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言秽语端的是不堪入耳。

    “你住口!”甘弈攥紧拳头。

    “我不光动口,还要动手。”那无赖仗着人多,哪里把甘弈放在眼里。

    他嬉皮笑脸走上前,突然抓住明欣的袖角使力一扯。

    明欣没有提防,被男子扯得一个趔趄,险些跌进他的怀里。

    见着小美人儿“投怀送抱”,一群混混在旁跟着起哄,满口浑词浪语。

    “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甘弈怒不可遏。

    他攥住明欣的手,将人一把拉到身后牢牢护住。

    那泼皮瞧瞧明欣,又瞅瞅甘弈,目光在两人握紧的手上流连一阵:

    “怎么,这奸夫碰得,我们就碰不得?”

    他嘻笑两声,恬不知耻又道:“那个小野种”

    一声惊叫。

    明欣脸色骤白。

    甘弈的拳头狠狠挥到男子的脸上。

    脸颊火辣辣疼得厉害,那泼皮顿时恼羞成怒。

    今日自己带了这么多人,岂是来吃瘪的!

    “给我打!”

    一众混混蜂拥而上,对着甘弈拳打脚踢。

    好汉难敌四手,更何况一个平日里悬壶济世,从不耍弄刀枪的大夫。

    很快,甘弈的身上、脸上便都带了伤,唇角微微溢出血色。

    “别打了!”明欣脸色煞白,急得手足无措。

    她与三教九流周旋多年,向来冷静,但风月场上比的是心机,哪里见过像这样动真格的殴斗。

    “呦,心疼了。”那泼皮得意洋洋,一双鼠目在婀娜身形上溜来溜去:

    “急有什么用?不如你好好陪陪哥儿

    几个,让大伙舒服了,我就放过”

    话音未落,重重一拳砸在鼻梁上,打断了他的话。

    那泼皮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人不光没被打怕,居然还敢又给他来了一拳。

    他抹去鼻下的血迹,目光狠戾:

    “给我往死里打!”

    说罢,从同伙手里抓过条棍棒,狠狠朝甘弈头上抡去。

    明欣吓得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啪

    手腕粗细的棍棒断成了两截。

    半截在那混混手里,余下半截滴溜溜在地上打转。

    旁边,插着块锋利的碎石。

    明欣呆愣片刻,旋即明白了什么。

    “阿沅!”她眸色一亮。

    院门处,江沅抱着宁儿,脸色比明欣的还要惨白。

    宁儿的病确实没好利索。才出去没多久,孩子就拉裤子了。

    江沅瞧见,惊得飞起,赶紧抱着小人儿没命地往回跑

    到了院门口,正好碰着刚才那一幕。

    她从地上捡了块石头,顺手替甘弈解了围。

    看见上回那帮坏人,宁儿吓得瘪了瘪嘴,往爹爹怀里钻。

    江沅身子一抖,强做镇定:

    “别怕,有爹爹在。”

    她三步并作两步,把宁儿塞进甘弈怀里:

    “儿子还你。”

    甘弈护着明欣和孩子回屋。

    野汉子突然冒出来,还帮着奸夫,这事儿着实匪夷所思。

    不过,也没功夫让一众泼皮无赖琢磨这个。

    结结实实一拳,正招呼到脸上。

    男子手里的半截棍棒登时落地。

    “你”他捂着脸,踉跄倒退两步。

    “一起上!”

    他

    是带着人来找场子,不是上门来找揍的!

    一群混混如梦初醒,各自拿了棍棒,如潮水般扑过来。

    江沅挑了个又肥又壮的,一把拧住他的腕口,反剪着把人扯到身前。

    脚下先绊,胳膊再抡,空中描出道肥壮的弧线。

    不过多时,院里的潮水就变了方向,潮头争先恐后往院外涌。

    江沅低头看看手里不知从谁那儿夺来的棍棒,几步追了出去。

    林子边上。

    一群混混东倒西歪,各个脸上五色斑斓,描红画青。

    江沅皱起眉头。

    这木棒不趁手。

    看着挺粗,但不怎么结实

    没打几下就断了。

    “光天化日,”为首的泼皮用手指着江沅,指尖还在发抖:“你想干什么!”

    他算是看明白了。

    眼前这少年一身邪气,逮住人往死里打,比他们还坏。

    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来都来了,总不好让你们白跑一趟。”江沅扔掉半截棍棒,揉了揉手腕。

    男子嘴唇发抖,结结巴巴惊惧道:“你就不怕王法么!”

    江沅奇怪地瞪他一眼。

    “五龙山下这么偏僻,谁跟你讲王法?”

    跟贼讲王法,她就没听过这么好笑的话。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砸在肉上,发出钝痛的闷响。

    半月后。

    隗河上,客船一路顺流向北。

    这里临近沅江入水口,水流湍急,无风都要凭空起浪。

    江沅望着此起彼伏的水波,一脸麻木。

    之前定下马车时,她想得挺好。

    明欣、宁儿

    、她,再加上禾芳。

    都是那个庸医。

    混蛋。

    “公子,您没事吧?”禾芳眼见这人脸色白得厉害。

    “没事,我不怕。”

    话音刚落,一个浪头打来。

    江沅的身子抖了抖。

    “外面风大。”她嗫嚅着缩回船舱。

    林荫路上。

    马车朝着平津城的方向驶去,漆黑的夜色里留下一串蹄声。

    明欣睁开眼睛。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身旁,宁儿偎在甘弈怀里,睡得香甜。

    孩子卧成小小一团,长而微卷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一只小手伸出丝绒毯,紧紧抓住身旁的大掌,饶是睡梦中也没有松开。

    甘弈斜倚着靠垫,一手揽起宁儿,另一只手耷在身侧,微微侧头阖起双眼。

    车厢里昏暗的光线将他的脸庞衬得格外棱角分明,脸颊和唇边的淤青分明可辨。

    明欣忽地想起从前。

    甘弈小时候害羞腼腆,却总为了她跟别人打架,回来时,身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阿沅见了,每次都暴跳如雷,一阵风似的冲出去找人算账。

    待到“大仇得报”,她再给“小泥猴”浆洗衣裳。

    “我们三个永远都不分开。”阿沅往嘴里塞块饴糖,眉眼弯弯。

    车帘外,深秋的月色寒凉如水。

    明欣恍然回过神,把丝绒毯往甘弈身上抻了抻。

    手上倏尔一暖。

    她的手被拉着放到了宁儿的小手上。

    大掌轻轻拢起,把孩子的小手和微微蜷起的柔荑一齐握在掌心。

    纤白素手犹豫片刻,终是安安

    静静,没有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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