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陈兵安邑城,河东郡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杨安远调兵遣将前往解县、猗氏城,并命陈渔派遣一只水师进入涑水河,伺机行事。

    与数年前相比,形势已然悄然发生了变化,杨安远身为司州刺史,坐镇蒲坂城,背倚北雍州,手握雄兵四万,还有陈渔的一万水师相助,早有意攻打安邑城,夺取河东郡。

    杨安玄与宋军在江陵激战,从北雍和司州抽调了不少兵马,杨安远担心影响杨安玄的南面作战,所以只在河东、司州招兵买马、加强训练、打造辎重、收集粮草积极备战,并没有出兵。

    魏军再度在安邑城集结,杨安远准备再给猖狂的魏军一次教训。去年鲁轨、王慧龙分别在委律津和玉门渡大败魏军,这让杨安远十分羡慕,身为司州刺史岂甘弱于人后。

    杨安远先是请来陈渔,和他商议让他派遣一队水师进入涑水。宋军收缩阵线,在彭城、开阳、寿春一带采取守势,杨安玄便让陈渔率水师回到黄河孟津口一带,魏师驻于安邑,陈渔移师蒲坂、弘农一带增援。

    涑水是黄河支流,从闻喜县流经解县汇入黄河。杨安远让陈渔派水师溯河而上夺取闻喜城,闻喜城在安邑城的北部,这样能与猗氏城形成半包围。

    陈渔举双手赞同,表示突袭闻喜城他将亲自率师前往。刘衷的战绩已让陈渔望尘莫及,钱磊水师在汉江上逼得宋军水师不敢出战,陈渔深感自己无用武之地,总算有机会立功了。

    黄河南岸是弘农郡,弘农司马杨玠(杨广三子)率五千兵马驻于陕县(今河南三门峡市),与河北岸的大阳城(今山西省平陆县)隔岸相对,此处有茅津渡。

    茅津渡,始建于商代,地当晋豫通衢,商旅之辐辏,三晋运盐之孔道,为三晋屏藩,兵家必争之地,与风陵渡、大禹渡并称黄河三大渡。

    杨安远给河南太守杨思平送信,让他发兵三千前往弘农城(河南省三门峡市灵宝市东北),弘农城亦是黄河南岸的城池,在陕县上游五十余里处,此处有渡口浢津,亦可从此处过河攻打大阳城,从南面合围安邑城。

    杨安远决定亲率一万二千兵马前往猗氏城,猗氏城原本有守军八千,加上解县的六千兵马,杨安玄可动用二万六千兵马,其中轻骑六千。

    这些兵马据城而守不成问题,但杨安远的目的是夺取安邑城,但显得兵力不足,不得不向北雍州刺史孟龙符求助了。

    孟龙符在长安闲得发慌,主要的敌手夏国一分为三,赫连璝、赫连伦、赫连延被雍军开出的悬赏袭扰的苦不堪言,离北雍州最近的赫连璝躲在统万城生恐雍军来伐,连无定河都不敢迈过。

    收到杨安远的求助信,孟龙符怦然心动,要不是身为刺史要坐镇长安,孟龙符都想率军亲自参战了。派麾下将领冯瑞率一万轻骑渡河,听从杨安远指挥。

    有了这一万轻骑相助,杨安远信心满满,此次不光要击败魏军,还要夺取安邑城,进而占领河东郡。

    长孙嵩到达安邑城后,增兵闻喜、大阳城,形成北闻喜、中安邑、南大阳,隔断东西的防线,看长孙嵩摆出的架势不像要进攻蒲坂,反倒像事先猜到杨安远要进攻似的,摆出防御的姿态。

    这让驻兵猗氏城的杨安远有点摸不到头脑,不敢轻举妄动,决定先等一等再说。

    杨安远的疑虑没有错,长孙嵩大张旗鼓地进驻安邑城,正是为了吸引雍军的注意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拓跋嗣把进攻雍军的方向仍选在延津。细作探明,杨安玄为夺取江陵,将驻守南岸的鲁轨、王慧龙都调走,现在戍守延津南岸的是兖州司马齐恪。

    齐恪勇不及鲁轨,智不如王慧龙,叔孙建笑道:未听闻其有什么战绩,此等无名之辈怎能挡我大

    军南下。

    于栗磾专程从黎阳津驻地赶至汲县城参加军事会议,听叔孙建轻视齐恪,忍不住出声道:寿光侯,齐恪为人谨慎,在黄河岸边不断增加营垒,沿河数十里列栅相望,戒备森严,不可小覤。

    所以要趁敌不备,发动突袭,右侧一名身着儒衫的老者道。

    众人的目光望向老者,叔孙建道:玄元,你有何办法?

    老者名叫公孙表,是名儒生,曾任过西燕尚书郎,后降后燕,燕亡降魏,数次献策征讨胡人,得魏主拓跋嗣赞赏,授其吴兵将军、广州刺史之职。

    公孙表自许多智,捊着胡须慢条斯理地道:若等黄河结冰我军再行南下,诚如于将军所言,雍军在对岸防备森严,免不了一场苦战。

    冠军将军安颉看不惯公孙表的酸腐样,出声讥道:公孙先生,我军船舰不足,难以渡河,不等结冰莫非你有办法让大军飞渡过河。

    公孙表道:这几日天气转寒,不用多久黄河便会结冰,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等黄河冰冻结实后再行过河最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届时,雍军也有了准备,因此要想突袭雍军,便要在雍军不防备之时过河。

    叔孙建敲了敲桌案,道:玄元有话直说。

    愚这几日都到河边观望,河畔已开始结冰,夜间天寒,寿光侯何不命人将蒲草、竹木编成筏,用绳索缚于河边,相信很快就能结出冰来。公孙表道:蒲筏、竹筏本身便有浮力,儿郎们站在其上当可顺利过河。

    于栗磾赞许道:公孙先生说得不错,这样一来即便雍军用火药攻击,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出现冰裂使将士们坠入冰河中。

    军中储有蒲草喂马,岸边亦不乏竹林(1),材料不缺,叔孙建笑道:玄元此计甚妙,命将士们纺织竹筏、蒲筏,待夜间投入河中,搭成通道过河。

    七天后,黎阳津,夜黑天寒。于栗磾指挥将士把编好的筏子投入河中,河水尚未全部结冰。用绳索绑缚的蒲筏投入河中,很快就冻住。蒲筏不断地向前延伸,很快就铺成一条向前行进的通道。

    黎阳津对岸是白马津,天寒地冻,黄河尚未完全冻结,不能通行。戍守的雍军根本没想到夜晚魏军会铺设蒲草路,都在营寨内避寒。

    卯时,天还漆黑一团,派往对岸的斥侯禀报于栗磾,已能踩着蒲筏铺的道路通往对岸。于栗磾怕蒲筏承重有限,不敢骑马,手持黑矟,率队步行过河。

    岸边每隔二十丈便有一座哨楼,哨楼内有五人值守,火把被风吹得摇曳不定。伍长韩良和四名雍军缩在雍军躲在避风处烤火,估摸再有两刻钟就该换岗了。

    韩良尿急,起身准备直接朝哨楼下放水,无意中往河中望了一眼,只见河岸处有人影晃动。伸手揉揉眼,韩良不可置信地发现真是人,魏军居然过河了。

    魏军过河了,快鸣锣,韩良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坐在火盆旁的兵丁笑道:韩头,别开玩笑了,河水中间都在流,魏国怎么过河。

    韩良一脚将那人踢开,拿起放在一旁的铜锣,玩命地敲打起来。

    咣咣咣,铜锣声有如爆豆般响起,惊醒不远处的戍楼,紧接着铜锣声响成一片,打破黎明前的沉寂。

    锣声响起时,于栗磾已经双脚踏在黄河南岸,很快便聚集了四五百人。魏军沿着河岸往左右向哨楼冲去,很快就将数里范围的哨楼占领。

    魏军源源不断地登上岸,数千人集结成阵,已有但没有战马和攻城器械。

    于栗磾知道要在南岸站稳脚,就不能等雍军反扑,此时天色渐亮,于栗磾带着儿郎们朝里许外的雍军营帐冲去。

    白马津渡口齐恪在此

    设有一千兵马戍守,营帐内的雍军已经在号角声中整队,在扬威将军吴隆的率领下朝河岸边杀来。

    吴隆骑马,带着二百轻骑,刚出营帐便看到魏军朝大营而来。看到魏军皆是步卒,吴隆冷笑道:魏军弃马步行,强行渡河,自寻死路。

    催马摇枪朝魏军冲去,于栗磾紧盯着冲在最前的吴隆,待吴隆挺枪朝自己刺来,猛然伸手握住刺来的枪杆,旋身借势,一把将吴隆从马上拽下。

    吴隆方才落地,于栗磾飞身跃起,抓住马鬃翻身上马,手中黑矟横扫,将另一名雍骑击落马下,对着身后的儿郎们喝道:夺马。

    此时吴隆爬起身,魏军的刀枪已架在他的脖子上。于栗磾喝道:要想活命,便让麾下投降。

    吴隆大吼道:弟兄们,杀魏狗。刀光一闪,人头飞起。

    从吴隆冲锋到其身死,不过数个呼吸,大多雍骑尚未出营寨,于栗磾手中长矟有如毒蛇吐信,连连将雍骑击落,他的亲卫抢马,片刻功夫便有了十余骑。

    于栗磾信心倍增,虽然仅有十余骑,却毫不畏惧地朝着雍骑发动冲锋,身后魏军在他的带动下气势如虹,高嚎着朝雍军杀来。

    主将身死,雍军气势已沮,随着不断有战马被魏军所夺,雍军终于溃败,朝营帐内退走,想利用营寨防御和箭楼御敌。

    于栗磾追在雍军身后,直冲入营,数十骑在营中横冲直撞,杀得雍军人仰马翻,待到朝阳升起,白马津被于栗磾所夺。注(1):《诗经·淇奥》,淇河(今河南淇县)绿竹青青;司马迁《史记》称渭川千亩竹。唐代以后气候转冷,竹林才退回秦岭、淮河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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