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沇到底还是把他们带出了沇水河,实际上在桺二爷对他们穷追猛打时,他就已经把人带到了沇水河,至于现场,留了几个幻影让那边折腾。

    这点,瞒不了桺二爷太久。

    稍稍交手,便可觉出端倪。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他已经带走了。也算全了对素鹤的承诺,保他们无恙。

    不过,他觉得半边梅说的也有道理。

    自己出手保了,但是人要自己求死就不是自己的问题。所以,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也有成人之美。

    没错,就是这样。

    是故,他摇着扇子走的那叫一个气定神闲,风华无双。

    给后面的缺云子等人看的是七上下特不是滋味,不禁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还是错的。

    只是木已成舟,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有心担忧勇王,却很清楚此刻开始他们的道路已经不同。勇王九死一生,尚有一线生机,他们……是步步向死。

    而神沇的能为是毋庸置疑的,就这么一个失神的功夫,他们已经回到了王城,再看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可谓百感交集。

    一枝春看到几人出现,顿时剁了神沇的心都有。碍于众目睽睽,咬着牙也得笑嘻嘻忍了。

    顿时,惹来照红妆的拍手称好。

    之前还担心素鹤把他们几个藏起来,没了他们几个,其人自然是少了掣肘。现在人自己来了,那就是天助她也。

    她就不信,就这样素鹤还能不死。

    可她不着急,素鹤现在躲在望云客栈不现身,是因为他在等。自己不着急,同样也是等。

    时机可能不早不晚,就看谁先抓到。

    思及此,笑笑的端过一盏茶,垂眸幽幽的品着。

    然心神,时刻纵观全局。

    唯有视线碰上神沇的一刹那,手中的杯子忽的炸裂,茶水登时洒了一身,她也不恼,犹自笑笑。

    取出帕子擦了擦手,便那么仪态万千的靠回软枕。她知道对方这是在警告自己,可那又如何?

    她敢跑到这里兴风作浪,就不怕他们去查。

    有本事,现在就杀了她。

    没有,那就给她憋着。

    末了,她挑衅的看了神沇一眼。

    慢条斯理的欣赏起自己的秀发,我能舍出性命,你敢动手吗?

    动手?

    自然是不能,如果能轻易动手她有十条命也不够对方摘。但是不能啊,像他们这种境界的跑到下界动手,必然会招来里面注意。

    那时候,就不是动手这么简单。

    也是因为这点,她才如此有恃无恐。

    神沇面上依旧神仙风采,涓涓清流。然在心里,对面已经是个死人。人能同活人置气,因为那有置气的余地。但是,不能同死人置气。

    同死人置气,没有意义。

    是好是孬,死人不会回应,便是一个人的自话自说。像个傻子似的对着虚空发牢骚,那能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没有理会。

    而是转眸看向几人,人在客栈,你们是要进去还是外面等?

    见状,缺云子将几人叫至一处,细细商量。在他本愿,他自然是想和素鹤同进退。但现在素鹤在客栈里面避而不出,必然就他的原因。

    他们如果贸然闯进去,有可能会坏了其计划。

    如果不进去,很有可能一会儿开打就没他们什么事儿。

    云行雨目光环视,原想说自己修为略高一筹,一会儿分头行动,到时候来回里外呼应,不曾想眼神一瞟瞟到一个故人,顿时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

    槐尹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这厮在碎玉人出事后,几乎就是半隐的状态,平时不见人,见面必有事。

    此时此刻现身,很难说不是菰晚风又有什么作为?比起环伺的豺狼,这个才是最危险的。

    毕竟,素鹤待之不同。

    随着这一眼,邹寂人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果然在人群里发现那道身影,当下做了选择,道:“素鹤交给你们,他交给我。”

    闻言,缺云子晓得他是什么意思。

    急道:“不行,过去这混小子就几次三番欲取你性命,如若落单,你岂不是正好称了这小子的意?”

    说罢,连连摇头。

    凭的邹寂人怎么说,就是不点头。

    扈西河对这段过往,这些日子也有所耳闻,遂道:“要不,把此人交给我二人,云兄入内,你二人在外,不知以为如何?”

    可没等缺云子开口,邹寂人就抢先把话截走,道:“不可,这是我与其私人恩怨,当不得扈盟主冒险。”

    紧接着,再三要求自己去。

    缺云子左右为难,正待开口时槐尹却突然自己跑了过来。大庭广众,他是半点不避讳。

    痞里痞气的给众人作了一礼,道:“大家都来了。”

    扈西河登时蹙眉冷眼,打量道:“你来做甚?”

    槐尹抱着大刀,睇眼乌泱泱的人群,道:“我不来,他怎么办?这么多人,这么多强敌,他应对的来么?”

    扈西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就差没把人剥的体无完肤,嗤笑道:“你不来兴许他还能多活一会儿,你来了,谁知道你会不会背后捅刀?”

    毕竟,据爷所知,你这背后捅刀的事情也没少干。

    一个惯犯,就像一只狗说它改了不吃屎,你信吗?

    这直白的眼神,霎时间让槐尹一脸窘迫,上不去下不来。然他既然来了,就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幕。

    是故,很快便把情绪调整好。

    垂眸,低低一笑。

    道:“几位信不过我?”

    扈西河冷笑的呛道:“你还有让人信的地方?”

    连我都知道你这人不可信,就别说其他人了。你是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啊,整天就是胡咧咧过吗?

    被人这么不客气的一通呛,饶是槐尹再有准备,仍是暗暗动了杀机动了火气,可以说他什么都行。

    但不能,说他无信。

    这无疑,就是在揭他的伤疤。

    可他有什么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吃的是菰家的饭端的是菰家的碗,很多事情就注定了由不得他。

    他一开始也不想这样,是素鹤太好骗。一点点好,便掏心掏肺。一出苦肉计,便能记一辈子的情。

    自己心甘情愿,碍着别人什么事?

    不过,这话他自然不能吐出来。

    默了片刻,自嘲的摸了摸后脑勺,笑道:“也是,过去我做了不少错事。各位对我有意见也正常,但是,几位是否想过,我与诸位一起,还能当着诸位的面对他不利么?

    我要那么做了,你们谁能答应?”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是也是这个理。一时间,扈西河倒不好强拦着,遂回眸同几人商议。

    云行雨觉得与其让他归与暗处,倒不如放在眼皮底下。他们也不想什么里应外合,就专心防着外部就好。

    里面,想来素鹤应该有准备。

    否则,这群人也不会围而不攻。

    缺云子还是有点不放心,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虽不大愿意,却还是点了头。

    反倒是邹寂人,出乎意料的没有说什么。

    只是大家决定好了,他服从便是。

    这让槐尹不得不多看了一眼,不愧是自己一开始就想弄死但一直没有机会弄的,果然有几把刷子。

    知道大家都不信任自己,便笑笑的上前道:“放心,我槐尹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一是一,二是二,丁是丁,卯是卯,该怎么做,我分的清。”

    扈西河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你这套老子早就不玩了,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就你聪明。

    对此,罗旦深以为然。

    虽然看着偌大的场面有点紧张,但一想稍后就能为欲海天尽忠,为不公者伸张正义,顿时一颗心有如惊涛拍岸,激动就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忙拽着扈西河一旁小声道:“盟主,我……我有点紧张怎么办?”

    扈西河难得发自内心笑一回,还以为你小子只会说教,像个小老头似的,原来你也有紧张啊?

    怎样?

    怕不怕,激动不?

    罗旦晓得他的意思,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怕是不怕的,来的路上有点,但现在没有了。

    不过,激动是真的。

    想到接下来的可能,他就激动的两手都在颤栗。

    扈西河随之打眼瞧过去,哟呵,还真是这样。看不出来你平时满口道理,骨子里还是个好斗的?

    罗旦被他瞧的有些窘迫,什么叫斗啊?这叫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大丈夫当为天下惜名,不当为天下惜命。

    能为天下人而战,那也是死得其所。

    眼看着他越来越兴奋,扈西河忍不住泼了他一盆冷水,压低声看向四周道:“你忘了素鹤现在是所有人的公敌吗?既是公敌,你哪儿来的为天下人而战,为公理而战?

    人家不骂你一丘之貉,便算积了口德。”

    话音刚落,便已经有人骂骂咧咧,声浪还此起彼伏,大有一浪高过一浪之势。

    不用说,这骂人的多是欲海天的百姓王城的子民,倒是八风岛与魔界,一片安静。

    毕竟,人族愿意窝里乱,他们也乐见其成。

    扈西河睇眼罗旦,看到了没?

    这就是你眼里的忠义,他眼里的道理。什么道不道,理不理,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写的,真真假假都可以,就看谁活下来,活下来才有资格去写。

    不然,人家要怎么样都是人家的事。

    他们都死了,哪里还管得了别人写了什么。

    罗旦此时亦不免心内凄凄,但是一想到当日弟兄们的血战,想到昔日种种,此身就蓄满力量。

    抬手紧握,给了扈西河一拳。

    道:“这辈子,劳你受累,陪兄弟我走一遭。”

    扈西河顿时撇过头,逼回那点该死的湿润,笑骂道:“男人大丈夫,说话就说话,搞那么正式干嘛?

    咋地,你死了就不认我这盟主?”

    “不是。”

    “那废什么话?”

    一扭头,却也在人群里看到一个人,遂一把按住罗旦,再细观几人反应。

    罗旦起初不明,但在看清楚后。

    瞬间,点头。

    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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