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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阶级后代。白新生感激地让周大夫满月过来吃面。周大夫说甭叫他,他怕福来妈下毒。

    刘婶说,想的美,杀了你我斗谁去

    刘婶的宝贝孙子被唤作套儿,是老萧给取的名。不但叫套,脖子上真拴了个套儿,为的是将孩子套住,好养活。套儿长得的确比一般孩子结实,这主要得益于他的妈在商店里工作的缘故,别的孩子吃不到的鸡蛋,套儿可以随便吃,别的孩子定量供应的婴儿粉,可以随便给套儿买。在当时来说,套儿可算得上是中国的一个幸福儿童了。

    相比较,王家的门墩就有点惨了。从哪方面来看,门墩都是属于那种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一类,快一岁了,还不会站立,细脖子大脑袋,罗圈腿,跟比他小半岁的套儿待在一块儿,整整比人家小了一号。据说是由于缺钙的关系。

    所以,大妞就格外疼爱这个瘦弱的末生老儿子。要星星不给月亮,只要能办得到的,没有不满足的。惯就了门墩小小人儿一个拧种脾气,属于王家孩子当中的异类。

    朱惠芬也是王家的异类,结婚一年了,她好像也没有真正融入到婆家里来,她客客气气的老像个客人,谁也搞不清这是为什么。在团组织生活会上,大家讨论和工农相结合的问题,朱惠芬说如果她连婆家这个简单的工人家庭都不能很好融合的话,就是她的世界观有问题了。她检讨说自己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小资产阶级情调很浓,所以,无论是在队里还是在家里,她都在自觉地、努力地改变着自己。但是事情往往跟她想的不一样。比如说今天,王家的饭桌摆上了,一家人团团围坐着准备吃饭,朱惠芬却端盆水进来了。朱惠芬说现在外面正流行肝炎,让大家洗了手再吃饭。没有人响应朱惠芬的号召,朱惠芬就逮住刚刚会扶着凳子站立的门墩,将门墩的一双手接到盆里。

    朱惠芬给门墩洗手,边洗边说,门墩手上有很多很多的细菌,还有蛔虫卵,还有奥巴巴,还有小虫虫王满堂正吃一张饼,刚要吃,臭巴巴,刚要吃,小虫虫。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朱惠芬终于让全家人,包括正吃着的和还没吃的都洗了手,最后来到王满堂面前。王满堂说他就免了,朱惠芬认真地说要养成饭前便后洗手的卫生习惯,说她这盆水是来苏水,可以消毒。王满堂嫌麻烦。说几十年不洗手也没得什么病。朱惠芬说良好的习惯是文明的标志,这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培养起来的。朱惠芬说他们家顿顿饭前都洗手,已经几十年了。几十年来她们家的人从来没有闹过肚子。大妞说几十年来老王家的人也没拉过稀。朱惠芬还说家里厨房的卫生也要改进,生熟案板要分开。大妞说本来就分着呢,翻过来切生的,调过去切熟的。大妞间房檐底下小缸里的水是不是朱惠芬给倒了。朱惠芬说那水又脏又臭,都长蛆了。大妞说那是她腌鸭蛋的陈年老汤,老汤腌的鸭蛋能流油,胡同里多少人家儿来要她都舍不得给。朱惠芬说那里头全是细菌。大妞说她就爱细菌,没细菌腌不出咸鸭蛋来。朱惠芬说这对人体是没有好处的,像臭豆腐。酱豆腐,都是细菌发酵食品,以后尽量不吃。说着端着盆出去,说她下午要到党校报到。大妞问党校是怎么口事。朱惠芬说是提高觉悟的地方,单位送她去集中学习半年。大妞说那就不在家住了朱惠芬说不了,礼拜天回来。大妞说就是上提高觉悟的党校也得吃了饭再去。朱惠芬说在单位吃过了。

    大妞气哼哼地小声说,你吃过了洗我们干吗管得也忒宽了点。

    这就是知识分子和工人的小冲撞,鸡毛蒜皮,谈不到路线斗争,算不上意识形态,却又那么格格不人,很难说谁在改造谁,谁在结合谁。

    梁子吃完一张烙饼伸手又抓了一张。大妞问他这是第几张了。梁子说是第二张。大妞说她得摸摸梁子的肚子。梁子说他的肚子还瘪着呢。

    王满堂说,你让他吃。一个破烙饼,限制他干什么

    大妞说,破烙饼他的定量是一个月二十八斤半,按顿算一顿是三两,就他这种吃法下半个月得喝西北风。

    是的,粮食好像越来越紧,其实定量并没有减少,也不知怎的,人的饭量却越来越大,特别是孩子们,个个都跟饥饿的小浪似的,才离开饭桌,转个身就饿了。商店里什么都凭本凭票供应,那时候,购货本比户口本重要。麻酱二两,硷面一包,火柴两盒,肥皂14块商店售货员在从事买卖的同时还要从事着文字工作,负责在那些小本上做如实纪录。应该说在那个阶段,中国售货员的文化水平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和严格的检验。

    没有吃的,主要是没有副食,王家的孩子们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吃到过“糖”这个东西了。酸甜苦辣咸,在生活的五味中,他们独独少了甜,毕竟这又是小孩子们最喜爱的味道,但是却没有。

    这天,刘婶给王家拿过来一包伊拉克蜜枣,说是白新生商店卖的,不多,全让内部人给分了。孩子们见了枣,不客气地围了过来。依着老北京人的做派,谁来送礼,再好的东西也要等到送的人走了再打开,保持着一种矜持,一种风度,不像西方人,当着客人的面将礼品拆开,夸赞、比试,装出一种没见过似的惊奇。但这回,在刘婶的伊拉克蜜枣面前,王家的孩子们再也矜持不住了,他们扑向那个纸包,大把大把地抓蜜枣,不顾一切地往嘴里塞,连门墩也抢了一个,抓在手里高兴得嗷嗷叫着。

    大妞和刘婶看了心里有点发酸。

    大妞从坠儿手里尝了一个伊拉克蜜枣,说甜得有些发腻。刘婶说要不怎么叫蜜枣呢。大妞说甜味挺怪。刘婶说是异国风味。大妞说也不知伊拉克在哪儿。刘婶说新疆北部。梁子说在中东。刘婶问中东有多远。坠儿说隔着大沙漠呢。刘婶说用短波能收到吗坠儿说或许能。

    大妞跟刘婶说起日子越过越艰难的话,刘婶说不如让白新生介绍鸭儿到商店去工作,眼下在商店尤其是副食商店工作是非常实惠的。大妞说怕鸭儿不干,那孩子心气儿很高,一门心思要考清华,让她去卖菜大概不行。刘婶说卖菜也是革命工作,并不低谁一等,人家把卖菜的都编成评剧唱了,叫向阳商店,刘婶说着咿咿呀呀唱起来:

    你说什么大街小巷走,

    你说什么卖白菜卖葱头,

    我这一双手是勤劳的手,劳动的手,

    海让路,山低头,

    为祖国平地起高楼。

    孩子们都说刘婶的评剧唱得好,刘婶说他们是没听过套儿他妈唱。套儿他妈唱得那才叫地道呢,简直就跟话匣子里唱的一样。

    其实大妞的手才是一双勤劳的手。她一边听唱一边给她的老儿子门墩缝屁帘。屁帝是北京小孩子们冬天离不开的过冬物件,有棉的,有夹的,方方正正的一块,用绳往腰里一拴,护着屁股护着腿,暖和,成为北京小孩冬日的独特装束。

    刘婶说她让后院马太太给套儿打了条小毛裤,屁帘已经过时了,现在的孩子没人穿屁帘了。大妞说即便没人穿,他们家门墩也穿,这东西实惠,毛裤倒是好看,大屁股老在外头露着。刘婶说小孩惟独有两个地方不怕冷,除了屁股就是脸。大妞说毛裤不实惠,天一热扎人,天一冷透风。刘婶说人家外国的孩子都穿小毛裤,也没见谁的屁股受了风。

    大妞说,那是种不一样。

    大妞和刘婶的话好像越说越不投机,大妞开始反感刘婶了,把她刚才送伊拉克蜜枣的好处也忘了许多。大概邻居都这样。

    朱惠芬上党校了。有人传出话来说,大凡上过党校的人出来都要受到重用,要提拔。王家的人对于朱惠芬能不能提拔并不在意,特别是大妞,她认为儿媳妇上得再高,也是儿媳妇,在这个家里,她大妞永远是真正的领导。她的儿媳妇不是很西洋嘛,西洋到最后大不了用洋药水给大伙洗洗手,还能怎么样

    媳妇进了学校,大妞对儿子就多了几分关心。到了吃饭时间,喊了几回,儿子都说正忙,大妞就让坠儿把饭送过去。

    坠儿端着窝头、疙瘩汤进了大哥的屋,看见柱子正低着头在写什么。坠儿凑了过去,柱子赶忙用手捂住。坠儿说甭捂了,她都看见了。柱子问她看见什么了。坠儿说是入党申请书。柱子让坠儿替他保密,因为能不能人还不知道呢。坠儿说她也写申请书了,是入团的。坠儿让柱子把他的申请书借给她参考一下。柱子当然不借。坠儿说她就看一栏。柱子问哪栏坠儿说家庭出身那栏。

    柱子说,贫农,咱们是货真价实的贫农。

    坠儿说,我们老师说我至少得把我妈的成分填上,因为咱爸是带有人赘性质进赵家的。

    柱子说,那是你爸,不是我爸。

    坠儿说,难道咱俩不是一个爸吗

    柱子说,爸是一个爸,关键是妈不同。

    坠儿问柱子她妈的成分怎么填。

    柱子说,这要是我妈就好填了,我妈是一九四八年加入中国**的,别看是农民,却是个老革命,老支前模范,现在还是我们王家庄的支部书记。你妈嘛还是问问她再填好。

    坠儿从柱子屋出来找到大妞,大妞正在厨房刷家伙,坠儿拉住她妈问她姥爷以前是干什么的。

    大妞说,你姥爷,那可不是等闲人物。北京城有名的“隆记”营造场,那就是你姥爷开的,你姥爷是个戴红顶子的走工,是给皇上干事儿的。

    坠儿说,那就是反动阶级了。

    大妞说,谁说他反动,他心眼厚道着呢。光绪皇上死,没钱修西陵,那个寝陵殿至今护栏板只安了前半拉,怎么着呢是朝廷钱不够啦,朝廷没钱葬皇上,你姥爷就掏钱给垫,谁让咱们是大清的子民呢所以朝廷到今儿个还欠着咱们家二十万两银子哪。你姥爷说,得了,皇上这辈子也窝囊,我给皇上修陵也是缘分,就算尽义务吧,这二十万两不要了。

    坠儿说,这么说咱们家过去很有钱

    大妞说,那当然。过去宫里让“隆记”干活,付工料钱,白花花的银子用驴驮,前头到了西单“隆记”木场,后头还没出内务府呢。柜上为这些银子得杀几百头牛,把空牛皮趁热塞满银子,缝了,堆在后院,牛皮一干,银子全包在里头,皮越干,包得越紧,叫银壳。你说咱赵家有钱没钱

    坠儿听傻了,半天说,还不如我跟柱子是一个妈生的呢

    大妞说,什么话

    坠儿说,咱们家比皇上还有钱,皇上已经是封建社会的总头子了,赵家还能低得了我看以后我得跟您划清界限。

    大妞说,你干吗跟妈划界限你填你爸呀,你爸家穷,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赤贫,要饭从临州要到北京。你刘婶不就是个城市贫民嘛,你爸他比城市贫民还贫。

    坠儿说她真纳闷,她的赤贫的爸怎么会娶比皇上还有钱的妈爸的阶级立场哪儿去了大妞说,这有什么怪,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要是个街上捡煤核的穷丫头他也看不上我。

    坠儿说她爸肯定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大妞说,谁恨恨谁你爸才不恨呢。没我他能住上这宽宽绰绰的房子,能有这一身好手艺

    坠儿说她很痛心,痛心她爸没阶级立场。

    大妞说,什么是阶级妈就是阶级。有妈在,就有你们的热饭吃,你们就是妈的心肝肉;妈不在了,你们也没人疼了,妈这个阶级永远护着你们。

    坠儿说她不跟妈说了,整个儿一盆糨子,连阶级都不懂。

    大妞说,坠儿,入团这个事儿是好事,人了,咱高兴,人不了也别像你姐似的,整个儿变了个人。咱家要再出一个魔怔,妈可受不了啦。

    坠儿低头看见母亲的鞋吸拉着,一双脚涨得很高。坠儿说,妈,您的腿肿啦

    大妞说,妈不碍事。

    坠儿说,妈,我知道,您这是饿的。妈,往后我不吃饭,都给您吃。

    大妞说,别犯傻了,刚要跟妈划界限,现在又把饭都给妈吃,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坠儿一把抱住她那一盆糨子的妈,哇的一声,哭了

    街道上开了会,给重点困难的人家分了五斤黄豆,老王家也在其中。黄豆营养好,可以炒着吃,磨着吃,掺棒子面蒸窝头吃都行。毕竟是太少,炒成了豆儿不够王家的孩子们零捏的。以至于大妞和刘婶在院里见了面第一句话永远是“吃了没”“吃”在人们的心目中成了中心话题。

    刘婶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掉到粥锅里了,小米粥,那个香啊,她就一口一口地喝简直跟**一个样。

    大妞问**什么时候来

    刘婶说,快了,也就五六年的事。**就是各取所需。各取所需是什么意思懂吗就是想吃炖肉吃炖肉,想吃炸酱面吃炸酱面,那猪长得膘有一样厚,粉条子,大拇哥那么宽。

    大妞说到那时候,她先取它十斤富强粉,蒸几箱大白馒头,任着孩子们敞开了吃抹上苏联黄油。

    门墩今天过生日,大妞为小儿子煮了一个鸡蛋,由锅里捞出,放在凉水舀子里拔着。按照北京人的习惯,小孩过周岁生日要举行“抓周”的仪式,备下剪子、工具、书本、钢笔。钱、吃食等类,将周岁的孩子放在其中,看他抓什么。孩子抓什么,就预示着他将来是什么前程。

    很大成分,这个仪式带有游戏性质。

    门墩坐在八仙桌正中,四周摆满了各种物件,抓周开始了。刘婶抱着套儿,梁子、坠儿和满堂在旁边观战,别佳也混在其中。

    坐在物件中间的门墩,初时有点神魂不定,东瞧西看的不知所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哪个也不想要,只是四下蜇摸找他妈。别佳指着一个大油饼做现场指导说,抓,抓这个,这个能吃

    梁子对别佳说,是你抓还是他抓

    别佳说,我给他提供一点参考。

    王满堂嘴上说着一切要顺其自然,却不自觉地将一把瓦刀往门墩跟前推了推。门墩在瓦刀前很是犹豫了一小会儿,小手终归伸向了油饼。

    别佳说,好眼力

    梁子说,别是个吃货。

    门墩的另一只小手伸向一朵绒花。

    坠儿说,羞羞,将来是个爱姑娘的。

    别佳说,爱姑娘有什么不好我们俄国人都爱姑娘,爱漂亮姑娘。

    门墩一手拿油饼,一手拿绒花,张着长出了两颗小门牙的嘴,呀呀地叫唤。王满堂看着油饼和绒花来气,转身走了。

    王家来了两个稀客,桂花和霜降。小两口这回是带着孩子来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坠儿问这个小侄子叫什么名字,霜降说叫拴驴。大妞说怎么叫这么个名儿桂花说孩子叫得土,好养活。

    桂花说,二姑让给您带口袋白薯干来,说乡下物件,不是什么像样的东西。

    大妞说,难为你麦子始还惦记着我们。我这几个月紧了点儿,也没给乡下奶奶汇钱去。

    桂花说二姑说了,家里什么也不缺。

    大妞说,来了就多住些日子,我今天给你们做炸酱面,明儿包包子

    众人在围着门墩热闹时,大妞一人在厨房急得直转悠,看看面口袋,口袋是空的;看看缸,缸里只有大半碗棒子面。案上搁了半个西葫芦,窗台上有半棵葱大妞长长叹了口气。

    屋里悄悄走出了刘婶。刘婶注意到了大妞的为难神情,刘婶说她家里还有半斤白面票,让大妞拿去做顿疙瘩汤大妞说人家几千里地奔来了,给吃疙瘩汤,拿不出手哇。刘婶让大妞去问问周大夫。

    周大夫说他这月还有二斤面票,让大妞都拿去,大妞说她下月一定还。周大夫说甭提什么还不还的话,二斤粮票,让人还,寒碜。大妞说二斤白面票,支的情可大了。刘婶说这年月,最怕来客,一来人就抓瞎。

    大妞由周家出来,见到别佳和他妈抱着黄油、大面包、火腿肠站在院中。马太太让大妞把这些东西都拿去。大妞说这不合适别佳说他爸昨儿开的工资。

    刘婶在背后偷偷捅了大妞一下,意思很明确,不能要外国人的东西,免得让人家笑话。别佳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别佳说,刘婶您别捅了,您忘了我们家下半月吃黑面包抹臭豆腐的时候啦您都没笑话我们不是。

    周大夫说,拿着吧、是街坊的一点心意,不拿反而见外。

    大妞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妞端着从粮店买回的二斤半白面,匆匆赶回家来,一进屋,屋内静悄悄的,门墩在炕上睡觉,油饼和绒花还在枕边放着,梁子在八仙桌前做功课。

    大妞问梁子桂花姐姐上哪儿了。梁子说走了,回临州了,他爸送去了。大妞说进门一口饭没吃就走了。梁子说桂花他们买好了回去的车票,再不走要误车了。大妞说车票可以退,这样走了让临州的乡亲们看着咱成什么人了梁子说他爸拦也没拦住,说桂花走的时候哭了,说是队里的砖厂让上边给封了,因为砖厂属于资本主义的尾巴。大妞想,这个砖厂是队里的,公家的,又不是麦子私人开的,怎么也属于资本主义想来想去想不通。

    大妞打开墙角的口袋,整整一袋白薯干,大妞不禁潸然泪下,说,他们也不富裕还惦记着咱们他们这趟上北京,是专门给咱们送吃的来了大妞说着一阵恶心,吐出一口黄绿的水。

    梁子拍着母亲的后背焦虑地说,妈,妈您怎么了

    大妞说,妈恶心。

    梁子说,妈您准是饿的,我这还有炒黄豆呢。

    大妞说,妈不吃,妈什么也不想吃。

    梁子哭了说,妈,您别死。

    大妞说,傻小子,妈离死远着呢。

    大妞正在安慰梁子,就听见院里一阵吵嚷,商店的售货员拽着坠儿进了院。售货员说,是九号王家的孩子吧家里大人哪

    大妞冲了出去说,怎么啦怎么啦拽我们孩子干什么小细胳膊再让你拽折了你有话说话,没话快干你的事去

    售货员说,你们家孩子改购货本,这月明明买了芝麻酱,她用橡皮擦了,想买双份。

    大妞说,谁说我们孩子用橡皮改了你拿出证据来。

    售货员说,我的脑子就是证据,你们家四两芝麻酱,这月梁子买过一回,坠儿买过一回,早没有了。

    大妞说,那是你没往本上记,不能赖我们孩子改。

    售货员说,您瞧瞧,用橡皮擦的印儿还在这儿呢,怎能说我忘了记

    大妞翻本子说,哪儿有印儿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诬陷好人可不成。

    售货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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