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微暗,张虞与程普并肩而行。

    “德谋身怀韬略,初仕郡吏,屡立功勋,但却辗转多年,实属可惜!”张虞惋惜道。

    通过与程普的聊天,张虞大体摸清了程普的生平。程普本为右北平人,因才能出众,被征辟为郡吏。后为建功立业,程普放弃郡吏身份,加入北军五校中。

    然程普并不走运,自征讨黄巾以来,程普功勋不显。昨夜火烧黄巾军时,程普仅斩首一人,相较同僚战功而言,其功绩实在不够。

    程普神情有些黯然,说道:“盖时运不济!”

    “那不知德谋今后有何打算?”张虞心中窃喜问道。

    见程普似不得志,张虞不忧反喜。若是程普混得好,他根本没机会‘招募’程普。今下程普为自身前途而烦恼,自己若能伸出橄榄枝,或能‘招募’程普。

    程普沉吟少许,说道:“虽初破波才,但黄巾犹在,陷阵厮杀,每战争先,未来或总有出头之日。”

    听着程普讲述的同时,张虞渐渐冷静下来,自己仅百石官吏,且还是王允的属官,而程普至少当过郡吏,怎么可能会跟着他。

    如何才能不错失程普呢?

    沉吟良久,张虞心中有了主意,说道:“陷阵厮杀非长久之策,今王使君初至豫州,左右缺少人手。若德谋不弃,我愿举荐于使君。而……”

    闻言,程普神情微愣,盖没想到张虞欲将自己举荐于王允。

    但程普马上反应过来,加上今晚这次见面,他与张虞才见过两次,仅凭两次的见面之缘,怕是不值得张虞向王允举荐自己。除非张虞另有隐情,或是张虞真是赏识自己的贵人。

    另外王允若是征辟自己,那会给什么官职呢?

    若是待自己如门从,他还不如在军中刀口舔血,努力混个军职出来。

    见程普沉默不语,张虞大概能猜到程普几分心思。程普能在东吴混出名头,除了自身的忠诚度外,必然有长远见识,岂会因自己的几番话,便转头投效王允。

    今时沉默不语,无非是犹豫,不知哪个选择更好。或是自己初次见面,便贸然提出举荐之语。

    张虞在心里酝酿了下,说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有意举荐德谋,实因为王豫州考虑。”

    说着,张虞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你可知我与王豫州关系?”

    程普打量张虞上下,微微蹙眉,大胆问道:“莫非豫州乃济安义父?”

    张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又不是三姓家奴吕布,认王允当义父干嘛?

    见此反应,程普便知自己猜错,讪讪而笑,说道:“普胡言乱语,济安莫放在心上。”

    张虞笑了笑,如实说道:“王豫州为我叔父,而我为王豫州侄婿。今之所以举荐德谋于我叔父,实因我将受举孝廉,年终将会前往雒阳。”

    程普瞪大眼睛,好似发现了什么贵人。但心中依有疑惑,欲言又止,却不知如何开口。

    “德谋但说无妨?”张虞说道。

    程普犹豫片刻,压低声音说道:“济安出生边塞云中,怎与……”

    张虞心中多有无语,没想到虎臣程普竟是八卦爱好者。

    “我出生云中边塞,至祁县进学,遂被招为门婿。”张虞耐着性子,说道。

    “这倒与公孙瓒相似!”程普嘀咕了句。

    显然郡下书佐公孙瓒吃软饭,从而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在幽州诸郡中广泛流传。

    张虞手搭在腰带上,笑道:“豫州为太平道云集风起之地,我若前往雒阳,恐使君左右无人可用。德谋谷道热肠,能救不识之人。故我虽与德谋仅两面之缘,但却愿推举德谋。”

    这番言语下来,程普已被张虞说得心动。别看他曾担任过郡吏,但郡吏想要升迁,除非得到贵人赏识,否则会非常困难。

    毕竟一州至少有五六个郡,而一郡吏员不下两百号人。算成一州的话,郡吏至少有上千人。相反州刺史的属吏屈指可数,尤其是负责主官安全的属吏,因主官地位缘故,深受郡官礼遇。

    今时程普若不心动,怕不是脑子不正常。

    程普神情微正,拱手说道:“多谢济安举荐之情,然不知王使君之意如何?”

    见程普已是上钩,张虞微微一笑,说道:“王使君亦有此意,德谋可稍候几日,届时自有征辟文书而来。”

    “有劳济安!”程普欣喜说道。

    利用王允名望、地位将程普收入囊中,算是张虞临时想出的取巧之道。

    在征辟属官上,王允人脉更多在士人层面展示,据张虞所了解,王允甚至已书信写于孔融,将征辟孔融为属官。

    而武事层面算是王允薄弱的地方,故王允颇是倚重张虞。今让王允征辟程普,将能达到三赢的局面。

    程普前途有了发展,王允强化了武事属官,张虞变向拉拢住程普。

    得胜后的第一日,各部将士喝酒、吃肉庆祝不说。

    第二日天明,皇甫嵩、朱儁、王允三方大佬升帐开会,各营主将纷纷列席。

    而坐在王允身后的张虞,则是瞧见了骑都尉曹操。

    如史书所言不假,曹操身形难言魁梧,相貌平平无奇,但却不知为何,张虞能从曹操身上感觉到一种气质,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而气宇轩昂的张虞同样吸引到曹操的目光,二人虽不相识,但曹操格外友善,主动向张虞点头示好。

    主位上,皇甫嵩、朱儁二人谦让一番,因朱儁年岁较长问题,皇甫嵩辞让主位,由朱儁主持军议。

    “咳咳~”

    朱儁咳嗽几下,说道:“昨日我军齐出,引火焚烧大营,外与诸君共击,大败波才、彭脱二贼,斩俘近四万之众,是为少有之大捷。然虽说大捷,但波才逃窜阳翟,彭脱亡命西华。若不速剿二部,汝、颍之乱将难平矣。”

    皇甫嵩微微颔首,说道:“长社大火,蛾贼闻风丧胆,今当乘胜追击。以防二贼南逃至南阳,与张曼成联合,令南阳局势糜烂。”

    “善!”

    朱儁沉吟少许,说道:“二贼难成大器,今可分兵进军。然我军手中尚有俘虏两万余众,今若分兵出征,还需另外处置。”

    皇甫嵩不假思索,说道:“叛军余孽,悉数坑杀便可!”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面面相觑,盖没想到皇甫嵩杀性这么重,准备坑杀黄巾余孽。

    “怕是不妥!”

    王允皱着眉头,说道:“皇甫将军,被俘贼人多是老弱妇孺,今杀之无益,不如赦之。”

    皇甫嵩看向王允,冷笑说道:“贼人受妖道蛊惑,已是无可救药。今时赦之,明日受蛊,后日再反。反反复复恐成凉州之祸,倒不如悉数坑杀,垒成京观,以为威慑河南黄巾。”

    王允耐着性子,说道:“汉民受贼人蛊惑,实因故州郡官吏教化不周。我代天牧民,当以仁爱之心治民,另辅教化之道。今赦余孽,将可示汉恩浩荡!”

    皇甫嵩语气生硬,说道:“张角兄弟乱河北,诸贼匪首起河南。今若赦之,反不利大汉平贼。岂能因蝇头之利,而忽视天下大局。”

    王允神情渐有不悦,皇甫嵩如果屠杀两万余名豫州黄巾,反而会让他不好安抚豫州郡县。

    而张虞听着皇甫嵩冷酷言语,心中实在不得劲。

    他自穿越以来,虽杀了不少人,但更多因两军交手所杀。残害俘虏,以及屠杀老弱妇孺,在他看来无疑于刽子手,更别说被屠杀者,还是受苦汉民,仅因饱受欺压之故,不得已反叛。

    “朱将军之见呢?”

    皇甫嵩看向朱儁,希望朱儁明确坑杀俘虏的军令。

    朱儁看了眼王允,眼神存在犹豫。

    他自身为寒门士人,了解底层百姓情况。在中央为官前,他率部平定过交趾叛乱。那时的他招降叛军数万人,并将其一一安抚。今下令坑杀黄巾俘虏,熟读儒家经学的朱儁暂无这份狠辣手段。

    见朱儁犹豫,张虞咬了咬牙,今若不出来,为被俘的人讲几句话,张虞都会于心不安。

    张虞趋步出列,昂首立于帐中,拱手说道:“朱将军、皇甫将军,仆以为不可坑杀降虏。”

    见状,众将纷纷用惊诧的眼神看向张虞,而皇甫嵩不曾想区区百石小吏的张虞敢出列反驳。

    “为何不可坑杀?”皇甫嵩幽幽说道。

    “禀二位将军,昔高祖与项羽争天下,项羽残酷无义,坑杀秦兵于巨鹿,再焚烧阿房宫。高祖仁善济民,收降为己用,入关中约法三章,遂得民心,定两汉之基业。”

    “我朝既为圣朝,岂能效项羽之残酷所为,为显朝廷仁德,当赦余孽,以安民心!”

    张虞无畏皇甫嵩的目光,侃侃而谈,说道:“且兵者曰,围城必示活门,所以开其生路,行围三缺一之策。今二位将军告叛者必死,余者虽死而不降。”

    “贼从者有百万之众,烽烟遍布七州二十七郡,若不赦降者,则天下将无降者,彼时攻之则士卒伤,久战则日耗巨资。二位将军辗转千里,率兵攻伐必死之寇,恐非良计!”

    说着,张虞恭敬而拜皇甫嵩,说道:“如将军所言,杀虏或能威慑诸寇,然今兵戈初起,河北大祸未平,实不宜妄动刀兵。”

    “另朝廷度支艰难,两万余众如能赦免,当能滋生赋税,以缴于朝廷。虽杯水车薪,但却多多益善。”

    张虞的三点阐述下来,可谓逻辑清晰,毫无破绽,引得不少人为之侧目。

    王允本不满张虞随意出列,但见张虞这般言语,也是暗中颔首。

    皇甫嵩捋须深思不语,而朱儁与曹操眼眸中则是露出赞赏之色。

    《唐书·列传十二》:“程普字德谋,右北平土垠人也。初为州郡吏,有容貌计略,善于应对。从征黄巾,太祖举普于王允,允辟为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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