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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出千里寻夫一样。一般来说,男人比女人较多理智,也更善于总结经验,顾秋水从来没有忘记过叶莲子到香港上演的那一出千里寻夫。宝鸡一别,音信全无的顾秋水,于抗战胜利不久抢先来了一封信,并在宝鸡之别后,第一次给叶莲子寄了五块钱。这区区五块钱,使顾秋水在叶莲子心中树立起更加美好的形象,寻夫热情也更加高涨。

    低头接着再看顾秋水的信,满纸千难万苦莲子:

    邹可仁已由北平来津,见面以后,对我非常冷淡,他说从未给你寄过钱,至于今后怎样办,是否会寄些钱给你,他也没有表示。总之,仰人鼻息,诚属没出息的事。

    我们的“事”也非常地渺茫,更没有什么把握,看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是往前瞎摸。我是随着人家干“事”,人家要是不爱干,我也就完了。我现在很灰心,最后恐怕白扯一回。而且我爱干不干,人家又何必一定给咱们钱用呢这完全是个人情愿的事,我们也没有向人家要钱的权利。

    至于你失业在家,没钱吃饭的事,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到处要饭吃,到处丢人丢脸,我常觉得活着已是多余了。早先同你再三讲,你总不开窍,等到走上死路的时候,就晚了。

    谁让你死心眼儿,死死地缠住我把我缠死你也好不了。你不想另求活路,只好两人一齐死。咱们就泡吧,你也许解恨,我也不想好了

    你的思想太旧,太顽固不化,让你自逃生路你偏不干,现在我可顾不了你了,过几天看看不行,我只好同要饭花子一起要饭吃了。

    为了养大孩子并给她以教育,你应当牺牲自己,就当我死了。托你那个姓方的女朋友或其他什么人,给你介绍个男人,最好是小有资产的商人结婚,不但你可以得救,孩子也会有个较好的环境。她刚刚到这个世界上来,该得到一份她应有的幸福,为什么叫她和我们一起受苦,和我们样一辈子做个穷苦的人

    你不要再盼着我们还会相逢,我要远走高飞了,哪儿死哪儿埋。你赶快带着孩子找生路要紧,以后我不会再写信给你了。永别了。

    顾秋水

    身陷洪荒才有的那种天地倒换的大倾斜、大裂变,陡然降临,不论望不到边的茅地,还是望不到边的森林,顷刻间就被这裂变吞没,再也看不到一丝生命的颜色。

    迷乱中,叶莲子伸出手在腿上抓挠着,本能地想要抓住一些什么,可她想抓住的那些东西,反倒从她的指缝中间滑泻而去,她甚至感到它们在指间的流动。

    那么吴为出生以来的不幸呢从顾秋水的信来看,也全是叶莲子不开窍,不肯再嫁一个“小有资产的商人”造成的。

    随着生活的有着有落,叶莲子已经不再抓挠她的腿。可在玩笑的尴尬中,这种已经隐退得很深的毛病,还会不觉地重现。

    禅月一看叶莲子开始抓挠腿,就说:“得,姥姥又没辙了。”却不知叶莲子这种毛病从何而来。

    她难道没有自食其力、自谋生路吗顾秋水北平一别,一个大子儿也没留下,四年光阴是怎么过来的为了省钱,一个冬季她连白菜也没有吃过一棵白菜呀,又不是鸡鸭鱼肉后来更是到包家当了女佣。

    宝鸡一别,“工合”遣散。在不论怎样向顾秋水求救、呼吁,他都置之不理的日子里,吴为记得一次又一次跟着叶莲子到有钱有势的人家,乞讨一份工作的自轻自贱。

    其中一次,更是此生难再

    当她们毫无防范、推开那扇诗书人家的大门时,连定神的瞬间也不曾舍给她们,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塌了一扇墙似的,带着噬血动物的腥气,扑压上来。

    那只扬着前爪站立起来的狼狗,比叶莲子还高出半个头。叶莲子转身把吴为搂在怀里,用她的身体和手里那只棕色木提手、赭石色哔叽布料、没有肩带的手袋,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地左挡右拦。

    那只为她们立过如此功劳的手袋,也就这样活灵活现、一丝不走样地,不只烙在吴为的眼睛上,也烙在了她的心上。

    主人虽然喝退了那只狼狗,但叶莲子的脸还是被它的爪子抓破了,她那件深蓝夹紫红细条的棉布旗袍下摆,也被撕裂了。

    爱哭的叶莲子,却没敢在主人眼前掉泪,嗓子吓得像是劈了岔,嘴里还不停地赞美着主人的狗:“真是真是只好狗,好狗”

    等她们进了阔大的客厅,叶莲子侧身在椅子上坐下,吴为也依在叶莲子的膝头之后,她才发观,对主人的狗赞不绝口的叶莲子出了问题。她胸口里的气儿,像是卡在了什么地方。或好不容易冲了出来,“咕涌”一下顶在吴为的后背上;或憋在那里,犹犹豫豫析出一缕荡荡悠悠的烟魂,随风化去总而言之,她呼出来的气像是拐了几遭弯,才从吓得拧了个儿的气管里,颇费周折、颇为艰难地挣扎出来。可是主人并没有因为叶莲子脸上的伤、撕裂的旗袍或是对狗的赞美,给她一份工作。虽然被狗这样咬过,吴为却并不记恨狗们。她长大之后,更觉得那不是狗的过错。难道不正是人把一个个遗世**、桀骜不驯、茹毛啖血的狼,驯化为依附于人的狗

    它们一旦被人驯化,就成为人们最忠实的奴仆,或像有些人说的“奴才”。也许在实际意义上,奴仆和奴才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但吴为宁愿说是奴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虚荣。哪怕是一只毫无战斗能力的哈巴狗,在不速之客造访或闯入时,也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一面汪汪不已,一面胆怯地后退着。可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它们会忠心耿耿地为主人献出它们的一切,乃至生命,正所谓“誓死捍卫”。

    如若一时走了眼,错把主人的朋友当成居心不良的入侵者,还会受到主人的申斥,或更有甚之地被踢上一脚,根本不考虑它们的自尊,让它们在人前丢尽脸面。可它们并不记恨也不计较或是说没脸没皮,下次照旧恪尽职守。可是狗们反倒不如做狼的时候那样受到人的敬畏了。

    而它要求于人的,不过一杯残羹剩饭,一根让人剔尽精华的骨头

    对狗的恶意可能古已有之,她时常在国人的言谈话语中,听到对狗的攻诘,如“狗娘养的”,“狗杂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心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狗仗人势”,“疯狗”,“夹尾巴狗”,“狼心狗肺”,“狗日的”等等,等等。

    这是否因为它们已经沦为奴才的缘故

    吴为一生都对“奴才”特别敏感,也拒绝再做一个“奴才”,可事实上,奴性已渗入她的骨髓惨就惨在这里。

    所幸狗是不懂人话的,如果懂得人话,它们该有多么伤心。

    它们也许会想,还不如当初做条人见人怕的狼这不过是她的,也就是自以为比狗高尚的人的猜想。狗们是不会生出这等阴暗心理的。

    后来她甚至养过一只狗,从此知道只有狗才是她最忠实的朋友。

    在她强颜欢笑不肯言说自己凄惨的孤独时况,一回头,那狗却在巴巴地望着她,潮湿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比人的眼泪更值得珍惜的狗泪。

    只有它才能看出,她不过是勉力地让他人,更让自己相信她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她喜欢在晚间,在昏暗的街灯下游走,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在这一棵树下嗅嗅,又在那一处墙角嗅嗅那样,没有必要,电没有目的地东遛遛,更没有必要,也更没有目的地西看看。那时谁也认不出她就是那名扬四海,或臭名昭著的吴为。

    只有那只狗跟在她的后面,忧心地守护着她

    不过这时她还怕什么呢根本不看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横冲直撞地走过去,巴不得一辆汽车把她轧死才好。

    当她困难到了极点,知道事实上没有个人可以帮助她的时候,只有它会走过来,对她摇摇尾巴,默默守着她坐下。那真是一份最不必说“谢谢”、最不用回报的慰藉。

    她不再光辉灿烂,人们也都渐渐地忘记了她这和世态炎凉无关,只不过因为她不再闪光并隐人黑暗,而过眼的事物又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哪双眼睛还会在黑暗中流连而她差不多吃光当尽惟有一只狗,宁肯和她守着一钵清水也绝不改换门庭。她就是它的家,它也是她的家,对不对

    相信在她弥留之际,也只有一只狗才会守在她身旁,固执地以为或是盼望她还有活的希望。等到她化为灰烬而又没有人会保留她的骨灰时,它只好满世界跑着,去寻找她已无处可寻的气息,甚至穷尽它的余生。

    只有一只狗才会觉得,失去了她也就失去了它的家。除它,还有谁会觉得因她化作飞灰,他们失去了丁点的什么

    她以生命爱过的胡秉宸,能为她掉一滴泪吗

    9

    叶莲子只能憋着一肚子委屈自责自谴,怨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揪心地对吴为说:“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厂也不敢找赵老师问一句:“你怎么能这样打一个小孩子”她不能,也不敢。她本来就是这个学校的“黑人”,就像现在那些没有户口的人。就连这个“黑人”的位置也朝不保夕。教师名册上并没有她的名字,而是另一个已经远走高飞的教师的名字。

    这份工作是廖瑞鸿帮她找的。

    朱校长请她出示毕业文凭。

    她根本就没念过中学,除了一张立信会计学校的毕业证书,哪儿来一张中学毕业文凭

    她的教学本领,全是从香港撤退到柳州以后逼出来的。连她那张立信会计学校的毕业证书也是逼出来的,为此她还得感谢那个香港女人阿苏和她的丈夫顾秋水。

    老实本分的廖瑞鸿,却能为她说出一番滴水不漏的话:“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中国人丢失的何止是一张毕业证书,就是金银细软还不是照样散失殆尽”

    叶莲子不笨,对这句话心领神会,但是要她撒谎说自己中学毕业,于她是太难、太难了。想到失业已久,不要说吴为的学费交不起,马上还要面临乞讨她只好狠下心来,丢掉廉耻,硬着头皮对朱校长说,“我所有的东西,都在逃难中丢失了。”

    说是南京大学经济系毕业的朱校长,他那个毕业证书也不过是花钱买的。

    对于叶莲子的回答,朱校长自然心领神会,便说:“既然我们不能证明什么,也不能否认什么,那就只好委屈你顶替那位教师的名字,做一名代课教师。代课教师的工资嘛,按正式教师的一半儿付发。”

    叶莲子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一袋面,两块钱;一百个鸡蛋,一块钱;一斤香油五毛钱且不说鸡蛋和香油,十块钱可以买五袋面,有这五袋面,就不用发愁她们娘儿俩可能挨饿或是讨乞了。

    至于另一半工资的下落,非朱校长不能回答。作为一个“黑人”,不但叶莲子不能享受其他教师应有的待遇,连吴为也变成了“黑孩子”,不能像其他教师的孩子那样和父母一起吃教师的伙食,只能和学生一起,天天吃盐水青菜。

    其实教师的伙食有什么好不过是豆腐或是黄豆芽。可是叶莲子那母亲的心,在豆腐和黄豆芽一上桌的时候,就开始碎了。她的胃不好,可能和老是就着眼泪,吃那不好消化的豆腐和黄豆芽有关。经过西安的饥饿,吴为不觉得盐水青菜有什么不好,至少她可以吃饱饭了,而且想吃几碗就吃几碗,她实在太满足了。所以在从幼女向少女的转型时期,吴为吃了一个大肚子,她的身材从来没有苗条过,可能和那时的浑吃有关。就是这样,李老师还在不断找叶莲子的岔子。

    昨天她在常识课上对学生讲:“土豆是茄科植物。”

    却被李老师当做笑柄,在教师办公室对众人说:“你们听听,叶老师对学生说土豆是茄科植物,哈哈哈哈”

    土豆难道不是茄科植物而是蔷薇科,或是据说可以令人忘忧解愁的萱草百合科植物李老师一哈哈,叶莲子就发毛,连非常肯定的土豆是茄科植物也变得不那么肯定了。李老师毕业于香山慈幼院,背景也很牢靠,不像她,既没有背景也没有一张中学毕业文凭。

    而且她还没有接到下学期的聘书;那间除了架在凳子上的一副木板什么也没有的小屋,本来就不热闹。

    而那独一无二的木板上,再躺上一个如此年幼就ob不声不响忍着一顿毒打之痛的吴为,一旁再坐着一个只会握着吴为的手,可怜巴巴空熬一份愁苦、焦虑的叶莲子,那屋子就安静得简直能听见叶莲子的心,被孤苦无助揪了一把又一把的声响。

    这时有人敲门。叶莲子以为是秦老师,她现在多么需要一句即便什么实惠也带不来的同情话。

    但不是。

    秦老师正行走在朱校长和赵老师之间。他对朱校长说:“你用谁不是用你要是解聘叶老师,她们母女就得上街讨饭去。”

    对秦老师,朱校长总是惧着三分。

    这可能因为秦老师有过个空军土官生的资历。可是没等他从那个空军土官生成为一名正式空军,就因在一次篮球赛上折断腿而退役。

    不过这个资历,在那个时代还是很受人仰慕。特别秦老师为人方正,在同仁中很有威望。

    他又对赵老师说:“她们母女二人本来就那么可怜,我们虽然不能给她们什么帮助,可也不能残害她们。那孩于是淘气,不过也不能这么打。她才几岁,禁得起这样打吗有什么问题可以和她母亲说,不要这样打孩子。这个社会本来就不公平,我们作为一个男子汉,总不能做这个社会的帮凶吧”敲门的是校工马文忠,他来向叶莲子借钱。他常常向这个教师中最为穷困的叶莲子借钱,叶莲子也从不指望马文忠借去的钱能有回来的那一天。

    就像吴为将“犯有男女关系的错误”自行坦白后,特别在“文化大革命”中,一位贫农出身的革命派,总是向没钱的吴为借钱而且从来不还的情况一样。真是“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

    已近期末,叶莲子不得不倾尽一学期来从牙缝里抠下的钱,给校长的太太买了几瓶蝶霜,希望这几瓶蝶霜能让校长太太影响校长,给她一份下学期的聘书。蝶霜在化妆品中算是国产名牌,地位相当于现在的大宝。

    更加一贫如洗的叶莲子,这次无论如何拿不出钱“借”给马文忠了。

    可她知道,这个所谓的校工,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不然她那几瓶蝶霜,也就等于白送。

    马文忠肩负着校长的重任,每天下塬给学生和教师伙房采购,顺便为校长太太效劳。校长太太的菜金也好,油盐酱醋茶也好,顺理成章地就在在校师生的伙食费里开销。至于马文忠自己,也会从中得到不少实惠,使学生和教师的伙食坏上加坏。

    她可以被解雇,马文忠却是不可以解雇的。马文忠是“二校长”。

    她不得不把于思万缕的牵挂,从吴为的伤痛上拉出,挖空脑袋搜索,还有哪些东西可以拿出来顶替马文忠的这笔借款,让他满意而去。

    想来想去,只有顾秋水在珍珠港事件后冒死潜回香港,替邹可仁取回丢失在香港的财物时,顺便从邹太太箱子里给她留下的一件大衣。顾秋水虽已离开旧军队多年,终究难改兵痞积习。顾秋水想,他不能白白给邹家卖命,这件大衣就算他们对他应有的回报。那件大衣颜色深蓝,领子似荷叶浅曲,镶有同色细皮窄边,腰处收身,长及脚踝。虽然旧得深蓝里泛出了紫光,但风韵犹存,是她冬天惟一的御寒衣服。

    她不好意思地揉搓着那件大衣,好像借钱的是她而不是马文忠,嗫嚅着说:“真对不起,一时拿不出钱真是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这件大衣还可以当点儿钱,等我以后有了钱肯定给你。”马文忠提出借钱时还有点恶笑的脸,马上拉了下来,他觉得这个看起来老实的叶莲子生生不给他面子。可他也不能掀开她的箱子搜查,只好扯过那件大衣,说:“我要不是急着等钱用,也不会张这个口,好吧,大衣我先拿去,钱的事儿以后再说。”

    这件大衣像马文忠向叶莲子“借”过的钱一样,从此销声匿迹。

    这里不得不对clad,也就是竖笛,也叫做单簧管或是黑管那个乐器,作一点赘述。

    与其他木管乐器的发音完全不同,它能使八度上的泛音不只在八度上,而是在十二度上发生,是木管乐器中性能最高的乐器,即便比它音域广阔的乐器,也不能比它发出更好的效果,尤其在控制渐强或是渐弱的时候。

    而降b调的移调单簧管也许称它为“黑管”更符合以下行文的听觉效果它的音域可以从低音谱表第三线的d音开始,吹奏三个半的音程。

    特别是它的低音部分,音色消沉、悠远、辽阔而神秘,中部音色优美而洒脱,高音部分尖锐而狂野。所以在管弦乐器中,它的表现力最为自由丰富。当叶莲子如萧萧落木在塬上飘零的时候,当零孤村的日子,于叶莲子不过是一阵又一阵黄风,掀起一层黄土掩盖另一层黄土的无穷反复,她就是这样一支在低音区徘徊不已的黑管。像一支配置失衡的交响乐,这支循规蹈矩的黑管,在低音区实在叙述得太多、太久,为什么它就不能从各路乐器慢板沉滞的叙述、铺垫中,突兀而锥心地挣扎出来,给它们来一个finalt,飞扬、飞升、萦绕,最后不是消散而是凝固在苍穹,只留下定音鼓,在那个广下面,为她的坚忍一下下叩击出行文的重点

    有什么能像那个的不甘、吁求和尖啸那样,为不会呼救的叶莲子,喊出她的无助

    这件穷叶莲子所有的大衣,却使马文忠感到深受愚弄。而秦老师的义正词严,对赵老师如风过耳,对吴为的那顿毒打,仍然不足以消解他的心头之恨。这两个小男人,双管齐下到朱校长那里连告状都算不得,而是说了不少这个女人的“小话”。自然是“寡妇门前是非多”的小话。

    他们的小话,不能说事出无因。

    顾秋水把叶莲子扔在宝鸡“工合”以后,陆先生的确给了叶莲子母女一口饭吃,可是生活上的很多琐碎,还得靠叶莲子自己解决,比如说挑水。东北女人似乎,都没有受过肩挑的训练,还有劈柴,诸如此类。住在隔壁单身宿舍的廖瑞鸿,身强力壮、为人和善,在吴为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担负起这些任务之前,常常帮助叶莲子买粮、买柴、担水。

    对于叶莲子,廖瑞鸿知道的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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