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坟头的松林，发出沙沙声响，像是大地在低语。麦穗靠在我肩上，发丝被晚风吹起，轻轻拂过我的脖颈，带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我们谁都没有动，仿佛怕一动，就会惊扰了这片沉睡的土地。
“你说，人死了以后，真的有魂灵吗？”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风里。
我低头看她，她的眼睛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但我相信，有些东西不会真正消失。比如记忆，比如感情。哪怕肉身化为尘土，只要还有人记得你笑过、哭过、爱过，你就没有彻底离开。”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最怕死人，连路过坟地都要闭眼跑过去。可现在……我不怕了。尤其是今天，看着那么多人来祭拜祖先，烧纸、磕头、念叨家常，我才明白，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我心头一颤，伸手将她搂得更紧。
“所以你要记住我。”她说，语气认真得近乎执拗，“哪怕将来我走了，你也得每年清明来这儿看看我，跟我说说话。要是你不来，我就托梦骂你。”
“那你要活得长长久长的。”我轻声说，“比我活得久，让我先走。我不想看你老去，不想看你躺在病床上，不想听医生说‘没救了’。我要你一直这样，笑着，闹着，捏我的脸，揪我的耳朵，半夜偷偷往我碗里夹辣子。”
她噗嗤一笑，眼角却滑下一滴泪：“傻瓜……哪有人能挑着死啊。”
“我能。”我捧住她的脸，认真望着她，“我可以用一辈子爱你，用尽所有力气让你幸福。这样，就算有一天不得不分开，你也不会觉得孤单。”
她咬着唇，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却不肯擦，任它们打湿了我的手掌。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诗禾和龙珠寻了过来。两人手里各提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晕在暮色中摇曳。
“找你们半天了！”龙珠嚷道，“人都走光了，你们还在这儿谈恋爱？奶奶说晚上要吃团圆饭，让赶紧回去。”
麦穗忙抬手抹了把脸，强笑道：“就回就回。”
诗禾走近，看了看我们俩，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麦穗的肩：“别想太多。活着的人，要好好活。”
我们四人并肩往山下走，灯笼的光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交错缠绕，像命运的丝线拧成一股。
回到村里，夕阳已彻底沉入远山。麦家院子里灯火通明，桌上摆满了菜肴，香气扑鼻。李恒正在给奶奶盛汤，见我们回来，抬头笑了笑：“再不来，菜都要凉了。”
孙曼宁醉醺醺地趴在桌上，嘴里还在嘟囔：“谁敢说我喝不过……我孙家女儿……再来一碗……”
众人哄笑。麦冬摇头叹气：“这丫头，下次不让她碰酒了。”
饭吃到一半，门又被推开。七保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刘老七。
“老爷子，快进来坐！”麦冬连忙起身相迎。
老人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颤巍巍递到麦冬面前：“这是……我家祖上传的一张地契，写的是水库边上那块荒地。我一个人，守着也没用。今儿个清明，借着祖宗的光，我想……把它捐给村里，修个凉亭，给以后上坟的人歇脚用。”
全场寂静。
麦冬愣住，随即郑重接过布包：“老爷子，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老人摇头，“人这一辈子，攒再多东西，最后都带不走。倒不如留下点有用的。我老婆孩子没福享这世间的暖，可我想让他们也听听热闹，看看年轻人牵手走过，听听娃娃们笑。”
他说完，转身便走，背影佝偻却挺直。
屋里静了几秒，忽而爆发出掌声。奶奶抹着眼泪说：“积德啊，真是积德的事！”
饭后，大家围坐在院中喝茶。月色如水，洒满庭院。李恒难得话多，说起他在省城谈合作时遇到的趣事，逗得众人前仰后合。孙曼宁醒了一半，迷迷糊糊插嘴：“李大财主，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城里姑娘了？不然怎么老往那儿跑？”
“瞎说什么！”麦穗立刻瞪她。
李恒也不恼，只淡淡一笑：“我在等一个人。”
所有人一怔。
麦穗看向我，我点点头，示意她别追问。这事我早知道??李恒心里始终装着一个没能在一起的女人，那是他青春里最大的遗憾。但他从未抱怨，只是默默前行，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仿佛要用成就填补那份空缺。
“等到了就说，”麦冬突然开口，“别像有些人，憋一辈子。你看我和你妈，年轻时候多恩爱，后来忙着赚钱，话越来越少，差点就散了。幸好最近……慢慢找回了点感觉。”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谁也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麦冬会说出这种话。
奶奶笑出了眼泪：“哎哟，老头子今天开窍啦？”
麦冬咳嗽两声，耳根微红：“人年纪越大，越明白啥最重要。钱赚不完，日子却一天天少下去。我现在就想，每天回家能有人问一句‘吃饭没’，睡觉前能有人给你掖被角，就够了。”
麦穗听得眼眶泛红，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夜深人散，只剩我们俩还坐在院中。月亮升至中天，清辉如练。
“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她轻声问。
“会。”我答得毫不犹豫，“除非你嫌弃我。”
“做梦。”她哼了一声，“你做饭好吃，脾气好，还会修拖拉机，关键是……对我好。我上哪儿找第二个？”
我笑着捏她脸：“那你可得珍惜我。”
“嗯。”她靠在我肩上，闭上眼睛，“我每天都提醒自己，要对你更好一点。”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窗棂时，她已经起床，在厨房帮奶奶熬粥。我走进去，从背后抱住她。
“干嘛呀！”她挣扎着笑，“粥要溢出来了！”
“不管。”我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就想抱着你。”
她扭头瞪我，眼神却软得能滴出水来。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我们探头一看，竟是表姐婉婷回来了。一辆红色桑塔纳停在门口，她穿着米色风衣，戴着墨镜，牵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
“姑妈！穗穗！”她笑着挥手，“我回来了！”
麦穗愣了一下，随即飞奔出去：“婉婷姐！”
姐妹俩紧紧相拥，久久不愿分开。小女孩怯生生站在一旁，婉婷蹲下搂住她：“叫小姨。”
“小姨。”声音细若蚊蝇。
“真可爱。”麦穗蹲下摸她头，眼里闪着温柔的光。
早餐桌上，婉婷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在广州打拼十年，开了两家服装厂，丈夫出轨离婚，她净身出户，只为争到女儿抚养权。如今回来，是想重新开始。
“我不求大富大贵，”她说，“就想找个安静地方，陪孩子长大，开个小店，平平安安过日子。”
奶奶拉着她的手直掉泪：“回来好，回来就好！咱们家永远有你一口饭吃！”
饭后，麦穗陪婉婷去看老屋。那房子多年未住，墙皮剥落，蛛网密布。可婉婷站在门前，却笑了：“还是老样子，真好。”
“姐，你要不……留在村里？”麦穗试探着问，“李恒说镇上有招商计划，可以申请个体户执照。你想开店，完全可行。”
婉婷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我走过来，“而且我可以帮你联系货源。你在广州有人脉，我在省城有渠道，咱们合伙干。”
她怔住，随即眼眶泛红：“你们……不怕我失败？”
“谁还没个跌倒的时候？”我说，“重要的是敢站起来。你当年敢一个人去广州闯，现在为什么不敢从头再来？”
她终于笑了，用力点头：“好！我干！”
当晚，我们开了个家庭会议，正式决定支持婉婷创业。麦冬答应把闲置的仓库借给她改造店面，奶奶拿出积蓄资助启动资金，甚至连孙曼宁都拍胸脯说：“需要人手算我一个！反正我也闲着！”
唯有诗禾沉默。直到散会后，她才低声对我说：“谢谢你替她争取机会。”
我摇头：“不是我，是我们。她值得第二次人生。”
几天后，施工队进场，老屋开始翻新。我和麦穗常去帮忙，搬砖运木，晒得黝黑。李恒也时常出现，带来设计图纸和建材样品，俨然成了项目总顾问。
某日傍晚，收工回家的路上，麦穗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我问。
她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轻声说：“以前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才精彩，拼命想走出去。可现在我发现，最珍贵的东西，一直都在这里。”
我握住她的手：“那你愿意留下来吗？不只是陪你家人，也陪我。”
她转头看我，眼里有星光闪烁：“你说呢？我都跟你睡一张床了，还能跑哪儿去？”
我佯怒：“谁准你这么说了？还没娶你呢！”
“哦？”她挑眉，“那你什么时候娶？明天？后天？等我改口费要一百万？”
“你敢要？”我作势要抱她，“我看你是皮痒了！”
她尖叫着逃跑，笑声洒满乡间小路。
那天夜里，我独自坐在院中看星星。李恒不知何时走了出来，递给我一支烟。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他问。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神早就藏不住了。”他靠着墙坐下，“她值得最好的婚礼。”
我点头：“我想办一场简单的，就在村里，宴请亲朋，放场电影，跳支舞，就够了。”
“不够。”他说，“你应该给她一场所有人都羡慕的婚礼。让她穿上婚纱，走在花道上，接受全村人的祝福。让这一天，成为她一生中最美的回忆。”
我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其实比谁都懂爱情。
“你会来参加吗？”我问。
他沉默良久，才说：“如果那时我还没等到那个人……我就来当伴郎。”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星光下，两个男人静静坐着，各自想着心事。
而我知道，属于我的时代，正悄然拉开序幕。在这个1987年的春天，有风掠过田野，有爱生于泥土，有一段故事，正在缓缓书写它的第一章。
未来的路或许不会平坦，但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无所畏惧。
因为这是我的年代，也是我们的年代。
“你说，人死了以后，真的有魂灵吗？”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风里。
我低头看她，她的眼睛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但我相信，有些东西不会真正消失。比如记忆，比如感情。哪怕肉身化为尘土，只要还有人记得你笑过、哭过、爱过，你就没有彻底离开。”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最怕死人，连路过坟地都要闭眼跑过去。可现在……我不怕了。尤其是今天，看着那么多人来祭拜祖先，烧纸、磕头、念叨家常，我才明白，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我心头一颤，伸手将她搂得更紧。
“所以你要记住我。”她说，语气认真得近乎执拗，“哪怕将来我走了，你也得每年清明来这儿看看我，跟我说说话。要是你不来，我就托梦骂你。”
“那你要活得长长久长的。”我轻声说，“比我活得久，让我先走。我不想看你老去，不想看你躺在病床上，不想听医生说‘没救了’。我要你一直这样，笑着，闹着，捏我的脸，揪我的耳朵，半夜偷偷往我碗里夹辣子。”
她噗嗤一笑，眼角却滑下一滴泪：“傻瓜……哪有人能挑着死啊。”
“我能。”我捧住她的脸，认真望着她，“我可以用一辈子爱你，用尽所有力气让你幸福。这样，就算有一天不得不分开，你也不会觉得孤单。”
她咬着唇，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却不肯擦，任它们打湿了我的手掌。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诗禾和龙珠寻了过来。两人手里各提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晕在暮色中摇曳。
“找你们半天了！”龙珠嚷道，“人都走光了，你们还在这儿谈恋爱？奶奶说晚上要吃团圆饭，让赶紧回去。”
麦穗忙抬手抹了把脸，强笑道：“就回就回。”
诗禾走近，看了看我们俩，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麦穗的肩：“别想太多。活着的人，要好好活。”
我们四人并肩往山下走，灯笼的光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交错缠绕，像命运的丝线拧成一股。
回到村里，夕阳已彻底沉入远山。麦家院子里灯火通明，桌上摆满了菜肴，香气扑鼻。李恒正在给奶奶盛汤，见我们回来，抬头笑了笑：“再不来，菜都要凉了。”
孙曼宁醉醺醺地趴在桌上，嘴里还在嘟囔：“谁敢说我喝不过……我孙家女儿……再来一碗……”
众人哄笑。麦冬摇头叹气：“这丫头，下次不让她碰酒了。”
饭吃到一半，门又被推开。七保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刘老七。
“老爷子，快进来坐！”麦冬连忙起身相迎。
老人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颤巍巍递到麦冬面前：“这是……我家祖上传的一张地契，写的是水库边上那块荒地。我一个人，守着也没用。今儿个清明，借着祖宗的光，我想……把它捐给村里，修个凉亭，给以后上坟的人歇脚用。”
全场寂静。
麦冬愣住，随即郑重接过布包：“老爷子，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老人摇头，“人这一辈子，攒再多东西，最后都带不走。倒不如留下点有用的。我老婆孩子没福享这世间的暖，可我想让他们也听听热闹，看看年轻人牵手走过，听听娃娃们笑。”
他说完，转身便走，背影佝偻却挺直。
屋里静了几秒，忽而爆发出掌声。奶奶抹着眼泪说：“积德啊，真是积德的事！”
饭后，大家围坐在院中喝茶。月色如水，洒满庭院。李恒难得话多，说起他在省城谈合作时遇到的趣事，逗得众人前仰后合。孙曼宁醒了一半，迷迷糊糊插嘴：“李大财主，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城里姑娘了？不然怎么老往那儿跑？”
“瞎说什么！”麦穗立刻瞪她。
李恒也不恼，只淡淡一笑：“我在等一个人。”
所有人一怔。
麦穗看向我，我点点头，示意她别追问。这事我早知道??李恒心里始终装着一个没能在一起的女人，那是他青春里最大的遗憾。但他从未抱怨，只是默默前行，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仿佛要用成就填补那份空缺。
“等到了就说，”麦冬突然开口，“别像有些人，憋一辈子。你看我和你妈，年轻时候多恩爱，后来忙着赚钱，话越来越少，差点就散了。幸好最近……慢慢找回了点感觉。”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谁也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麦冬会说出这种话。
奶奶笑出了眼泪：“哎哟，老头子今天开窍啦？”
麦冬咳嗽两声，耳根微红：“人年纪越大，越明白啥最重要。钱赚不完，日子却一天天少下去。我现在就想，每天回家能有人问一句‘吃饭没’，睡觉前能有人给你掖被角，就够了。”
麦穗听得眼眶泛红，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夜深人散，只剩我们俩还坐在院中。月亮升至中天，清辉如练。
“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她轻声问。
“会。”我答得毫不犹豫，“除非你嫌弃我。”
“做梦。”她哼了一声，“你做饭好吃，脾气好，还会修拖拉机，关键是……对我好。我上哪儿找第二个？”
我笑着捏她脸：“那你可得珍惜我。”
“嗯。”她靠在我肩上，闭上眼睛，“我每天都提醒自己，要对你更好一点。”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窗棂时，她已经起床，在厨房帮奶奶熬粥。我走进去，从背后抱住她。
“干嘛呀！”她挣扎着笑，“粥要溢出来了！”
“不管。”我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就想抱着你。”
她扭头瞪我，眼神却软得能滴出水来。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我们探头一看，竟是表姐婉婷回来了。一辆红色桑塔纳停在门口，她穿着米色风衣，戴着墨镜，牵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
“姑妈！穗穗！”她笑着挥手，“我回来了！”
麦穗愣了一下，随即飞奔出去：“婉婷姐！”
姐妹俩紧紧相拥，久久不愿分开。小女孩怯生生站在一旁，婉婷蹲下搂住她：“叫小姨。”
“小姨。”声音细若蚊蝇。
“真可爱。”麦穗蹲下摸她头，眼里闪着温柔的光。
早餐桌上，婉婷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在广州打拼十年，开了两家服装厂，丈夫出轨离婚，她净身出户，只为争到女儿抚养权。如今回来，是想重新开始。
“我不求大富大贵，”她说，“就想找个安静地方，陪孩子长大，开个小店，平平安安过日子。”
奶奶拉着她的手直掉泪：“回来好，回来就好！咱们家永远有你一口饭吃！”
饭后，麦穗陪婉婷去看老屋。那房子多年未住，墙皮剥落，蛛网密布。可婉婷站在门前，却笑了：“还是老样子，真好。”
“姐，你要不……留在村里？”麦穗试探着问，“李恒说镇上有招商计划，可以申请个体户执照。你想开店，完全可行。”
婉婷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我走过来，“而且我可以帮你联系货源。你在广州有人脉，我在省城有渠道，咱们合伙干。”
她怔住，随即眼眶泛红：“你们……不怕我失败？”
“谁还没个跌倒的时候？”我说，“重要的是敢站起来。你当年敢一个人去广州闯，现在为什么不敢从头再来？”
她终于笑了，用力点头：“好！我干！”
当晚，我们开了个家庭会议，正式决定支持婉婷创业。麦冬答应把闲置的仓库借给她改造店面，奶奶拿出积蓄资助启动资金，甚至连孙曼宁都拍胸脯说：“需要人手算我一个！反正我也闲着！”
唯有诗禾沉默。直到散会后，她才低声对我说：“谢谢你替她争取机会。”
我摇头：“不是我，是我们。她值得第二次人生。”
几天后，施工队进场，老屋开始翻新。我和麦穗常去帮忙，搬砖运木，晒得黝黑。李恒也时常出现，带来设计图纸和建材样品，俨然成了项目总顾问。
某日傍晚，收工回家的路上，麦穗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我问。
她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轻声说：“以前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才精彩，拼命想走出去。可现在我发现，最珍贵的东西，一直都在这里。”
我握住她的手：“那你愿意留下来吗？不只是陪你家人，也陪我。”
她转头看我，眼里有星光闪烁：“你说呢？我都跟你睡一张床了，还能跑哪儿去？”
我佯怒：“谁准你这么说了？还没娶你呢！”
“哦？”她挑眉，“那你什么时候娶？明天？后天？等我改口费要一百万？”
“你敢要？”我作势要抱她，“我看你是皮痒了！”
她尖叫着逃跑，笑声洒满乡间小路。
那天夜里，我独自坐在院中看星星。李恒不知何时走了出来，递给我一支烟。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他问。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神早就藏不住了。”他靠着墙坐下，“她值得最好的婚礼。”
我点头：“我想办一场简单的，就在村里，宴请亲朋，放场电影，跳支舞，就够了。”
“不够。”他说，“你应该给她一场所有人都羡慕的婚礼。让她穿上婚纱，走在花道上，接受全村人的祝福。让这一天，成为她一生中最美的回忆。”
我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其实比谁都懂爱情。
“你会来参加吗？”我问。
他沉默良久，才说：“如果那时我还没等到那个人……我就来当伴郎。”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星光下，两个男人静静坐着，各自想着心事。
而我知道，属于我的时代，正悄然拉开序幕。在这个1987年的春天，有风掠过田野，有爱生于泥土，有一段故事，正在缓缓书写它的第一章。
未来的路或许不会平坦，但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无所畏惧。
因为这是我的年代，也是我们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