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

    接到消息的通州卫指挥使邱沛与佥事房胜等人,也都连忙带上各自亲卫,急匆匆的从城外跑进通州城。

    “末将邱沛参见殿下!”

    “起来吧。”

    朱棣对通州卫的武将还算比较有印象,随意的摆了摆手,有些疲惫的问道:“不知邱指挥来此有何之事?”

    邱沛一脸无语,您一大早就带着一千全身盔甲的兵将,气势汹汹的冲进通州城,您还问什么事?

    “末将听闻殿下带兵前来通州,特来拜见。”

    “本王只是前来捉几个,利用本王名义盘剥坑害百姓的贼官与士绅而已,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这会,朱棣也意识到什么,随口解释了一句。

    邱沛神色稍松。

    这会,也注意到公堂下,正全身瘫痪的一众通州主官与通州有名的几个士绅,眼中闪过一声惊诧。

    但是,也没多过多理会。

    甚至,心中还有些幸灾乐祸。

    这些文臣士绅瞧不起他这些丘八,而他这些丘八自然乐于见到这些文臣士绅倒霉。

    朱棣累了一晚上,也没多理会邱沛,朝着公堂下一众官吏吩咐了一声,便直接去歇息。

    这下,便可怜了郭安与燕王府长史司一众官吏,还有北平知府俞仁恬、按察使司官吏、布政使司官吏。

    朱棣可以歇息,他们不能,还得继续审讯。

    通州上下官员差不多一网打尽,不管他们有无主动犯错,但从上官到吏役,或多或少都分了些钱。

    在锦衣卫、按察使司官员的审讯下,基本上都痛快的交代了。

    其实,这些官吏并没多大的过错,罪大恶极的那一批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

    最麻烦的还是何吉等四家士绅,这些士绅都读过书,心更黑更奸猾,哪怕是重新审讯,也还是会一个劲的叫屈。

    不过,锦衣卫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

    让燕王这般厌恶,每一个锦衣卫在审讯这些士绅的时候,没有任何手软与顾忌。

    于是,基本到了下午,这些人都交代的七七八八。

    同时。

    朱棣也精神抖擞的从后院走了出来。

    见此,郭安与蒲三极等人,手中拿着一堆钱粮簿子,连忙上前禀报。

    “启禀殿下,下官又审出一些田贼,还拿了几个士绅。”

    “他们藏匿了多少田亩?”

    朱棣有些期待道。

    蒲三极道:“目前已确定隐匿田亩的田贼已经有十五个,隐匿的田亩数有着四万六千亩。”

    这话一出,朱棣直接震惊了。

    要知道,在通州的黄册里登记的田亩数,也不过才十万五千多亩。

    这才查了一天,竟然就查出一半隐匿的田亩来。

    朱棣接过薄子看了一遍,全都是隐匿田亩超过两千多亩的大士绅大乡贤们。

    眼中杀气腾腾,“将这些欺君罔上的田贼都给本王抄了,能隐匿这般多的田亩,必然是如同何吉那般盘剥欺压百姓的田贼。

    至于隐匿百亩下的田贼,给本王挨个登记造册,让他们补齐他们这么多年欠的税。

    要是有人不想缴,那就抄了他们的耕地。”

    “是,殿下!”

    蒲三极应了一声,便杀气腾腾的走了下去。

    这会,整个北平府的锦衣卫,已经有一半都来到通州。

    至于北平府衙、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也都收消息,一个个都往通州赶来。

    同时来的,还有燕山卫的五个百户所。

    整个北平府上下都开始震动起来。

    尤其是北平府治下一众知州知县,还有那些大士绅大乡贤们。

    隐匿田亩,已经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原本,这一切都是从上到下,大明所有官吏与士绅乡贤们心照不宣的常识。

    但是,谁能想到,通州几个豕脑子般的士绅乡贤,竟然因为区区五百亩地,就敢将主意打到燕王头上。

    而且,还直接给将隐匿田地这事情的盖子,给掀开。

    此事,要是传到应天,让那位放牛娃出身的皇帝知道,那岂不是要出大事了?

    同一时间,很多士绅乡贤,甚至是官吏们,都是满脸急色的写着一封封书信,然后急急忙忙的送了出去。

    只是,在他们之前,早已经有两封奏疏,分别以北平府锦衣卫所和燕王府的名义,快马加鞭的送往应天城。

    两日后。

    远在应天城的老朱,便同时收到锦衣卫与燕王府的奏疏。

    “这些田贼,竟然敢藏匿如此多田亩,还如此盘剥欺压百姓?真是欺咱的刀不利呼?”

    殿下,太子朱标也看完两份奏疏,满脸气愤。

    “通州这些士绅乡贤竟敢如此,他们难道不知这是欺君罔上?”

    老朱冷哼道:“咱从不相信这些乡贤士绅会良善,他们往日满嘴仁义道德,但却是如同几只鸦叽叽喳喳,满嘴喷粪呱呱叫不停……”

    “标儿,这次咱要杀人,你不准拦着咱。咱要是不杀鸡儆猴,长此以往下去,这些乡贤士绅们便会将咱的大明再次变成元末那般凄惨景象。

    所有土地都被这些士绅乡贤给霸占,却一亩田赋都不缴,所有赋税压在那些百姓身上,百姓们又得活不成了……”

    朱标神色一变,急忙说道:“父皇要砍杀那些作恶多端的士绅乡贤,儿臣自是不敢阻拦。

    但是,我大明士绅乡贤千千万万,要是一同砍杀,势必要出大事。

    而且,我大明想要教化乡里,还得依靠这些乡贤士绅。

    因此,儿臣请求父皇,对于一些不欺压盘剥百姓的士绅乡贤,还请父皇留下一些。”

    老朱咧嘴一笑,“标儿放心,一些还算是良善的乡贤士绅,咱自是不会砍杀他。

    咱大明数万官吏可都是士绅,咱要是将他们都给杀了,谁来给咱治理大明。

    但是,他们吞了咱多少田赋都得给咱老老实实吐出来,要不然,莫怪咱的钢刀驾到他们脖子上……”

    “父皇英明。”

    朱标的眼中,还是有些担忧。

    他虽然性子仁和一些,但是他也知道,那些士绅乡贤们,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交出隐匿的田地。

    皇座上,老朱咧嘴嗤笑,满嘴黄牙,倒像是一张血盆大口,“此次,便先由北平府为例,咱倒要看看,仅仅一个北平府就隐匿了多少田亩?”

    ……

    半个月后。

    北平府七县四州的田亩隐匿情况,也都查了出来。

    一个北平府,竟然隐匿的田亩便有三十五万亩,将近整个北平府黄册上登记的一半。

    让郭安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宛平县也查出来一万多亩,其中隐匿一千亩以上的还有两家士绅,而且这两家士绅还都作恶多端,竟然盘剥欺压百姓。

    而这些,不管他往日为宛平县知县之时,怎么下去各个乡里转悠,竟然都没有察觉到一丝。

    自然而然,这两家士绅也都被抄了家。

    而这半个月下来,他也算是真正明白了在古代乡间,家族的真正意义。

    家族的利益,乡间百姓心中最高的准则。

    而那些一个人在乡间的品行如何好,便是取决于他能对家族带来多大的利益。

    他一直寄望上一世的道德,来当做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处事观念,是他盲目了。

    在这里,人是以家族存在的,只要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在面对外人之时,都是最亲密的家人与同盟。

    在这个时代,凡事都有可能会牵扯到家人,这里只要你做错事,或是你自身软弱,便会有多少人都可能被害死,甚至还都是伱的家人!

    随着北平府隐匿的田亩数奏报到应天城内,老朱直接站在奉天殿内,满脸震怒的朝着一众朝臣骂了整整一早上。

    当天下午,朝廷的一道道圣旨,便传遍天下各省各府各县。

    锦衣卫清查各府各州各县隐匿田地之事。

    各府各县的知府知县,还有一众士绅们,都是如丧考妣。

    虽然他们有各自法子可以应对清查的那些锦衣卫,但有了北平府隐匿田亩数目的托底,他们隐匿的田亩数定然瞒不下去。

    而且,要是他们敢继续隐瞒下去,那些锦衣卫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直到他们暴露那一天。

    于是,仅仅半个月,整个大明便又多出三百八十多万亩隐匿的田亩数目。

    老朱与户部看着各地汇总上的粮钱数目,满眼寒光的笑了整整五日。

    ……

    燕王府,存心殿内。

    朱棣满脸喜色。

    “郭卿,咱燕王府直接多出二十五万亩田地,你觉得这些田地该如处理?”

    依照大明律法,所有抄没的田产,都充公成为官田,或者直接成为皇庄。

    查出隐匿的三十五万亩田地,有十万亩都是一些品性还算良善的士绅乡贤,并没抄其家,只是让他们都补齐了这些年的田税。

    至于剩下二十五万亩,则是直接被抄没的。

    而在老朱高兴下,直接将整个北平府抄没的二十五万亩田地,都赐给了燕王府。

    于是,整个北平府的官衙上上下下,辛辛苦苦劳累来到半个月,到头来却是什么都没得到,反而便宜了朱棣这个燕王。

    但是,北平府出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老朱没有找他们算账,这些官吏们算是已经烧高香。

    因此,也没脸,更没胆子出来争论此事。

    朱棣这两日,可算是高兴坏了。

    用低价买了一个五百亩的张家湾码头附近的地,竟然还增送了二十五万田地。

    “殿下,微臣觉得还是分给原来的农户来耕种为好!”

    郭安微微思索片刻后,便说道,“至于粮税,官府的粮税多少,便收多少。”

    朱棣又问:“朱卿以为如何?”

    朱复道:“微臣也以为如此最好。”

    朱棣微微点点头,“此事便交由朱卿处理。”

    “微臣遵令。”

    朱复应道。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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