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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劲风也不再光顾,似与她们母女,已成莫逆。

    吴为很疼,可是她摇摇头,对守着自己的妈妈深情地笑了笑。

    “不疼,就是喘气的时候里面不舒服。”她把眼睛垂下,瞟了瞟自己的小胸脯。这个从小就营养不良的肋骨上,本就没有多少皮肉,就连那点不多的皮肉,似乎也让赵老师的板子抽飞了。似乎被板子刮得一干二净的肋骨,就没有一点遮挡、血糊拉拉地暴露在任人随意蹂躏的状态下。她本就细瘦的身坯,自赵老师抽打之后也好像变得更窄更瘦,腔子里的每一个脏器,却好像变得很大、很大,挤得里面一点空隙不剩,只要轻轻一喘,肺部一个极轻微的收缩、起伏,就挤压、胀迫得两肋彻疼。叶莲子脱去吴为身上的衣物,让她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现在,再轻、再薄的衣物也会让吴为感到压痛。

    吴为觉得畅快多了,她小心翼翼,一小口、一小口地喘息着。

    叶莲子说:“乖,你哭吧,哭吧,哭了就不疼了。”

    虽则有“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那句老话,可是对一无所有、走投无路的人来说,哭泣还是他们惟一不需代价、老本儿就能得到的一点安慰。

    可是幼年以及青少年时期的吴为不爱哭,不像后来,动不动就涕泪交流。

    就是被人打成这个样子,她也不哭不闹,只是瞪着眼睛熬。就像每次得了重症,无医无药,靠的也是一个熬,从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又哭又闹,倒让叶莲子分外心疼。

    她只是握住叶莲子放在她身旁的手,眼睛里满是与十岁年龄极不相称的悲凉和疑惑。

    与父亲的眉眼相去很远的赵老师,让她想起远在香港和桂林的日子,还有父亲砸在她身上的烙铁。烙铁呼啸、夹裹着铁锈味的风,砸在她的小肚子上,小肚子立刻鼓起一个又紫又红的包,等到那些鼓包退色的时候,就有一种仁慈的痒觉。她伸出小手指,轻轻地挠着它,尤其坐在吹着风的树阴下,真是一种消消停停的享受。

    或是捉住她的两条腿,像抡起一只车轮,往地板上咚、咚地摔去。摔得她眼冒金星,不知道头长在脚上,还是脚长在头上。她不解的是她做错了什么。在父亲面前,她绝对是个守规矩的模范儿童。不像她揭发赵老师漏题,总还有个挨打的理由。父亲为什么那样恨她,打她

    如果说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有关男性暴力的体验,还只是一个男人的问题,那么赵老师的毒打,就可以使她对男性的暴力做一个总体的总结了。

    叶莲子误以为吴为的悲凉和疑惑是创伤过重造成的痴呆。她自谴自责,怨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揪心地对吴为说:“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

    吴为摇摇头,说:“妈”她实在不明白,叶莲子的这个“对不起”,和她出生十年来也许算不得离奇的遭际,有什么关系。

    在这个十岁的悲凉和疑惑之后,她认定这个世界上,惟有叶莲子身后,于她才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去处,并躲进这个只会哭泣的叶莲子身后,从此再没有,也不肯从叶莲子的身后走出来了。

    6

    她们的困境,可从吴为六七岁时写给顾秋水的一封信中,略见一二。

    吴为用来写信的那张纸,显然不是从小学生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不是。她算是失学在家,从墨荷的父亲,那个地主兼业余猎人就传下来的对知识的热爱,到了叶莲子这里,是连一个小学生的学费也交不起了。吴为自然也就没有一个小学生必备的笔记本。

    那是从叶莲子用来糊窗的纸上裁下来的一小块黄麻纸。抗战胜利后的那个冬天就要来临,叶莲子不得不破费一点钱,把后墙上那漏风的窗户糊上。后墙外,曾是张学良将军卫队营十分荒阔的操场。

    从“工合”遣散出来的叶莲子,又变成童年那个寄存在他人家里的包裹,因为转手又转手,谁也不记得那包裹的主人了。可是为了一口饭吃,她只得拉下面皮,辗转于关系中的关系,最后来到西安,投靠张学良将军的姐姐张冠英老夫人。

    建国巷里,张学良将军卫队营的几十间房子,自西安事变后已是人去楼空。

    张老夫人想,空着也是空着。就把叶莲子母女安排在大院尽西北角的一间营房里。

    除了张老夫人自己带着孩子住在大院套着的小院里,大院里还住着近二十家随张学良将军一同来到西安的东北军旧人。房租不收。那一间不交租金的房子,是张老夫人对她们最大的援助。

    起始,张老夫人还在大院中办有一个印染厂,毕业于立信会计学校的叶莲子,还在那个印染厂胜任过会计的职务。

    可是生长在辽阔的黑土地上,并跟随家人过惯戎马倥偬生活的张老夫人,却无法在这方寸之地上辗转腾挪,印染厂只好关张。叶莲子在那个印染厂的工龄,以日而计。

    一九四五年的张冠英老夫人,处境已经相当困难。

    和叶莲子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丈夫有了别的女人,把她和孩子们抛弃了。

    她不愧是张作霖的女儿,抄起一杆枪就瞄准了她的丈夫,她孩子们的爹。

    那个脑后挽了个髻儿,身穿一件没有腰身的直筒黑布旗袍,持着一杆长枪而不是手枪站在硬风地里的女人,真是顶天立地。不过到底夫妻一场,还是给丈夫留了条后路,“我是一枪撂倒你还是你就此滚出家门,从此不再照面”

    丈夫决定从此不再照面。

    幸亏娘家有钱,她把几个孩子拉巴出来了。

    东北军自九一八事变进关后,不论职位高低,过的都是坐吃山空的典当日子。张学良将军被蒋介石软禁之后,连张冠英老夫人,也不得不靠变卖首饰度日。

    当时西安泰丰烟草公司经理、西安大华纱厂厂长,没少低价收购她的翡翠、珍珠,最后她剩下的可能就是一个琥珀烟嘴。

    二小姐、三小姐用粗呢子做两件大衣就算是好衣服了,整天吃的也是大酱拌茄子。

    张冠英老夫人只能冬天是身黑布棉袍,夏天是件黑绸大褂。吴为那时经常出人张老夫人家,为张老夫人的几个儿女唱歌跳舞,或跟着留声机一起唱松花江上渔光曲,特别是叶莲子最爱唱的秋水伊人,那歌词和顾秋水的名字、叶莲子的遭际不谋而合。有时,听着听着吴为咿咿呀呀、童声童气不着调的唱词,她会涩涩地哑然一笑,这首歌可不就是为她而写的难怪一开始就对它情有独钟。吴为经常出入张家,还藏着一个对叶莲子也不肯承认的目的,如果碰上开饭的时候,他们会赏她一顿饭吃,一顿可以吃饱的饭。更特别地为着“演出”后,那几个姐妹兄弟奖励她的几个沙果或一个石榴。

    好事的吴为,在张老夫人家还煽动了一次“革命”。

    丫头翠环是河南逃难过来的难民,家里生活无着,她妈不得不给她插个草棍儿,打算把她卖了。

    张老夫人虽则到了靠变卖首饰度日的地步,倒常让厨子蒸一大堆馒头,拿到大门外施舍逃难的人。翠环她妈在门外排队领馒头,一眼就看出张家的慈善,抽冷子钻进大门,进门就下跪,央告张老夫人把翠环买下。翠环来到后,什么也不多、什么也不少地和大家一起吃着大酱拌茄子。

    可是翠环的心很大。几十年后,她用这个关系,让女儿上了大学,又在女儿大学毕业后,用这个关系分配在张学良纪念馆工作。可她根本不提“丫头”这段事。

    三小姐走的时候甚至还给翠环找了婆家,聘姑娘一样把她聘了出去。

    可是她太懒,二小姐只说了句让她以后干事勤快点,她就不乐意了。

    然后就出了吴为鼓动她造反出逃的事。

    翠环没有出逃,她上哪儿逃哪儿有这里的日子好她一不出逃,就把吴为鼓动她造反出逃的事禀报了张老夫人。张老夫人只问了吴为一句:“是你给翠环出的主意,让她逃跑呀”

    吴为从小就爱干这种“没有抓住偷牛的,倒抓住了拔橛的”事。

    即便叶莲子再舍不得,顾秋水离开宝鸡时不便带走的皮鞋、西服等等,也只好一一进了当铺。

    那一件件衣物,都是她的所爱,她的一个念想,好像押着顾秋水的这些衣物,就押着一份团聚的希望,押着一份顾秋水回心转意的可能。

    当她不得不典当自己营造的这份前途、希望时,和自杀有什么两样

    她站在当铺高高的柜台下,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等有钱的时候再把它们赎回来。可是直到一九四九年全国解放,她也没能把顾秋水的衣物赎回一件。

    不过三小姐在西京招待所相当于西安彼时的五星级饭店举行婚礼时,叶莲子还是参加了那个婚礼。参加婚礼的差不多都是东北军里的旧人,尽管顾秋水已经不认她这个妻子,她也不能给顾秋水丢人。她体面地要了一辆人力车,夹着一只里面除了那笔车费,一分钱也不多、一分钱也不少的手袋,特地换上那件留待求职或应付“场面”的、镶有深灰窄边的浅灰旗袍,大襟上还别了一条雪白的手帕,到婚礼上去了。未来的女人吴为仰望着叶莲子,开始了如何做一个优雅女人的基础课。离开顾秋水以后,吴为一直跟着叶莲子为一口饭而挣扎,从来没有机会看到一个正式的叶莲子。长大以后,她多次对叶莲子说:“我真不明白,您怎么会嫁给了老顾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等到她们母女在那一间营房落下脚的时候,营房后的操场,已在日机轰炸下变成弹坑累累的荒地,零乱地注解着一个战乱的时代,与没膝的荒草,相辅相依成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景象。

    据说夜深人静的时刻,还有东北军人的游魂出没其间。

    荒地四周,散漫地长着一片片杨树林。

    杨树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树,是看人眼色行事的树,或是说善解人意的树。人们欢乐的时候,它就在风中欢唱,一片片树叶,拍着手儿似的哗哗响;人们忧伤的时候,它就在风中萧瑟地唱起“梧桐夜雨”。

    特别是晚秋,满院秋虫唧唧的时节,除了萧瑟的“梧桐夜雨”,杨树叶子还一阵阵刷刷落下,伴着吴为无忧无虑的酣声,让叶莲子更难入睡。她又愁生活无着,又愁吴为还没有冬天御寒的棉衣,又愁没钱让吴为上学一个人有那么多的事情可愁闷。

    其实不论哪个时代,人人都有很多可愁的事,但身边至少还有几个或一个商讨主意的人。

    她把吴为搂了又搂;把那床小薄被往吴为身上更紧地掖了掖。唉,吴为,吴为,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长大又怎么样长大后的吴为带给叶莲子的灾难,比被顾秋水抛弃后的饥寒交迫、无依无靠,更加深重。所以叶莲子在冬天到来之际,不得不破费一点钱,买些黄麻纸来糊后墙上那漏风的窗,吴为也才有可能从那糊窗纸上裁下一小块,开始她平生的第一篇创作。

    7

    不知道吴为给她父亲那封信,算不算她的第一篇创作但那无疑是她课外作业之外的第一次作业。

    她用一本书代替尺子比着,先用铅笔在那一小块不规格的黄麻纸上画出一条条横格,如果没有那些横格为依据,她不可能在一张无依无靠的纸上,写出一行行整齐的字。她希望她的爸爸觉得她字写得不错,信也写得不错,那么他也许会寄给她们一点钱,作为对她的奖励,也许她就可以用那笔钱交学费。

    她读书很不用功,但是真到没书可读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不妙,可能因为失学总是和没饭吃联系在一起的缘故。

    就算如今中学的绘图课上,有了丁字尺的帮助,也不一定能把一条横线画得尽善尽美,何况一个只有几岁、心浮气躁的吴为任凭她如何努力,也很难在一本书的比照下,将那些横格画得匀称。而吴为那时的几岁和现在孩子们的几岁无法相比,那是贫瘠、没有见识的几岁。

    那些横格,大多一头宽、一头窄,还有一条横线,因为她的铅笔一滑,从她期望的走向上出溜出来,分出一个小岔儿。

    不过她的确写得非常整齐。

    她拿起毛笔,用幼稚的笔迹写着爸爸:一年不见了,现在很是想念您,您现在好吗现在西安很冷,我还没有棉衣穿,现在方阿姨给我一件衣服,妈妈现在正在给我改小。妈妈现在也找不到工作,我们现在没有钱,所以我还没有上学。您那里冷吗您现在穿上棉衣了吗请常常来信。现在您的身体好吗请您写信言明。我很好,妈妈问您现在好。女儿

    民国三十三年

    十一月十九日晚

    她在信里无的放矢地用了很多个“现在”,从这封信里,实在看不出她有当作家的天分。

    对于吴为这封精雕细刻的信,顾秋水的回信是亲爱的孩子:

    你的信我收到了,邹伯伯又回重庆去了,叫你妈给他去信,让他给你们一点帮助。

    爸爸

    十二月二十七日

    不多不少,连日期、标点符号在内,一共五十一个宇块。吴为也没有得到她预想中的奖励。这样比起来,胡秉宸和白帆的离婚,可以说是相当负责,相当有良心。对于白帆提出的任何要求,二话不讲,签字画押。

    由白帆起草的第一号文件是

    一、现有住房在没有更妥善的安排办法之前,由白帆同志全部占有,胡秉宸同志只可用楼下朝北一个小间。子女原住室不变,客厅、饭厅为公用。待住房问题有了妥善的安排,经双方协商后另行解决。二、家中所有用具,除子女已有的外,无论何时分用,均由白帆同志首先选择,所余部分由胡秉宸同志使用。

    三、白帆同志的保姆费,由胡秉宸同志永久负担,并从他月工资收入中抽出百分之二十,补贴白帆同志的生活。在住房尚未妥善解决之前,房租水电等一应费用,也由胡秉宸同志负担。

    以上所有费用,由胡秉宸同志的秘书代领,后交白帆同志安排使用。

    此外附有信件一封亲爱的同志,我珍爱的丈夫:可能以后就该称呼“前”丈夫了至少允许我现在,再从心底发出一次这样的呼叫吧。往日的爱情,已经永远消逝,幸福的回忆,像梦一样留在我心头。你的笑容和美丽的眼睛,带给我幸福并照亮我青春的生命。但是幸福不长久,欢乐变忧愁,那甜蜜的爱情从此就永远离开我,在我心里只留下痛苦,啊,我独自悲伤地叹息。

    上面是一首小夜曲,也唱出了我的心情,录以献你。

    我为什么失去了爱情,失去了你那是一个复杂而又曲折的故事。

    回忆过去四十年,解放前我们相处得不好,原因和责任双方都有,明人何须细说。当然你不曾虐待我,正如西方绅士还总是为妇女让座那样蛮有教养。

    然而解放后,我们的感情却是好的。所以我仍然相信,既失去,又没有完全失去你。眼下近在咫尺,却如隔关山万重;日后谁又知道呢电许万重关山从头越,一切从零又开始。

    谁说时光不能倒转不,冬去春来、周而复始本是规律,而决定的因素是:你不是那样忘情的、无情的人。而你,留给我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当然,也许这只是呓语,那就博你一粲。

    白帆

    他们二人在处理离婚案的务实精神以及浪漫情怀的表述方面,那种一刀下去,既保持了切割面光洁度的高系数,又使务实和浪漫精神两相得彰的行为方式,不但在他们那一代人中间,即便在现代人中间也算思想超前。退一万步说,即便没有这份文件,白帆还有妇女儿童权益保障委员会的保护,强制胡秉宸执行他应负的责任。即便没有妇女儿童权益保障委员会,白帆自己还有老革命的资格,那资格也会使她有一份丰厚的生活保障。

    顾秋水既没有胡秉宸的责任和良心,叶莲子也没有能力写这样一份旱涝保收的文件,更没有一个妇女权益保障委员会来保障叶莲子最基本的生存。

    她只好两眼一抹黑地闯日子,直到一九四九年全国解放以后才算翻了身。

    诚如白帆预言的那样,胡秉宸果然和她万重关山从头越,一切从零又开始。

    到底是时光倒流,还是白帆对胡秉宸的了解终究比以研究人为职业的作家吴为深刻不得而知。他们是否知道,世界上从没有过一个重新开始的零,与原来的那个零分毫不差。

    在处理这些问题上,比他们年轻二十多岁,对创作的细节无比重视、珍爱的吴为,却对生活中的一应细节。缺乏感觉。她终究不得不同意离婚之后,在给胡秉宸的信中这样写到亲爱的秉宸:

    你好,七月九号来信早巳收到,事到如今,我同意你离婚的决定。

    因种种原因,我近期不可能回国,所以你我离婚的一应手续、办理时间,劳你运作,如果需要我做什么,请来信。

    我们之间不存在财产纠纷,已在你处的东西完全归你所有。千万,千万我只希望得到几件有关我母亲的纪念品:

    一、她过去经常躺在上面睡觉的长沙发在我们的卧室里放着;

    二、三十年前她亲手买的一个两层小书柜,咖啡色带玻璃拉门的,在保姆的房间里放着。还有保姆房间里那个放衣服的木柜和放在你书房里的白色矮方桌,是我和母亲生活由难时期的纪念。

    至于我写的书,如果你愿意留就留下,如果不需要就给我。

    我的照片和国外的评论资料请还给我。对别人没什么用,对我还有些用。

    就是这些。

    吴为

    尽管胡秉宸立过遗嘱,各存一份在秘书和吴为手中,吴为也永远不可能为一根鸡毛与他讨论如许

    我长期身为国家公务人员,每月工资作为日常生活费用,并无积蓄。量人为出,也无债务。过去家中一些家具杂物,在八五年离婚时,已全部留给前妻,只身出走,现时的所有家具等物,全都是我妻吴为用她的稿费买的。我死后,其全部所有权属于我妻,任何人不得异议。按制度应由配偶继续居住的房屋,也由我妻吴为继续居住。

    胡秉宸

    8

    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叶莲子像万众一样欢腾,以为国家有了救,她也有了救。以抗日为己任的顾秋水,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抗,他们夫妻终于可以团聚,便准备着到天津再次上演一出千里寻夫,就像那年贸然到香港,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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