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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叫了第二遍。

    如平常的日子一般,光着上半身裸~睡的胡勇摸黑从蚊帐内爬起。顺手穿件小背心,披上外套,直接从下榻的东屋拐到堂屋背面的灶间,从墙角的水缸里舀起一瓢冷水浇淋在头顶,趁着水花瀑布般在脸上流淌的功夫,用双掌在脸颊上胡乱~揉~搓两下就算洗过脸。

    扯过肩上的外套代替毛巾擦拭掉水珠,随手扔下用过的脏外套,抠着眼角残留眼屎的胡勇,推门走到了屋外的晒谷场。

    起床不点油灯,既是节俭,也是为了避嫌。除了和他同屋的陆一帆,西厢房里还住着小城随州下放来的俩知青,胡勇练武时习惯性回避着他们。

    抬头眺望着隔壁老右派家的牛棚屋,顷刻间胡勇就发起了呆气。直到光脚板底感受到了坚实、平整的泥土地里传来大地微凉的气息,愣神片刻的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哑然失笑起来。

    与隔壁那肇姓父子俩往来多了,他发现自己最近也和他们一般,多了一些多愁善感,少了几许江湖人原本的豪迈和洒脱。

    夏末初秋黎明前的汉江平原深处,暑气已经尽散,微曦的大地笼罩着薄薄的雾气,除了几只不安分的田鸡在“咕咕”叫唤,大地一片寂静。

    一边深吸着夹杂麦草残香的清爽朝气,胡勇开始一边不停活动着腿脚。先弯曲和摆动四肢,后旋转腰身,左右拧动着脖子,作晨练的预热活动,此后,已初步热身的他脚下踏着梅花桩步,手掌上下翻飞着,开始沿着晒谷场缓缓行进。眼睛盯紧舞动着的手掌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也在留意着晒谷场四周的动静。

    男知青所住的北屋正对面是住女知青的南屋;晒谷场左手边东头的牛棚里住着脱帽右派肇姓父子;场地西边,靠近池塘方位的平地,是生产队堆放麦秸垛子的地方,周遭栽种着一排歪脖子的垂柳。透过垂柳的枝叶缝隙,胡勇练过功因而格外锐利的目光,已能从黎明前的黑幕里,隐约看到塘堰对岸薄雾后的小樊村了。

    绕行场院十几圈之后,胡勇收功站定了身躯。先微屈双腿向前平举起双手,深吸一口气,左手抡圆上翻,右手划弧下压,做了一个抱球的起手式。尔后,微屈右腿、上踢左腿,身形接连几个左右急摆,紧接着一个腾身的空中剪腿,气势十足地开始演练起某套拳脚来。

    他耍的这套拳脚名曰青龙手,是他家传的。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从他上小学之前学童子功那会儿启蒙,迄今已不止练了十年。

    胡勇的爷爷解放前当过镖局的趟子手。吃的是游走四方、刀口舔血为生的那碗江湖饭,浑身刀尖捅的疤眼和刃口割的蚯蚓不知有几许。拿旧社会那会儿的行话来说,那就是一条好汉。胡勇演练的青龙手是他爷爷亲授,为胡家祖上所遗,习练到一定阶段之后,再结合内气吐纳,就能化掌为剑、以腿为戟,以头为缒,携三十六般变化而在实战中罕逢敌手。

    十几年的功夫练下来,胡勇虽做不到他爷爷那般用巴掌替代斧头,轻飘飘劈开碗口粗细的柴禾;或如他老爹那样,用脚弓硬生生踹断腰身厚薄的石碑,但已能做到用一根指头錾穿一匹青砖,一拳头可以砸碎叠摞在一起的五层红机砖了。

    走拳的当口,胡勇注意到牛棚屋的墙壁缝隙中洒出了几缕白光,他知道那是老右派唤醒他儿子,并拿手电筒照射着让他起床的结果。果然,随着胡勇拳脚套路的最后收式,既漏风且透光的牛棚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片刻之后,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脚步沉稳地走到他跟前,用变声期的嘶哑嗓门,语气恭敬地朝他招呼了一声。

    “胡师傅早。”

    少年比胡勇矮半头,但正处于生长发育期,不仅唇边已长了浅浅的绒毛髭,而且抽条的消瘦小身板比他还显硕长。

    但胡勇压根懒得搭理比邻而居的少年。冷哼一声之后,他蜕下背心,继续摆了一个骑马档的姿势,再深吸一口气,高高抡起左右双拳,有节奏地使劲捶打着自己腹部、肩腿部凸成块状的肌肉。伴随着拳头有力的捶打和特有的节奏,他缓缓吐纳着呼吸,开始了套路演练之后的内气练习。

    “胡师傅,我等你五分钟了。你就听不见我在喊你吗?”

    被胡勇所漠视的少年,觉得他不仅是在装聋作哑,而且更是在刻意挑衅和冷落自己,起初恭谨的连声低唤,渐变成了高亢的吆喝。

    “少废话!像往日一样,哪儿凉快哪儿去。要么自己练自己的。”

    “你就真不能指点我一二?”

    “指点不起。而且那也不是你好孩子该学的东西,小心你家老头知道了拿棍子揍你屁股。”

    “他知道我在和你学拳。也不认为学拳是啥要不得的坏事儿。”

    “那也不教。”

    胡勇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

    少年将脑袋凑到胡勇耳畔,用充满威胁的口吻,狞笑着恶狠狠道:“你一脚能踹飞一条水牛牯,一拳能打死书记家的那条大狼狗,就没有水平、没胆量教授我几招?嘿嘿,你难道不怕我。。。”

    少年嘴里拿来要挟的事情,正是不久以前曾被大队列为头号大案、要案,尔后却因无迹可寻而不得不销案的某桩案件。

    胡勇所在的小樊村,属于李村大队管辖范围,是李村大队的四组。在李村周边这十里八村的地面上,大队的李书记是当之无愧的“南玻玩”,也是一群穷困潦倒的贫下中农中唯一的“地主老财”。当然了,说李书记是地主老财,那是从他家那条狗说起的。

    这年头,不光是人搞阶级成份划分,就连狗也分出三六九等的不同层次。李书记家里养了一条大狼狗,它不仅是个另类,而且在一群丑陋的土狗中,就犹如李书记之鹤立鸡群于李村的乡亲们。

    人都难得吃饱肚子的年代,老乡家的草狗自然是吃稀屎长大。由于缺油少荤,大都矮小瘦弱,毛发更是稀疏黯淡无比。剥了皮浑身都剐不出几两肉来;而唯独李书记家里的那条大狼狗,就似地主老财吃众佃户孝敬一般,是靠着吃乡亲们进贡的动物内脏长大的。因此,它不但格外高大威猛兼膘肥体壮,而且浑身的毛皮油光锃亮,顺滑得连苍蝇都立不住脚。

    这条大狼狗通体乌黑不染一丝杂色,唯有四蹄踏雪。仅从外观就显出其格外与众不同,一看就系名门出身。

    还不仅仅是外观。这畜生之所以能远近闻名,还因它具备三大恶行。

    您问是哪三大恶行?

    第一,当然是会咬人啦!

    你说谁家的狗不咬人?

    别急,别急。您还真不用忙着嗤笑我。

    老乡家的土狗或许偶尔也咬人,但遇见比“皇军”还厉害的城里插队知青,那肯定是夹着尾巴惨呼着赶紧溜号。走慢了,通常那是有生命危险的。而李家的这畜生,不仅连知青也敢咬,而且撕咬起人来还颇为与众不同。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吠”。这畜生不仅咬人不吠,属于那种喜欢悄悄尾随在人身后,常常冷不丁发起偷袭的恶狗,并且,它还是那种专以此为乐的蔫坏货色。等你能听到身后传出它“呼哧、呼哧”的喘息时,没准你的裤腿管已被它扯下一长绺,大腿或小腿上留下了深深的一行牙印,早就被撕咬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了。

    而且这狗还特别凶悍。咬人之后不仅不赶紧逃离,还偏喜欢吊着被咬过的人,在你身后不远处鼓起狗眼瞪着你,似乎是在讥诮你胆小懦弱,为啥被咬了还不敢挺身反抗!

    如果您是那个被咬的人,或许羞恼之下会想着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或者寻找一根树枝之类的玩意还击它一下。嘿嘿,那可有些对不住您啦!

    首先,在鄂北这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您压根就不可能找得着石子。在烧麦秸和棉秆暖炕做饭的鄂北乡间,树枝那可是金贵难寻的;

    其次,您若稍加反抗或抵御,只会更加惹恼它,招惹得它凶猛地再扑上来撕咬你一番。直咬得你浑身累累伤痕,全身再也找不出一处完好之处方才会罢手。

    所以,有幸遭遇过这畜生的人再来李村大队时,宁可绕着道多走几里弯路,也绝不想再撞见它而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这狗的第二样恶行是忒下流。瞧见李村周边十里八乡的母犬,这畜生准定会跑拢去戏弄一番。

    没有任何前奏,这恶狗骑上母犬之后,下身那玩意直接就顶~进母犬屁~眼。做坏事的同时,它还喜欢洋洋自得地将两条前爪朝天高悬着,然后,只用俩后爪驱赶着身下的母犬同前共退,绕着圈儿边娱乐边行**之事。完事之后,被糟践的母犬还不准就此离去,必须得帮它舔~净浑身的污垢才行。

    第三是好吃。

    李村周边几个村庄住集体户的知青,家里偶尔捎来几条稀罕的蜡肉,这畜生不管隔着多远准保能嗅到。到了夜深人静之际,或从知青们不及掩上的窗口跳进去;或者直接人立起来,用它的前爪拨开门。窜进去美美地饱餐一顿不说,吃剩下的那些,还一定替你糟蹋得不成样子。

    既然这畜生三大恶行齐备,您问老乡们为啥不宰了它,或者干脆下毒药药翻了它?

    麻烦您先掂掂清楚哦!这可是大队一把手李书记家里的宠物,正经的无产阶级血统和革命左派出身,比周边十里八村的老乡们身份还高贵。它招惹你属于天经地义,你活腻了敢反过头来去招惹它?

    不过这畜生再厉害,最终还是变成了一锅煮熟炖烂后的盘中美味,香喷喷、顺溜溜滑进了樊村几个知青、也包括脱帽右派老肇家那小子的肚子里了。

    您问这是啥时候发生的事情?

    喔,忘记告诉您了!此事就发生在几个月前大队放映电影“地道战”的次日清晨。

    在此之前的头天晚上,全大队的老少爷儿、姑娘媳妇们,都搬着小凳子赶到李村的晒谷场,打破了日落就上炕早歇的习惯,如同过年般喜气洋洋观看了一回电影。

    为了这场难得的盛会,庄稼汉子们不仅顾不上与婆娘在床上洒水播种的“日课”,就连李书记本人,都跟着大家一起忙活了多半晚上,结果第二天难免就比平日晚起了须臾,也因此发生了这起“严重”的反革命案件。

    虽然李书记顿足捶胸严令民兵们务必迅速破案,还咬牙切齿驱赶着全大队的贫下中农集体停工一天出动寻找,但没一丁点的相关线索,自然也让他挠头不已。久查遍寻之后一无所获,李书记最终也只得不了了之。

    大狼狗的失踪与胡勇是否有关联我们姑且不论,但下放到小樊村的脱帽右派老肇家的那小子肇辄,的确是从大狼狗失踪那天赖上了同村的知青胡勇,并非要纠缠着他拜师学艺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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