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是个女的!我的金孙呢!!”妇人的在看清楚那全身粉红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女婴后不可置信地叫喊着。

    郑村正的眼睛里面是罕见的阴森,片刻不移的盯着那抱着孩子低低的哭泣的儿媳。

    “当家的,难道我们要像那个算命的说的,无人送终,尽数家产都成为了别人的……”郑大娘哭喊着拉着自己男人的衣服道。

    “这不是还有两年呢!抓紧时间给有才娶媳妇。”郑村正也想起来五年前那个跛脚和尚的预言,脸上阴沉得要滴水。

    自己这大儿媳身子废了,再也怀不上了。

    二儿子又是个天阉,只有这小儿子还中用……

    “好!好!!!”

    想起自己最是疼爱的小儿子,郑大娘似乎是被激励到了,连忙道,“我明日就请媒婆给有才相看……”

    忙活到了大半夜的老者瞧着郑家人的晃动的人影,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声,“造孽啊!造孽……”

    他行走于世间的时间颇长,这种事情见得也多。

    年轻的时候还会为这不公而争辩,可世道如此,到头来除了叹息以外倒是什么都做不了。

    又是叹了口气,余光却瞟到了那在空地上栽种的栀子花前的男子身上。

    那花较之他离开时长大了很多,枝叶浓密,围着生了一圈又一圈的花骨朵,张扬着如玉的颜色,在夜色中伸展着纤细的腰肢。

    显然,这株花被人照护得很好。

    “咳咳!”

    老者缓缓地踱到了朱槿面前,郑重的咳了几声。

    “这花一直都是她在照护,我们都没插手。”

    这个“她”是谁,并不言而喻。

    老者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见着没有什么波动,很不甘心的又继续道。

    “你今日中午用的那些酱菜是用这花腌制的,也不是没有其他的菜,她非得费这个功夫,又要抽出花蕊,又要洗净晒干,再放入罐里……”

    像是总结一样,老者将最后一句话刻意地咬重,“她……其实很想你。”

    朱槿的手早已因这一点一滴的话语攥紧,眼里映照着的是面前的花朵,心里想着的却不是。

    月光静静的流淌而下,像是洁白的河流,正从窗户流至砖石,逐渐蔓延至床上的被褥和其上坐着的人身上。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至腮边,那两道银色的河流恰如此刻流淌的月华。

    王晚晴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那被自己翻开的砖石,暗沉的土里还有些脱落的皮肉被蚂蚁啃食着。

    也是因为这些蚂蚁,她才发现这个角落里似乎是埋着什么东西……

    她低头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却发现两点湿痕缀在了她墨绿色的裙角上,像是青草的汁液。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很少哭。

    哭是没有用的。

    偶尔忍不住的时候还是会哭,但都是在一个人的时候,安安静静的任由情绪从眼角落下。

    不啜泣,不发出一点声响,也不会打扰到其他人,这样很好。

    看见那个小女孩,她总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还在人世的姐姐妹妹。

    她和妹妹都是被姐姐捡回来的。

    她更幸运一点,生下来的时候那对禽兽并不知道有针扎女婴的说法。

    可妹妹就更倒霉些,虽然活着,但那些刺入颅内的针让她永远都只有五岁的心智。她喜欢花朵,喜欢小裙子,更喜欢两个姐姐。

    还有一点点的喜欢那个爱欺负自己的弟弟。

    于是那两个禽兽就利用了这一点点的喜欢让她走上了两位姐姐的老路,十一二岁的年纪就成了那些老男人的玩具,换来的钱一点点给自己喜欢的两个姐姐攒着,期待她们来看自己。其余的大部分都进了那对禽兽的腰包,成了耀祖的未来的保障……

    大姐要更惨一点,为了那对禽兽同意将扔掉的自己继续养着,就去找村里的神棍达成了交易,随随便便几个棍子一扔,铜钱一摆,就断言自己招男孩。

    她活了,可姐姐从那天开始就死了,只剩下一副皮囊。

    她的姐姐早慧。

    可自己宁可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管。

    当时只有六岁的小女孩能用什么和村里一直讨不着媳妇老神棍交易呢……

    脱掉衣服,岔开腿。

    于是她活了。

    一而再,于是妹妹也活了。

    没有再而三,接连不断的女孩终于让那对禽兽起疑心,而后东窗事发。

    她的姐姐,全天下最好的姐姐,不久后就他们被送到了城里成了雏妓。

    她的姐姐当时才十二。

    “原本还想留着着赚些彩礼钱,可惜名声臭了,嫁不出去了,还不如直接送到城里去赚钱……”

    将姐姐送走的那天夜里他们坐在饭桌前喝着小酒,盘算着怎么将她最后一丝骨血给榨干。

    她也早慧。

    老鼠药磨成粉掺在饭菜里神不知鬼不觉。

    看着他们满地打滚的模样,莫名的觉得手上的柴刀轻了不少。

    可惜的是她年纪小,再加上营养不良,力气更小。

    劈了好几下,除了满地的血竟然是一个都没死,反倒是惊动了隔壁的邻居,把她给狠狠地揍了一顿丢在了猪圈里。

    第二天早上他们好了,又是给自己揍了一顿,还拔掉了几颗牙。

    她不痛,一点都不痛,还吐了他们满脸的血。

    可看见姐姐的时候她还是哭了。

    第一次,她来到了医院,准确的说是乡卫生院。

    姐姐抱着她,也在哭。

    她让姐姐逃,不要管她快点逃,可姐姐摇头。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傻的人呐……

    一个在城里的按摩店,一个被他们用铁链子锁着关到了农村的柴房里。

    姐姐赚了很多钱,她也赚了很多钱,也是以同样的路。

    没有人管她们,这样的事在这里太常见了……

    王招娣身上的伤痕一份不差的落在了此时王晚晴身上,哪怕连名字都换了,身体也不一样了,可有些东西会一直存在。

    每个难眠的夜里,它像是不会消散的阴魂找上门来。

    婴儿冻僵的尸体,那些落在身上的鞭打,男人们恶臭无比的生殖器。

    “呕……”王晚晴再也压不住翻涌的恶心感跪在地上吐了出来,眼泪混合着酸水一同在地上汇合成了一片泥泞。

    她很不舒服,她想杀人。

    浑身止不住的颤栗让一两句痛苦的呻吟从唇边泄出,又被王晚晴用双手死死的捂住。

    紧锁的牙关因为浑身的颤栗相撞,发出瑟瑟的声响。

    她不喜欢,便将手指塞进了嘴里想要抑制那些泄露出的声音,猩红的滋味在齿间蔓延压住了她的此时的颤抖。

    可下一秒她的指便被人从唇齿间抽出。

    “王婉清……”

    那人漆黑的眸子里面好像很是痛苦。

    没有叫自己,王晚晴不理会他,欲将另一只手塞在唇边,却被人拦下了。唇也撞向了一个温暖的事物,是他的脖颈。

    那里有丰富的血管,会死的。

    残存的理智让她将他的衣服拉下,咬在了他的肩头。

    鲜红色的血液从肩上流入小臂上的衣物间,染上了一片暗红。

    不知过了多久,王晚晴才意识到这样不对,抬头看他。

    朱槿低头,与她的目光撞上。

    此刻,她的眼瞳和他一样,漆黑一片,但无神。

    她仰着头,黑漆漆的瞳仁里倒映的全是他。

    “我想杀人。”王晚晴轻声道,脸上有些天真的残忍。

    “好,我和你一起。”朱槿扶着她的腰轻轻的回道。

    月华落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些许的阴翳,浓密的睫毛下的那双眼里此刻只有她。

    下一秒,朱槿便觉得自己颈后一沉,唇上一软。

    王晚晴环住了他的脖颈,略带血腥味的唇瓣贴上了他的唇,正轻轻的、细细的碾着。她像是品味着什么似的,还在他的唇上舔了一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待朱槿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结束了这个吻。

    在他心如擂鼓之际,王晚晴倒在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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