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4日晨。武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作战室。

    蒋介石彻夜未眠,他望着参谋人员不断地在墙一样大的地图上标绘着各种颜色的箭头、标志、符号,不时看一看另一面墙上的一架大钟。

    侍从端来早餐,他挥了一下手表示拿开。当时针指到8点时,他起身向参谋总长何应钦下达指令,这同时也是给李宗仁的电文。

    “围歼敌第10师团时机已成熟,着令第5战区全体参战官兵,务于4月10日前消灭台儿庄之敌,对首先消灭敌人之部队,赏洋10万。”

    蒋介石向门口走了几步又转回身,“出力将士从优叙奖,如限期内仍不能消灭该敌,师长以上各级指挥官一律以军法从事!”

    说完,蒋介石径直去卧室睡觉。

    徐州。第5战区长官部。

    李宗仁接到蒋介石电报后立即口述一份电报稿:

    “委座严令谅已奉悉,本长官亦对首先立功之部队加赏10万元。望各努力,勿干法纪。”

    此时全国各战区首脑都接到蒋介石给第5战区电报复本,因汤恩伯20军团和孙连仲第2集团军原属第1战区序列,此时第1战区长官程潜格外兴奋,也给台儿庄作战各部队发来电报。

    “本长官即刻前往徐州,协助指挥,委座及李长官悬赏首先灭敌之部,本长官亦加赏10万元。”

    中**队将在台儿庄围歼日军第10师团的消息传出,各国记者终日围在军委会新闻处等着抢新闻,一些有门路的记者则捷足先登,赶往前线做战地报道。

    4月4日傍晚,美、苏、英、法等国记者由大公报特派员范长江和新华日报特派员陆冶陪同,从武汉乘火车赶到徐州。兴冲冲来到第5战区指挥部时,官员们告诉他们,李宗仁正在台儿庄前线指挥作战,战况无可奉告。记者们七嘴八舌要求到台儿庄,被官员们谢绝后大为不满。

    4月4日一整天中,日中两国士兵在台儿庄一带的搏斗可以同时使用“垂死挣扎”一词。日军向来自视天下无敌,尤其是其“武士道”精神举世无双,此次战斗中却也深为我军不怕牺牲的精神所感动。日军第10联队与防守台儿庄右翼的黄樵松27师血战数日,4月5日,在这个联队的“战斗详报”中,有这样一段记载,这段记载在几十年之后仍原原本本地出现在中国和日本关于这场战斗的历史资料中。

    “敌军27师的第80旅,数日以来,其战斗精神,其决死勇战的气概,无愧于蒋介石对他们的极大信任。他们凭借着散兵壕,全部顽强抵抗直至最后。该敌在狭窄的散兵坑内,重叠相枕,力战而死之状,虽是敌人,观其壮烈之态,亦为之感叹。战斗中曾使翻译劝其投降,但无一应者。敢于战至尸山血海,此种精神并非独为皇军所特有,为皇军计,对此应有所警惕!…”

    4月6日清晨6时,李宗仁命令汤恩伯第20军团和孙连仲第2集团军向日军发起全面进攻。

    日军经过十余天连续苦战,早已人困马乏,在我军夹击之下,立时混乱不堪。担任主攻的濑谷旅团首先受到汤军团从背后狠狠打击,濑谷下令收缩阵地,集结兵力,迅速撤出战斗。

    矶谷廉介得知后勃然大怒,他在电话中严厉训斥濑谷,命令他立即停止撤退,转取攻势,占领台儿庄,据守待援。濑谷一反对矶谷唯命是从的常态,大骂矶谷是混蛋长官,拼命攻了那么多天没攻下来,这回人家援军来了,前后包围,眼看被歼灭了,还说什么攻占台儿庄?!

    濑谷不顾日军军纪森严,于晚8时向峄县方向逃跑,数千日军刚刚撤离台儿庄战场,就遭到汤军团6万兵力的迎头截杀。

    自“7·7事变”,日军在中国长驱直入,所向无敌,即使遇到零星抵抗或如淞沪会战那样的大规模正面战斗,最后也还是以胜利告终。4月6日,日军整整一个师团兵败台儿庄,中**民首次目睹了所谓“不可战胜的大日本皇军”被战胜时,触目惊心的败退惨象。

    日军将来不及带走的整车整车的粮食、被服毫不犹豫地纵火焚烧,将因没有汽油开不走的汽车和汽车拖载的火炮,连同弹药全部炸毁。

    日军士兵们发狂般搜寻自己同胞的尸体,将尸体堆成堆一堆地点火焚烧,将骨灰装在尸袋里带走。

    日军的两个骑兵大队将数百匹令中国农民们叫绝的纯种东洋大马圈在城北阔地中用数挺机枪射杀,当这些高大、漂亮的战马倒地之后,骑手们扔下枪,上前抱住死的或将死的马大哭一场,然后徒步逃走。为什么要杀掉这些马?为什么不骑马逃走?当地百姓们百思不得其解,至今说起来仍是个谜。

    台儿庄内,进行着肃清残敌的最后战斗。一部分来不及撤退的日军被池峰城31师的官兵死死封在庄内,我军官兵胜利在望,精神抖擞,敌军拼命向外突围,格外疯狂。在庄东北角,200多日军突围无望,枪弹打光,竟集体**,为日军在台儿庄的失败画了一个句号。

    矶谷绝望了,失败仿佛来得那么突然,那么意外。这是他的军人生涯之中最惨重的失败,而且他清楚这也是“7.7事变”以来,日军在中国最惨重的一次失败。

    他一边组织着溃散的部队,一边思考着自己的去处,为帝国造成如此巨大的军事失败和政治损失,显然,最好的结局就是剖腹自杀以谢罪于天皇。

    正在苦思瞑想,参谋递上一份电报,矶谷无心去看,说了声:“念”。

    参谋念道:“令第10师团进入峄县,准备接受新任务......第2军司令官西尾寿造。”

    矶谷听后,眼中立即盈满泪水,又是他的老师,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使他体面地退出战场。

    但是,老师所一直教诲的帝**人比生命还要珍贵的荣誉感和耻辱心呢?纵然你能救学生于一死,可又怎能解脱学生良心的不安和长久的自责呢?

    兵败如山倒。矶谷师团4万之众,台儿庄一战,亡11984人,伤15000余人,损失坦克30余辆,汽车100余台,被缴获的大炮、机枪、弹药及军需物资不计其数。

    4月7日清晨,台儿庄内肃清残敌战斗结束后,李宗仁下令汤恩伯20军团向北追击敌军。

    矶谷带着不足万人的残部,被汤军团紧紧咬住追杀了两个昼夜,逃至峄县县城闭门不出。至此,台儿庄之战宜告胜利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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