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头想来,老詹姆斯从妖精王国离开之后,大概是前往了教国。

    因为当时忠诚的老管家奥斯瓦尔德就一直跟在老詹姆斯身边。

    甚至就在洛基事件前后,艾华斯的姐姐芙蕾雅也还和奥斯瓦尔德接触过——当时奥斯瓦尔德就给芙蕾雅一些来自詹姆斯的提示,说明在那个时候奥斯瓦尔德已经能与詹姆斯取得联系了。那么在詹姆斯从妖精王国离开后,他应该会先与奥斯瓦尔德汇合。

    原本艾华斯总感觉自己的养父高深莫测、对他总是怀有敬畏之心,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艾华斯知道他未来将会成为世界级别的BoSS,并对他缺乏了解。

    恐惧就诞生于未知。

    但如今艾华斯已经知晓,养父最初为何走上了BoSS之路——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洞悉未来,可当衔尾之环仪式落地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发展方向,与他所知的完全不同!

    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詹姆斯才失去了那种无时无刻都从容不迫、仿佛将一切把握在手的淡然气度。也是从那时开始,詹姆斯意识到了自己必须求变——所以他才开始疯狂的布置阴谋、不择手段的攫取力量。

    老詹姆斯最初对世界的认知,本就不包括第六能级以上的可能性!

    因此他在这个时间段必然还不够强!因为他的认知中,从来就不存在“对抗天司”的可能性!

    这也让艾华斯对养父多了几分钦佩:

    艾华斯如今已经充分意识到什么叫做“知识有毒”……有些错误、过时的情报一旦知晓,其危害甚至比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大得多。那不光是要寻找正确的道路,而且还要从自己所知晓的无数资讯、常识、情报、秘密中敏锐的找出不可靠的那些。

    对知晓的秘密没那么多的艾华斯来说,这都已经无比困难。

    更不用说有着前世的记忆,又掌握了观星密续的老詹姆斯。

    ——詹姆斯是在一大堆错误情报的干扰之下,凭借自己的能力硬是找出了弯道超车的力量,从而在版本更新之时实力一口气突飞猛进、成为了世界BoSS!

    ……但即使是这样强大的老詹姆斯,也仍旧在环天司的操控之中。

    与身为环天司使徒的祖父雅各布不同。老詹姆斯并不是环天司的下属与信徒,而是与艾华斯同样属于环天司的重要棋子。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可以算是环天司的受害者之一。

    在少年詹姆斯昔日作为人类掌握观星密续之后,身为环天司忠诚使徒的安娜就找上了他。对一名纯情少年来说,安娜的魅惑能力是他无法抵抗的……于是也就顺理成章的有了芙蕾雅。

    而那“来自世界末日幸存者”的灵魂,也被安娜招来并植入了詹姆斯体内。可是她身为夜魔,根本不应该有这样的能力……这种涉及到轮回的力量肯定与环天司有关。所以詹姆斯的诞生,就是环天司从至少一个周目前就布局好的,他的灵魂也应该是被轮回之力带回来的!

    艾华斯不知道环天司对老詹姆斯的具体布置是什么,但他却能清晰的意识到一件事:

    ——此时正是破局之时!

    如今天司刚刚落地、还没有打开世界等级上限,老詹姆斯也还没有开始突飞猛进的变强……他至多也不过是一位第五能级的星象学家而已。

    而艾华斯已经强大到了一个顶点,寻常的第五能级已经在他面前走不过几个回合。

    他们的强弱关系,至少在这一刻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转换。

    谁能想到艾华斯会在对决堕天司的前夕突然跑去找老詹姆斯?

    ——至少环天司绝对猜不到!因为就连两天前的艾华斯自己,也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

    如今安娜已死、灵魂没有送往环天司的神国,但也不知道环天司什么时候就会反应过来,留给艾华斯的窗口期很短——所以这次出击,无论如何必须得到成果!

    但当艾华斯向鳞羽之主祈祷高等神术之后,他却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艾华斯不需要前往教国找人了……因为老詹姆斯如今就在星锑,而且离他不远。

    他之前确实听过,老詹姆斯似乎要去一趟星锑,参加一个什么聚会还是什么活动的。可艾华斯却没料到,在堕天司控制了星锑长达半个月之后,老詹姆斯却仍旧还停留在星锑。

    艾华斯向鳞羽之主求来了遮蔽星象的法术,披上斗篷并在隐身状态下高速前进,顺着他意识中那个被锁定的位置,悄无声息的高速行进着!

    可艾华斯越走,就越是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熟悉感。

    ——这里并非是居民区,而是一片被封锁的遗迹区。

    因为星锑的特殊考古制度,他们会圈定一片片有考古价值的古代遗迹、平时不允许任何人开发,等待其他国家的考古学家自费进入,帮他们把东西捞出来——若是让军队直接进去“考古”,里面的东西就太容易损坏、或是被私吞了,还不如摆在这里吸引人才。

    等把有价值的东西都挖完,还可以原地改建成旅游景点。

    如今星锑陆军已经陷入了瘫痪,因此这里的警戒线也都已经变得破落。仍旧还能看到拦车的路障与铁墙,以及缠绕在铁墙上的电线,还有铁墙上方那些带刺、还涂了毒膏的铁丝。不仅是不让进入,甚至不让远远看一眼——看一眼也是要钱的嘛。

    可也正因如此,这遗迹区还能尽量保存赫拉斯尔帝国时代的样子。

    这让艾华斯渐渐生出了一种熟悉感。

    ——他似乎来过这里。

    想到这里,艾华斯的脚步逐渐放缓。

    他打量着周围,感觉愈发熟悉。

    当艾华斯顺着定位继续前进之时,突然愣了一下。

    眼前的一切,与昔日塞勒涅记忆中的景象重叠在了一起。

    “泰蕾莎修道院……”

    艾华斯低声呢喃着,眉头微微紧皱。

    为何……养父会来到这里?

    这里的东西,似乎也就只有萨沙修女……也就是如今雾天司的双手有点价值了。

    他是想要借此得到天司残片吗?

    艾华斯想到这里,呼唤鳞羽之主的力量让自己隐身。

    因为前方隐约传来了战斗的声音。

    艾华斯保持着隐身,接近了那修道院。

    修道院内部的院子中,突然传来了一阵近乎癫狂的嘶吼声。

    “呜啊啊啊啊——嘶哈……血——肉……呜呜嗷嗷嗷,肉——”

    那是一头宛如狼人般疯狂的野兽。

    他散乱而干枯的血色头发一直垂到大腿,还有着暗红色的络腮胡。胡子一直蔓延到鬓角、与鬓角的头发相连,而下巴上的胡子则垂落到胸口。

    那家伙的躯体干枯到像是病了许久的病人,却能看到些许肌肉——那些黑褐色的肌肉直接覆盖在骨头上,外面就裹着皮,看起来会让人联想到脱水的牛肉干。

    他的表情无比狰狞,流着滴滴答答的口水、瞪着眼白占比极大的眼睛。而那些眼白都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只能看到纤细如猫的鲜红色竖瞳。

    ——艾华斯认识它。

    这头疯狂的野兽,就是这个副本的BoSS。一位因为长期没有吸血而失心的第五能级月之子“血鬃野兽”。

    他在几百年前,还有另外一个体面的名字。

    科尼利斯主管,弧月庄园对外的负责人。?在艾华斯在某次晋升仪式中扮演“14号”的时候,他就对艾华斯很不客气。而如今看着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作为月之子的理性,艾华斯在感到幸灾乐祸的同时、却也有一丝怅然。

    他与其他一些弧月庄园的月之子,都因为血契而被固定在了泰蕾莎修道院附近,因此无法离开这里。而又因为星锑限制考古——这里的幽灵与失心月之子,偶尔还会发出癫狂的嚎叫,所以也吓得人们不敢进入。

    除了一些自以为实力不错的“冒险家”会偷偷用挖地道、跳跃等方式绕过星锑的警戒线,几百年来都没有人敢进入其中。而这里面饿了太久太久的失心月之子早就已经疯狂,难得看到一个人就会将其直接撕碎分食。

    只要喝掉足够的血,他们就能从这种失心状态下恢复。

    然而饥饿的月之子实在太多,一次的倒霉蛋又不够分。就导致他们愈发疯狂的游荡,攻击性逐渐增加、却始终没有人能重新获得理智。

    ——但就算是获得理智又能如何呢?

    昔日他们有理智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能逃脱血契的束缚。

    纵使弧月庄园已然破灭,这些曾为弧月庄园服务、却没有与弧月庄园一同毁灭、而是提前逃走的月之子也休想逃离自己的命运——他们都被弧月庄园创始人所签订的血契锁死在了这里。就像是一只只人去楼空之时,被铁链锁在无人房屋门前的看门狗。

    只不过这些狗是饿不死的,只会饿疯。

    如今与这疯狗战斗的,则是艾华斯另一个感到熟悉的人——

    ——莫里亚蒂家的守护精灵,奥斯瓦尔德。

    他的周围有着一具具化为白色石像的月之子。

    那是在缺乏净化能力的情况下,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杀死月之子,直到将月之子体内的鲜血彻底流尽、生命力完全耗竭时的“苍白化”。

    没有他的同伴,也没有身披教皇近卫的盔甲,奥斯瓦尔德对抗如今被称为“血鬃野兽”的科尼利斯主管,实在是勉强了一些。

    奥斯瓦尔德右手挥动着剑,左手牵扯着透明的细线。

    光是右手短剑挥动之时的余波就足以将几十米外的石墙击碎,可这剑刃打在科尼利斯主管身上、却只是发出了金属碰撞的清脆敲击声。

    ——艾华斯是见过那细线的威力的。

    其挥舞之时,能瞬间切裂银与锡之殿那被保存术加固的宫墙!

    哪怕是星锑引以为傲的战争机器,那种比坦克更加厚重的战争堡垒,也只需轻轻抬手就能将其切裂。

    可它们却只能在科尼利斯主管身上切割出一道道的血痕——甚至没能触及到骨头。

    而在细线抽出,细细的鲜血如柳叶般飞溅之后,那狰狞的伤口便如活物般彼此缠绕、自我愈合。但因为生命力不足,科尼利斯主管只能将其草草愈合成一道伤疤,而没法将其完全抹平。

    他越是受到伤害,就越是癫狂。

    一踏就能轻易踏碎石板,高高跃起可达二十余米。甚至能宛如在平地中行进一般在周围建筑上任意行走,来回跳跃。

    他如同一道鲜红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反复奔走。光是来回跳跃,就能看到周围的建筑不断暴起一团团的灰尘,发出吱嘎作响的难听声音。

    ——那些建筑甚至承受不住他跳跃时的反作用力!

    “呜呜呜嗷嗷……肉——!要么……杀了我……!”

    科尼利斯主管喉咙含糊不清的吼叫着。

    虽然完全听不懂,但是意思很清楚就能理解。

    ——要么给我血肉,要么杀了我。

    而在艾华斯听到它的吼叫声并赶来时,奥斯瓦尔德已经受了些许外伤。那些流出来的血液,让科尼利斯主管愈发疯狂……

    ……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另一个人。

    老詹姆斯站在大约五六十米远的地方,表情肃穆。

    他伸手指向战场中心,低声诵念。

    他的身边流淌着星象图——这些星象图像是护盾一般环绕在他身边,每绕一圈就会出现新的星星、逐渐生成新的星座。

    他的左眼燃烧着湛蓝色的火焰,而右眼则是青绿色。

    他的左手握着自己的拐杖,右手则指向前方。

    而随着他的咏唱,一阵莫名的重力突然压在了科尼利斯主管身上。

    ——时空束缚·五倍重力!

    一个踉跄让他直接双手插在了地面里——实心的石板在他那干枯成爪的双手面前宛如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就翻出了两朵石花。

    奥斯瓦尔德趁机突袭。

    高等神术降临躯体,他的速度猛然快了三倍。

    手中的长剑宛如断头台一般斩向红发野兽的脖颈——

    ——呯!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破碎声,他手中伤痕累累的剑却是凭空破碎!

    而就在这时,老詹姆斯的左手的拐杖抬起。

    一道灼热如烈日的光线骤然射出!

    这攻击艾华斯更是无比熟悉。

    这是第四能级的神术灼热射线,也就是残酷布道者所射出的那一炮!

    ——模拟·灼热射线!

    想要用法师的能力模拟其他道途的法术,难度要再高一级。因此老詹姆斯的真实等级,至少应该是智慧道途与适应道途的第五能级!

    突然被五倍重力压在身上,还没来得及适应、就被灼热光线吞没——这一次攻击是必中的。

    这是相当高级的施法技巧,法术双发!

    同时咏唱两个不同能级、不同职业甚至不同道途的法术,将其同步到“同时”激发。

    这次攻击,立刻对红发野兽造成了几乎致死的攻击——仅仅只是第四能级的法术,其作用却超过先前所有打出来法术之和。科尼利斯主管顿时惨叫一声,像是痛苦、又像是解脱一般,渐渐化为了苍白的石像,并且那石像的五官还在逐渐变得模糊……

    但是……

    这原本应该是奥斯瓦尔德用神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根本不需要法师来模拟才对……

    “……奥斯瓦尔德先生。”

    突然,艾华斯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他没有偷袭,而是正大光明解除了隐身,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他注视着气喘吁吁的奥斯瓦尔德,轻声问道:

    “您的……奉献道途等级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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