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寒声问道:“那老贼在何处?”

    “殿下稍等,末将这就去将那老贼给捉来。”

    朱亮大吼一声,便往何家后宅跑去。

    片刻后,朱亮一手拖着一个身穿华丽丝绸亵衣的老人大步走了过来。

    那老头一边被拖着走着,一边还大声呼喊着:“尔等是何人?……老夫可是秀才……老夫识得崔知州……老夫识得通州卫指挥使……”

    “啪!”

    朱亮直接给了一巴掌,将其打的披头散发,摔在朱棣面前。

    “殿下,这厮便是那何吉老贼。”

    一旁,一众刚刚从柴房出来的百姓们,都死死盯着何吉,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让何吉后背一阵发寒。

    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一群贱民能将他如何,只是满脸惊疑的看向面前的那道威严男子。

    “殿下?可是燕王殿下光临寒舍?”

    “哼!”

    朱棣冷声问道:“你这厮可知罪?”

    何吉一阵发愣,连忙往朱棣面前爬了几步,满脸委屈,“殿下,老夫……不,草民,不,学生无罪,学生无罪啊!

    学生是乡贤,是士绅,是良善之家啊……

    正在家中睡着美梦,就被殿下手下兵士破门而入……”

    “入你娘的……”

    朱棣有些绷不住,直接重重给了一脚,将何吉踹飞几步远。

    “就你这畜牲不如的东西,还是良善之家?还无罪?”

    何吉还一手捂着胸口,仍是满脸凄苦道:“草民……学生冤枉啊,千古奇冤啊……”

    朱棣冷哼一声,瞥向身后的按察使司副使邓锵:“他有罪吗?”

    邓锵连忙回道:“罪恶滔天!”

    朱棣再问:“该如何处置?”

    邓锵道:“斩首示众!”

    朱棣又朝着北平布政使司经历宗智问道:“布政使司以为呢?”

    宗智连忙回道:“抄没家产,明正典刑”

    朱棣又朝着身侧的朱复问道:“朱卿以为呢?”

    朱复这会也是满脸愤怒,“殿下,此些贼子不仅祸害乡里百姓,肆意灭杀百姓。最可恶的还是利用殿下之名,合该千刀万剐,流放亲族!”

    其实,身为士绅出身,朱复也见识过不少欺压乡民的士绅。

    但是,眼前这贼老儿竟然用燕王府名义欺压百姓,肆意打杀百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此事要是传到京师,陛下怪罪下来,他朱复第一个遭殃,换句话说何吉这些人是在要他朱复的命,朱复怎能不恨!

    听到这话,何吉满脸惨然,“殿下……草民是秀才……学生是良善之人啊!

    他们都是刁民,不听从官府诏令的刁民,学生无错。

    即便学生做的过了,也不应祸及家人啊……”

    何吉再一次提及秀才身份,朱棣倒是有些好奇。

    “伱是哪一年的秀才?”

    何吉哑然。

    一旁蒲三极及时补充道:“殿下,此贼厮乃是前元的秀才。”

    “哼!”

    朱棣顿时冷哼一声,“如今乃是大明朝,竟仍然以前元秀才身份自居,罪加一等。”

    何吉张了张嘴,抬头看了一圈,可惜看到都是对他怒目而视的面孔,不由全身瘫软无力。

    朱棣又看向一旁郭安,“郭卿以为如何?”

    郭安道:“殿下,陛下去年刚刚颁布《大诰》,微臣本来还觉得我北平府应为良善之地,用不上此《大诰》。

    而今,微臣觉得当依《大诰》惩罚何吉此贼,最为合适!”

    郭安话落,整个后院一片寂静。

    按察使司、布政使司、北平府衙之等官员,都是脸色大变。

    虽然《大诰》去年才颁行天下,所持《大诰》者,犯有笞杖徙流罪,可减一等,按理来说《大诰》很和善了。

    但是,大明一大半的官员都打心里抵制《大诰》。

    无他,老朱亲自制定的这本《大诰》的刑法太严酷了。

    官员一犯事,都是死刑起步,根本轮不到笞杖徙流罪。

    至于族诛、凌迟、刖足、斩趾、去膝、阉割、挑筋去膝盖、剥皮食草……一身而兼数刑,都可以轻轻松松得到。

    至于何吉,虽不属官吏行列,但却是士绅豪强之列。

    罪首凌迟、近亲处死、五族之内流放,家产统统抄没,还都是轻的。

    郭安也是老狠人了,大明别的地方他管不到,但是在北平府,这里可是他以后安身立命之地。

    燕王府必然还要再征迁很多地方,他必须要狠狠震慑一波北平府的官吏士绅们,不能随意剥削百姓,更加不能借用燕王府的名义,剥削打杀百姓。

    朱棣微微点头,“甚好!”

    “不可!”

    何吉满脸急色,这会他早已想通了,他肯定活不长了。

    但是,想到他的亲人受到牵连,别的远亲都要被流放,等于一下将他这一大家族都给一网打尽,他祖上到他这一辈,辛辛苦苦数百年的努力,都统统化为乌有!

    一切都没了啊!

    何吉不由有些悲痛欲绝,噗通一声跪拜在朱棣面前,痛哭流涕,满脸凄苦的求饶道:“殿下,学生……草民即便有罪,但草民妻儿老小何辜?……

    他们都是良善之人,从未欺压过百姓……尤其是草民的妻子,数十年来一直吃斋念佛,这么多年下来给寺庙佛祖捐了上万两银子……

    殿下开恩呐……”

    郭安心中早已火的不行,直接上前给,啪啪啪啪……给了何吉反手几个巴掌。

    “你这畜牲的家人是家人,这十多户,还有被你剥削迫害过的上百户百姓,便不是人?

    在通州有多少人因为你这老贼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现在倒是拿你的妻儿老小来乞求宽恕了?既然他们享受了你这老贼带来的福分,还不劝阻你这老贼,那他们用后半生来偿还便可。

    陛下都在《大诰》的开头说了:‘父母、妻子、兄弟、朋友,怎么劝诫,教休做这等恶人,合着天理仁心了行,却不好?

    有一等官人家,父母、妻子、兄弟一同害人,满家儿并无一个发仁心的。’

    此次不诛你妻儿老小,不牵连你亲族,那整个北平府的士绅豪强们,岂不是都学你这般,更加有恃无恐欺压打杀无辜百姓们?

    那又有多少无辜百姓要遭殃?

    甚至,燕王府上上下下都要跟着遭殃……”

    何吉这一辈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侮辱过,尤其是还被一个无名官吏要灭族,张口便骂,“你这贼……”

    郭安怒瞪,“你这老贼再敢喋喋不休,本官现在就请殿下派人剐了你!”

    何吉顿时住嘴,不敢说任何话,只是一个劲的垂泪,好像受到天大的冤屈一般。

    朱棣满脸厌恶的看了其一眼,直接对着一旁的朱亮李旺二人喊道:“尔等速速将此老贼府上的家人、护院、奴仆都给本王关押起来。

    并将整个何吉府上都给本王细细查抄一遍,今日正好一并将这些欺压剥削百姓的恶贼都给一并拿了!”

    “喏!”

    朱亮与李旺等人这会早已怒火中烧,直接领命而去。

    一旁,看着地上的何吉,俞仁恬与邓锵等人,面部复杂,同时心中还有些惧怕。

    依照他们的经验,按照燕王朱棣这种程度查下去,最后必然能查到通州一些官吏上。

    希望,此事不会再往上牵连吧,要不然北平府又得血流成河。

    至于燕王府长史司一众官吏,看着地上的何吉也是又惊又惧。

    惊的是,这些士绅官吏们,竟然如此不知死活,直接敢利用燕王殿下的名头欺压打杀百姓。

    惧的是,他们背后的家族,也都算是一个个士绅。回去之后,必须给家中写信,万万不可肆意妄为。

    随后,看着正在挨个和一众百姓聊天的郭安,一个个也都心头一禀。

    这位郭长史平日一副和善模样,谁能想到被得罪狠了,竟然敢直接用《大诰》!

    半晌后,几个锦衣卫,拖着几个满脸惶恐的医者走了进来。

    看到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将将他们捉来,是真的给那些百姓们诊治,几个医者也都稍微松了一口气。

    趁着这个时间,郭安起身,来到朱棣身旁。

    “殿下,这些百姓们两日以来,才吃了一顿饭,早已饿的受不了。

    而我们也连夜行军,走了如此长时间,将士们也都已经饥肠辘辘。

    不如直接在这里埋锅做饭,吃完之后,我等再去拘拿另外几个贼子。

    等到天亮后,进城寻那通州知州!”

    这话一出,朱棣也感觉腹中有些饥饿,朝着左右吩咐。

    “尔等速速埋锅做饭,至于尔等书吏,也都去帮忙抄家!”

    “喏!”

    身旁一个亲卫应了一声,便赶忙安排去了。

    一众燕王府长史司书吏,也都连忙四处散去。

    何家身为本地大家族,家中日常存粮与肉食并不少。

    虽然直接挤进来一千多人,但也完全足够。

    饭食过后。

    有了长史司一众书吏的参与,整个何家的抄家结果也都很快统计了出来。

    “白银十三万两,黄金三千两,宝钞五万,还有各种金银珠宝两大箱子。

    粮食两间房屋,共有两千石。

    另外,何家名下大大小小铺肆十五间,田地总共有三千五百亩……”

    随着一个书吏念完,朱棣一脸震惊。

    “入他娘的,一个小小的乡间士绅,竟然有存银这般多?

    而且,三千五百亩的田地,咱怎么不知,咱北平府内还有这种大户人家?”

    说着,朱棣便是看向一旁的俞仁恬,“俞知府,你可听过,咱北平府内着这么多田亩的大户?”

    俞仁恬心中不由一阵苦笑,三千五百亩,这些士绅的脑子真是豕脑子,竟然如此大胆。

    “回殿下,按照下官对北平府黄册的了解,整个北平府在黄册上登记的田亩最大人家也只有六百五十亩。”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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