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中午, 源千岁随便跟着厨房吃了点东西就又追着乌鸦走了,出动频率堪比最辛勤的咒术师。

    她走后夏油杰替厨房劈了好半天柴,又去提水灌满屋檐下的储水缸, 最后按照计划和老妇人东拉西扯了一顿, 告知她他想要离开又没有钱付房费打算赊账的意思。

    “不必介意这些, 少爷您想走随时可以走,不用支付什么费用。”

    老妇人扯着晾晒中的被褥含笑对他道:“这里本就是用于救助食人鬼受害者,以及供各位剑士大人落脚的据点。大家都曾是落难之人,感同身受罢了。”

    “倒是您,往后千万少去人迹罕至的地方, 也不要让自己受伤出血。啊, 对了,请等等。”她跺着小碎步走掉, 很快又跑回来,手里攥着枚御守:“稀血比旁人更容易招来食人鬼觊觎,带上这个,紫藤花的味道能赶走恶鬼。”

    如果只是个普通青年,藤下家自然愿意主动留他安顿下来寻个营生过活。但是留洋归来的学生, 哪里好叫浪费了一身学识呢。

    让人这样善待,夏油杰不好意思起来,里外摸了好几遍,终于从校服口袋里找到两颗水果糖。

    还是上次出任务前顺手从好友那里抢来的。他不是甘党,对甜食兴趣不大, 只是见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很好笑才这么做。

    大男孩努力板着脸塞糖, 把老妇人逗得直乐:“是给我吃的吗?啊呀, 少爷不好浪费西洋糖果呢, 要请心里喜欢的女孩子吃嘛。谢谢呀。”

    哪有什么心里喜欢的女孩子, 那个憨憨的源千岁吗!

    “给你你就拿着!”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听上去粗鲁些,却忘了还在用着敬语:“快点吃!”

    “哎呀!哎呀!”老妇人笑着频频摇头:“我收下就是了,少爷等等,带些干粮再上路。”

    ——这种乱世前短暂的和平年代能有什么物资供给,夏油杰总算是知道了。

    不像2009年,只要坐车去到商圈,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哪怕路边也支着数不清的摊商。可丽饼、鲷鱼烧、大福、沙冰、小判饼、炒面、章鱼烧、大阪烧、拉面……等等等等,甜咸自选,丰俭由人。

    所谓干粮,不过是稻草包好的几个饭团。

    就这也已经很不错了。

    一出宅院,他见到路边有人赶着两个孩子边走边吆喝着要卖。也不知道多久没正经吃过东西,三人同样瘦得肩胛骨突出,挂在身上的衣服没比抹布干净到哪里去,破破烂烂四处都是补丁和补不起来的洞。

    青年没有滥好心到上前询问,不过多看几眼,转身沿着昨晚来的路重回山中。

    说不定能找到点回家的法子?即将开启世界大战的年代真是多一秒也待不下去。

    好在咒术师偶尔也经手野外工作,他姑且算是个能弄得清方向的人……

    x!迷路了。

    在山里来来回回转了不知道多少圈,托这片森林面积不太大的福,太阳升起又落下两次后夏油杰终于找到了出山的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找不到回去的方法也很正常,他这样在心底安慰自己。

    ——至少证明不是所有失踪都为诅咒作祟,社畜会跳世界线这件事居然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斯巴拉西(棒读)。

    也不知道高专即将毕业的学历能在大正时代找个什么工作养活自己。继续当咒术师肯定不可能了,这么多天他连只蝇头也没见到……应该是世界线的锅。

    在校三年都学了点啥?

    夏油杰低头努力思考。

    没有。

    无休无止祓除咒灵,同伴接二连三受伤殉职,各种各样猴类奇观大赏,除此以外他完全想不出自己还做过什么。

    这很“正常”,谁教咒术高专本就是个宗教学校呢。

    等等!宗教?宗教的话……

    他就这么一边盘算一边回到之前滞留的小镇,想着要把路上顺手捡的一捆干树枝带给那紫藤庭院里的老妇人烧火。天色逐渐暗淡,沿着稀烂的泥路走了一段儿,青年看到行人纷纷朝相反方向逃窜。

    心下一惊,他迈开步子朝前赶去——

    一群提着刀、光着腿的强盗围在开满紫藤花的小院子外喝骂,黑漆大门紧闭,几个穿着黑衣黑裤遮着脸的人手执木棍骑在墙上驱赶。

    “鎹鸦放出去了吗?”一个人小声问另一个人,后者边用木棍敲打不断伸上来的刀棍边答道:“放了。”

    “还要等多久?”

    “我怎么知道!”

    “他妈的!给我扔火把进去烧死他们!”强盗没能用恐吓得手,气急败坏下不管不顾,只想杀死阻止他们大肆劫掠的人。

    夏油杰赶到近前就听见强盗头领下令,浸了桐油的火把挥舞间散发出刺鼻味道,直熏得人眼睛疼。

    啧,丑态毕露的猴子。

    就算不能用术式套路,三年体术却也不是白练。

    就在隐们不知所措之时,只见一个黑衣青年逆着人群冲进强盗团。他个子很高,冷着脸,劈手折断旁边强盗的胳膊抢过铁刀,长臂扫过,横着砍翻了一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在大正时代,全国人均身高也就一米五多点,营养不良更是常态。一个一米八几身体健壮坚持训练的年轻人打一群一米五上下面黄肌瘦的强盗,就跟个大人打一群小学生似的。

    一看有人仗义出手,墙头上的隐急忙跳下来帮忙。强盗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翻船的一天,纷纷扔下火把四散逃跑。跑出去没多远正正迎面撞上一队身穿诘襟袴裤、从远处匆匆赶来的剑士。

    最终结果当然是一个也没能跑掉,尽数被捆了个结实拖去警察局。

    是的,这个年代已经有了警察和警察局,职能与现代有相似也有区别,不过在抓贼这一点上并没有改变。

    提强盗去警局总不好违抗《废刀令》还犯在官家眼睛里,率领小队赶来支援的甲级剑士换了件和服,熟门熟路拎着糕点拖着“肉票”出去,没多久换了悬赏金带回来,分给所有参与保护庭院的人。

    “夏油你身手很可以啊!”

    她这身和服穿得敷衍。也就换了衣服,头发还是扎着高马尾,在这个年代的人眼里看着不男不女,夏油杰觉得倒也还好。

    完全想象不出这家伙一脸恭顺的模样!源千岁一张嘴不把别人气死就很好了!

    医生又来了一趟,一看又是老熟人,立刻笑着放下药箱:“行吧,刚好赶上疫苗效果,这回不用再挨针。来我给你看看伤口。”

    夏油杰又气鼓鼓的,脱了上衣叫医生帮忙处理几道小伤。

    源千岁坐在他对面,伸直腿,两条胳膊撑在身后闲聊:“你这么好的身手,又是个稀血,如果不是留洋回来的,还真不如留在藤下家。”

    “留洋怎么了?留洋碍你事儿了么?”他横了她一眼,女孩子不疼不痒坐直身体伸个懒腰又撑回去歪着:“没什么啊,不关我事。你父母出钱送你去外头见世面,总归不是想要你随便做点小营生度日的吧。”

    夏油杰:“……”我什么时候说我是留学生了?没反对而已,不要随便给人添人设啊!

    “我不是留学归国的学生,普通学生而已。”他总算张嘴解开误会:“不过学校里有西洋老师。”

    有没有的,反正外人不知道。

    他说得轻松,在别人眼里却是十足的凡尔赛。

    “哦!原来这样!你个子真高啊,我好羡慕!”源千岁满脸艳羡:“我还不会写字呢……只能照着假名拼读。”

    总人口数百分之九十九的文盲率,会读不会写一点都不稀奇。

    突然想到什么,青年在医生耐心的“不要动”之中出声:“你会写自己的名字么?”

    “名字?会哦!”

    少女捡了根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夏油杰凑上去一看,好家伙,没一笔顺序是对的,纯属照葫芦画瓢硬画着来。

    “连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评价。字你是真没写错,但正常情况下我们不这么写字。”说着他从她手上接过树枝就着地面端正写下“源千岁”,写完看看,觉得要是能有空练个字什么的就更好了。

    女孩子支棱着身子看看:“啊,原来是要这样写!谢啦!”

    大剌剌的,言语举止十分孩子气,也没有什么性别意识。不是夏油杰太自信,但凡换个比较有经验的女孩子,至少也绝对不会在他面前就这么伸着腿往地板上坐。

    该说什么,幸亏她穿的不是短裙吗?

    郁闷却又带了点窃喜,那是尚未被察觉到的隐秘心情,他在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认识吗?”

    “我只是不大会写好吗!”她坐回去,还翻了个白眼:“对了,我忘了问,你不是要回家去?怎么又跑过来啦?”

    “……”青年停了一会儿才道:“我回到家门口想了想,这种容易招来怪物的体质会给他们惹麻烦,所以……”

    “所以”什么的还没想好,就等着别人帮忙一块想。

    “所以你就打算来鬼杀队找点事做?倒也不是不行,我给主公写个报告专门讲讲你的情况。像你这样念过书有学识的人,也不能平白埋没。”

    源千岁想也不想跳进夏油杰挖好的坑,给了他一个满意答案。

    青年笑眯眯的,像只大狐狸:“是啊,不过学识什么的,就请不要再提了。”

    高专肄业,就算是他也会不好意思。

    “好了,伤口都处理完了,我去看看其他伤员。”这位医生也是大家的老熟人,他收好用过的棉花团,把锡铁盒子磕得哗啦啦直响。源千岁笑着谢他:“我过来前问了问,还好有几个隐在,只有相田妈妈把脚给扭了,您先去看。然后我带了队在那田蜘蛛山参加救援的剑士出来,虽说没赶上战斗,还是麻烦您替他们检查一番。”

    “行,没什么麻烦不麻烦一说,您太客气。”医生提起药箱往后院去,源千岁这才又对夏油杰道:“刚好你在,我说,你写。这会儿就把报告弄完让呱次郎送出去,说不定我还能顺路送你一程。”

    夏油杰:“……好。”

    这就信了?一点也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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