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兄妹住的农家小院并不大,很快,里合帮五六个人搜完所有屋子来到主屋待命。

    她们的头儿是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这时注意到董小灵之后,款款走到他们面前施施然道:“奉命查案,打扰到三位了,袁某心里很过意不去。不知可否赏个脸,跟袁某一起喝点酒?”

    话是该跟主人说的,眼睛却死盯着董小灵通红的脸蛋。董大牛哪里猜不出那男人的真实想法,上前将自己妹妹挡在身后,“协助办案,本分而已。这位爷,小的怕是没福分喝爷的酒啊!”

    男人堆起笑容凑前,董大牛宽大的身子堵的严严实实,再看不到一点董小灵的身影。男人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袁某不是好斗之人,”男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金丝绣花钱袋,“这位兄弟,我是里合帮执事大弟子,倒也不是说要拿权势压你。”

    男人顿了顿,贼眼又往董大牛身后瞟去,“今儿个只想给你家下聘,郎有情妾有意的,还望这位兄弟成全啊!”

    “不!”董小灵探出脑袋横他一眼,旋即又缩了回去。

    男人解开钱袋,捏出一张交子,“我在里合帮的宅子,一间卧房就有你们的屋子两个大。我知道你们凡人用不到灵石,特意拿的印交。”他把印交拍在董大牛胸膛上,冲他眨了眨眼睛,“上元、栖霞、江宁一带都能用。”

    董大牛瞥都不瞥交子一眼,单单是听到这等猥琐之人要带走自己妹妹就瞪红了眼。男人把交子塞进他怀里,董大牛压制的怒火瞬间喷涌出来,一把扯出纸撕碎甩到男人脸上。

    “滚!”

    被甩了满脸纸屑的男人顿时暴跳如雷,欺身过去掐住董大牛的喉咙,“别不识抬举!”

    男人的举动惊的董小灵扑到面前跪下,连连求饶。看到董大牛被锁喉渐渐拎起离地,洛乾倒吸一口冷气,扶着墙拖着虚弱的身体过去求情。

    董小灵求饶的话说了一大箩筐,直到她说出愿意时,里合帮这位执事弟子才肯放过董大牛。

    董大牛哪里肯让自己妹妹被这样带走,刚喘上气又扑到男人脚边死命拽住。如此一来,里合帮的人都恼了。执事弟子怒上心头,飞起一脚踹中董大牛的心窝。董大牛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其余待命的女弟子见状面面相觑,最终默默走出去没有搭理。

    “哥哥!哥哥……”

    执事弟子心知自己可能不小心运了功,看到董小灵扑到兄长痉挛的躯体边上大哭起来,杵在门口不知所措起来。

    里合帮行事虽然嚣张,可好歹是明令禁止滥杀无辜的。想到可能找上门的麻烦,他索性心一横,掏出剑决定杀人灭口。

    洛乾看到那位执事弟子的架势,拉起董小灵就往里面躲。昨日的损耗还未恢复,此时的洛乾连逃命都是个问题,但他还是带上了董小灵。

    摆放许多杂物的屋子并没有太大的空间立足,董小灵看见对方的剑就害怕地软在地上,哭都哭不出来。心疼小美人的男人决定先拿另一个青年开刀,这时门却被一脚踹开,一个女子愠怒的喝声传来:

    “袁节礼!你要犯多少事!”

    “师姐?!”

    一位红衣戎装的女子在其他黑衣女子的簇拥下进了屋。她冷如刀锋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后,一把揪住袁节礼的耳朵往外走,一边离去的还有袁节礼的惨叫声。

    “搜完了就赶紧回去!少在这耽误老娘的事。”

    “哎哟!师姐啊……”

    当那声音真正远去之后,董小灵才哇地一声哭出来。附近的同村都挤到屋外观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董家的事。

    董大牛的心窝都给踹凹陷进去几分,再加上修仙弟子自带的修为加成,最终护妹心切的董大牛还是没提上气,死不瞑目。

    天降人祸,董小灵在洛乾的帮助下安葬哥哥。董小灵所在的这一支人丁凋零,董小灵的亲伯伯听说之后锁上大门,董小灵便再无任何可以求助的人家。

    董氏一族的祖坟不让他们进,最后只得抬去荒郊野岭。棺材本都来不及筹备,席子一卷,人就下了土。

    等到日落西山,他们再回到董家,才发现族长已经把董家的祖屋上了把新锁。

    憋了一天的洛乾再忍不得,提起剑就冲去族长家里,把正在喝酒的一桌人吓懵了圈。

    三里村姓董的最多,董氏的族长也就是村长,一天到外酒局应酬是不见少。洛乾找上门的时候,他们正在商量董大牛那一家的屋子怎么处置。

    喝着热腾腾的米酒,几张老脸都热的发红,“哟!你就是大牛救回来的那个人吧。”

    洛乾上前作揖,沉声质问道:“几位前辈,请问董氏兄妹的房子,自己怎么会进不去呢?”

    “自己怎么会进不去?”村长站起身,睁大一双小眼睛,“你看我们都进的去。”

    “可我记得房子是他们兄妹的吧!”

    “自然。如今大牛意外猝死,又未成婚,房子及附近的土地自然交给族人打理。”

    酒桌旁的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纷纷附和村长继续喝酒。洛乾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刚想发作,董小灵就及时追进屋拽住了他。

    动作不得的他当场破口大骂:“鸠占鹊巢很有理吗?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亲伯伯不要,族里其他人都不管吗?你们这些老东西……”

    “姑娘家,要嫁人的。不是自家人,为何要管呢?”村长摇摇头对董小灵说道,“小灵啊,你自己想想这些年吓坏了村子里多少男人!”

    闻言,董小灵一张秀气的小脸泪如雨下,“我没有。呜呜呜……”

    “你们董家!”一满面通红的汉子也站起身,“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谁去了之后不是疯三年?我们是好心好意帮你们把邪祟封起来……”

    “明明是你们心怀不轨才会这样!呜呜呜……”

    洛乾跟着闹了许久,村长勉强同意他们进去收拾东西。这样的结果明显不是人做的事,洛乾心有不甘,董小灵却劝他收手。

    三里村已经不是能待的地方了。

    董小灵很清楚,村子里的人对他们家是积怨已久,今日没有兄长的依靠,族长就可以用冠冕堂皇的理由霸占他们的屋子。

    她收拾了一些零碎的东西,洛乾正坐在门口等她。看到洛乾的背影,董小灵的心里也算得到了一些慰藉。即使失去了哥哥,却遇上了一个愿意帮她做苦力、为她出头的好男人。

    床底下有个旧坛子,董小灵将它翻出来的时候终于笑了。她咬破手指滴血进去,从此离开三里村,她想,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到这块地方了。

    连日无话的赶路,洛乾不知道的是,三里村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亡魂横行的地方,直到一个姓林的郎中途径三里村……

    沿着古道往西南方向走,是栖霞县的方向。栖霞县比上元县要广阔将近一倍,中心城区却只有上元县两三条街大。

    比起上元县夜泊秦淮时笙歌曼舞,栖霞县入了夜就是静悄悄的。打更的人每天都是准时出现,早已习惯四下无人的街道。

    突然有这么一天,打更人走在路上听到一阵不真切的哭泣声。也是他这样资历老的打更人能无所畏惧地寻过去,果然看到一对落难乞儿男女,女孩正抱着男人哭泣。

    “头有点烧而已……”自三里村开始流浪好不容易到了栖霞境内,旧伤未愈的洛乾又吃苦头,近日便是高烧不退。

    洛乾无力地撑着身子,巷子口却走来一道黑影,“什么人!”黑影一抖,嘿嘿笑道:“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还在街头啊!快去慈安所,应该还有床位!”

    “慈安所?”

    打更人看到青年虚弱的样子又一寻思,估摸着是感染风寒,于是改掉主意道:“慈安所专门在冬天收容暂时没有住所的游客,二位若信得过,且跟我去附近的药铺把病看好。”

    洛乾听得打更人的遣词,会心一笑,“很晚了,还是不便打扰。”

    打更人给他们指了个方向,憨厚道:“那里有家药铺,每天最早开门,收费也是最低的。天寒啊!可千万别强挨这点小病。”男人背对着月光,洛乾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想来是个极为憨厚的大伯。

    大伯趁洛乾注意,往董小灵手里塞些许个铜板,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洛乾哥哥,咱们为何不跟他过去?”董小灵知道洛乾不喜讨施舍,赶紧将铜板藏进兜里,眼泪也擦干净,“你身体现在都这样了,咱们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出发的时候洛乾就告诉她要去栖霞县找一个叫林华端的人。他们连日穿过荒郊,涉河越岭,今日才算进了城。进了城才发现,他们根本是无从下手。一天下来,他们已经找到了十几个“林华端”“林花端”“林嬅褍”,等等。

    洛乾不知道云惊蛰要他找的“林华端”到底是个何字,是何年纪,是何模样,只知对方一定认识守元剑。不成想,贪他剑的人有不少,洛乾更不敢把话说的太全。

    担心被人盯上,洛乾最终暂时停止寻找,沿江来到城西。两人为打探消息,盘缠也已耗尽,才落得夜晚露宿街头。

    窝在这角落旮旯里,董小灵抱紧他驱寒,他叹口气并没有推开。找还是要找下去的,这一路他不敢说自己的真名,不敢轻信其他人,生怕哪天又有木掌柜的人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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