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将手搭在了她的腕上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对南疆蛊虫了解不多,但据你的描述怕是因为她身体里的蛊虫作祟。”

    “怎会如此突然?”另一个人的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情绪。但王晚晴听得出来,是朱槿的声音。

    “怕是受了刺激,激到了她身体里的东西,才让她有了类似于虫豸嗜血的表现……”

    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房间里被翻开的一角。

    下一刻,王晚晴便觉自己身上一轻,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她想睁开眼,但连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被搁在了床上,耳边是竹叶的潇潇声,身侧仿佛还有花香。

    一片温热的物体贴在了她的脸上,擦过她的脸颊和哭得有些红肿的眼。

    朱槿将巾布在温水里搓洗了一下后,又小心的将躺在床上的人的手上沾染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

    待王晚晴醒来时,她的手上被自己咬开的地方已经被抹上药,小心翼翼的包裹好了。

    淡青色的帘帐前,坐着一个人。那人身量高大,皮肉匀称,虽然只看见他的侧脸,便也可从那流畅的骨相知道他生得极好。

    朱槿似乎是察觉到了床上人醒来了,将目光从窗户外翻涌的竹海收了过来,朝床上看去。

    刚刚支起身子的王晚晴猝不及防的与他相视。

    隔着帘帐,她看得有些不算清楚,但可以知道的是,他关切的眼神正轻轻地落在自己身上。

    王晚晴想要挑开面前的帘帐,那人却先自己一步,将垂下的帘帐缚在床框两侧。

    “饿了吗?”朱槿瞧着面前的人气色较之先前差了一些,眼里深了几分。

    王晚晴向他轻轻点头,心下有些庆幸他没有问自己那一吻到底为何。

    就在她有些走神时,面前多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小馄饨。

    他正用瓷勺子从碗里挖起来一枚晶莹剔透的小馄饨,放在唇边吹了吹,送到了王晚晴的嘴边。

    王晚晴抬眸,还带着红晕的眼里水光一片,似乎是有些惊讶于他的动作。

    “我先洗漱吧。”王晚晴拒绝了他的好意,接着就要起身下床。

    朱槿往后退了一步,眼里又沉了几分。

    昨天的事大抵皆是因为蛊虫吧……

    他的心也沉了几分。

    王晚晴略有心虚,低眉不去看他,穿好鞋袜,整理好衣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待身后的木门轻轻地合上,立在门内外两侧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抚上了自己的唇。

    猩红酥麻的感觉仿佛还弥留在其上。

    风声刮过耳畔,两人却只听见自己胸膛中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马……朱大嫂。”

    这声称谓拉回了王晚晴的心绪。

    在堂屋里擦桌子的陈盛典见王晚晴从朱槿睡的房里出来,有些结巴道:“虽说你腹中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但还是不要行房事为好……”

    “砰!”

    脸上有些发红的陈盛典脑瓜子上挨了一下。

    “药煎好了吗?”老者曲起来的手指还悬在空中,盯着自己的小徒弟道。

    “我马上去。”陈盛典忙不迭的跑了。

    “他物色好了新的房子了,背山面水,离这里的市集还近,周围也没什么人家。”老者将一张房契递给了王晚晴,额外还有几张地契,“这些天他都没有回来,都是在弄这些。”

    “他哪来的这些钱?”王晚晴看着面前的田契地契,有些惊讶道。

    这些加起来要个大几十两都不一定能搞定,才一个月不到,他怎样弄到的。老者交给她的那些钱到现在可还是一分未动啊。

    老者嘴歪了歪,捋了捋胡子,道:“你可以私下里,好好的问一问他……”

    “半月前刘家的女儿被绑票了,我在他们家修缮房屋,顺手救了她。这些是刘家用来答谢的。”朱槿淡淡的声音从王晚晴背后传来。

    其间曲折自然不只这些,其实是在修缮房屋时看见了官府的海捕文书上几个土匪头子的项上人头很是排的上价钱,半夜去山寨的路上救了这位千金……

    刘家怕女儿的名声受损,给了他一大笔封口费,还让他囊了这一段时间修缮所需要的采购事项,给他一份捞油水的机会。

    他并没有趁这个机会捞好处,倒是趁机施给那几个同是在这里工作的村民些许恩惠。

    人情比金钱要更要紧些。

    以后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住在这里,有很多事情都要好好打理。

    老者对他毫无感情的描述有些不满,最起码应该屏退其他人,两个人面对面,慢慢的,好好的讲一讲,增加独处的时间。

    这一看就不会追姑娘。

    “朱小兄弟!”外面传来了一声招呼,正是上次帮他托运东西的黄大叔,不过此时带的不仅仅是板车了,还有两只骡子。

    “你要拉的那些东西收拾好了吗?”黄大叔的语气很是热切,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屋内。

    瞧见屋内的人先是一愣,而后好好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才有些结巴道:“这……这是你那表妹?”

    倒是与之前看见的大为不同。

    “也是妻子。”

    朱槿补充道,面上不冷不热,眼底却寒了几分。

    “啊……”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刚刚的打量很是不妥,黄大叔只能指着旁边堆在一起的东西道,“这些都是要搬的吗?”

    看见面前人点头后,便忙不迭的将其绑起来,放在了那两只骡子拉着的板车上。

    日头升到了山坳上时,由于添置的东西也不多,屋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清理好了。

    将里面简单的洒扫了一下后,王晚晴便将钥匙交给了陈盛典,让他还给郑家。

    “路途有些远。”

    老者将手放在了眉毛上,朝前观望着,道:“让驴兄带你一程吧。”

    王晚晴抚着自己的小腹轻轻应答道:“嗯。”

    一如来时那样,王晚晴坐在驴背上,朱槿牵着套绳往前走着。不过与来时不同的是,这青驴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不如平时行得稳,有些颠簸。

    王晚晴有些受不住,倚靠在路边的树下吐出了一些酸水。

    “我慢慢走吧。”王晚晴止住了胸口的恶心,对身侧等着她的众人道。

    “给。”

    一片大大的荷叶吸引住了王晚晴的目光,她闻言接了过来。

    碧绿的叶片潋滟着淡淡的清香,倒是让她心下舒缓了许多。

    她将视线投向了身前人,却不想下一刻便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王晚晴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脖颈,眼中略有惊异。

    朱槿并不敢看她,大步向前走去,走得虽快,但很平稳。

    老者看见这一幕,嘴角歪了歪,鼓励般的拍了一下青驴的屁股,青驴也发出一声 “咴儿”的应答声。

    烈阳高悬,炙热的光线向下泼洒着余热。

    那只青碧的荷叶成了一把小伞,遮挡住了阳光,王晚晴便躲在这片绿色的阴凉下。

    一路行了好久,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按在他的肩膀上被自己咬住了地方。默默地将手退了一些,思忖着过了一段时间,她才敢将荷叶移开些许,悄悄的观察他的表情。

    却不想那漆黑的眼竟是在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后一刻也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将王晚晴抓了个正着。

    知道自己露馅了的王晚晴心虚的将荷叶移了回去。

    阳光透过荷叶将青碧变成了鹅黄,而比阳光更加炙热的是他仿佛要穿过皮肉的目光。

    朱槿没问,但他知道,昨晚她是由心,不是因为其他。

    若是因为其他的,她早就大大方方的向自己解释了,而不会现下这般心虚。

    有什么东西正在胸膛里蔓延。

    她心里有他……

    也许,占据的地方并没有很多,但那也足以让朱槿觉得喜悦。

    在他二十余载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快意从胸腔肆虐至指尖,在这弥漫着碧荷清香的五月初阳中肆意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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