再度恶狠狠威胁道。“睡死你个懒猪!红姐今天一定给你计零分。”见她身旁的少年在偷偷嗤笑,忍不住也向少年踢出了一脚。

    少年敏捷地躲闪开袭向他臀部的那条腿。还展开双臂,将欲对少女蓝蓝逞凶的铁姑娘挡在了自己身前,笑呵呵说:“红红姐,蓝蓝姐不会听你的。威逼利诱都没用。”

    蓝蓝见有人撑腰了,马上鼓足勇气探出头道:“就是,我听老师和辄辄的。”

    “气死我了!她又不是你的童养媳,凭什么要心甘情愿听你摆弄?”

    铁姑娘简直要郁闷晕了。

    “是我自己愿意的哦!”

    少女蓝蓝高昂起白天鹅样骄傲的脖颈,袅袅娜娜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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