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汉这辈子最憧憬的,就是在江都城拥有一座宅子。

    他年过半百,无儿无女,有着结丹境界的实力却被分配去辛苦劈柴十几年。资历比谁都老,住的还是十几个人挤着的大屋子。女人看不上他一脸麻子,男人轻视他日复一日劈柴挑水。

    最近城东区的刘菜根的房子空出来,大伙都琢磨起掌柜会被房子赐给谁。卢老汉怎么也没想到,掌柜会喊上包括他在内的几个人安排这样的任务。

    当他看到掌柜别有深意的笑容时,他想,他的时机到了。

    现在,他的时机到了,洛乾就倒在他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房子就在眼前,有了房子,就可以自己炼制法宝,睡在人人羡慕的单人大床上,再也不用忍受那群结丹都做不到的小儿。

    田一被他杀了,那有何干。掌柜从没说不能争抢,田一斗不过他,就该死!

    卢老汉狞笑着将绳子套在洛乾身上,洛乾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突然醒来的青年周身爆出一道气场,卢老汉猝不及防被这气流冲击到后退。愣神之际,青年的佩剑开始急剧颤抖,回应召唤一般飞出剑鞘落在青年手中。

    青年握住剑起身,似乎全然忘记腿上的伤。卢老汉再不犯傻,挥起大刀迎上去。

    刀是既重又狠的,寻常瘦弱小子使不得。卢老汉知道这小子使的是把灵剑,对自己的大弯刀并不失信心。

    愚钝兵器经千锤百炼那也是能得心应手的。灵剑是上等的资质,同等修士拿灵剑,卢老汉根本不敢起冲突;如今是个炼气期的黄毛小子拿灵剑,卢老汉倒是一点都不怕。

    半百老汉宝刀未老,使的收放自如。卢老汉却没来得及暗喜,因为他发现青年的剑法并不生疏——而且眼前的青年,似乎有些古怪。

    冷淡的眼神富有穿透力,似已看破他的一招一式;身上明明带着伤,过起招来毫不费劲。这副模样,丝毫不像之前落荒而逃的青年!

    几次与剑刃惊险擦过,卢老汉勉强提刀挡掉,本想补充点灵石,青年执着剑又劈过来。翻身躲掉,青年再度暴涨开一身煞气,卢老汉不得不消耗自己为数不多的符箓化盾挡掉。

    他已经在做逃跑的准备了。卢老汉不比别的修士,法宝少得很,大刀都是最常见的兵器。

    符盾被青年一掌击破,两人再次交锋。卢老汉看到青年的剑刃浮出黑气后大惊失色,未等喊出声,他的大刀就因触碰到这种黑气而折掉了。

    卢老汉被震的跌坐到地上连喊饶命,青年却像没听到一样,一剑贯穿卢老汉的胸膛,渗出的鲜血染红衣裳。

    抽出剑,黑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青年也跟着轰然倒地。

    ……

    这一天的上元县刚发生一起当街杀人的凶案,又涌出许多里合帮的弟子带着官府令牌搜家。闹的鸡飞狗跳,街边小贩牵连其中掠去了不少辛苦钱,于是这一天的吆喝都付诸东流。若干人骂骂咧咧出城回家,还得提防着别被那些恶徒听去。

    城外三里村的一家兄妹也在这群人之中,他们的父母早年被恶霸打死,留下年幼的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原本兄长已经打算好要把妹妹卖到府里去,却出现一个慈祥的孤寡老乞丐帮了他们。

    村子里其他人对这家人避之不及,非常意外会有个老乞丐出面。人们本以为老乞丐会带着兄妹出去讨饭,老乞丐却掏钱买回了兄妹的房屋,甚至还在旁边开了块不大的菜地。兄妹俩从此卖菜为生,生活反而比之前好上许多。

    有些眼红的过去捣乱,却被吓的跑回家找娘,痴痴傻傻喊了几天才恢复。几年过去,倒也没人再敢接触这对兄妹,当年的老乞丐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兄妹俩走在人群中,一群人叽叽喳喳,竟没一人敢跟他们搭话。落寞了点,他们倒也乐的清静。

    官兵正在处理那两截尸体,兄长连忙把妹妹的视线挡住,挑着担子继续往外走,结果在路边又碰到两具“尸体”。

    “走走走!晦气!”兄长挑着担子不方便去拉,自家妹妹观察起了那两个,突然惊呼:“哥!这个人动了,好像还没断气!”

    指的是一个紧闭双眼躺在地上五官端正的青年。兄长看妹妹过去了,急的把担子撂倒一边,用力将人扯了回来。

    “小灵赶紧回去吧!那些官兵就要过来处理了!”

    妹妹已长成一个十七八岁水灵灵的姑娘,也有着自己的主见。她断定青年还活着,“哥,所以我们救救他吧!不然他会被扔去乱葬岗的。”

    “你看他手里拿着剑还在淌血,明显是杀人犯。咱犯不着惹这么大的麻烦。”

    “不,哥哥,他不是。”妹妹望着这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起初听到有人打斗,说是一个满脸麻子的大爷在砍小白脸;我想,这位大哥哥杀掉大爷是为朋友报仇——城门口那边的尸体就是他的好朋友呢!而且,他们是从城里打到城外,不正好是这样的顺序么?”

    附近注意到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兄长有些不乐意,“咱别卷进别人的恩怨里,好吗?”

    “哥!”妹妹坚定地望着兄长,“我们当年也是受人恩惠,做点善事又有何妨呢!”

    “拗不过你,哎。”

    兄长最不愿惹麻烦,此时过路奇怪的眼神如芒在背,他开始急着离开此地了。妹妹坚持下他也没办法,扛起人费力抬回去,妹妹则挑起担子。

    重重的担子压着稚嫩的肩,这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才会吃这样的苦头。

    兄妹俩在天黑前把青年救回家,也不忘带上他的剑。女孩给他包扎好腿上的伤口之后,其余的事情便交给哥哥了。

    忙完基本的事务,女孩就蹲在门口抱着那把剑发呆。这是一把好不精致的剑!女孩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血迹已经被她擦干了,在淡淡的月光下,剑面泛出光,能照到她自己的脸。

    女孩是极少会照自己的脸,家里买不起铜镜,水里看的隐隐约约,她也不敢经常往河边凑。今日见到这样一把剑,女孩看的爱不释手,不禁想起路上那些男子投来的目光,原来她当真有着不比贵人家差的容貌。

    美貌,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不可否认的是,与生俱来的美貌是可遇不可求的。

    女孩不知自己是何等姿色,望着剑面就开始发痴,屋内那位青年醒来许久,她也不知道。

    “有人吗……”

    青年喊了许久,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动了动,就见到一个身影扑到他床边,“你醒了!”那是一个婉转动听的女声。“我……”

    “我给你倒水。”女孩摸索出一只碗给他倒水,好奇地端详起对方的样貌。

    青年仰头就是一口喝干,雅观谈不上,女孩还觉得昏暗中他隐约的轮廓有几分阳刚。默默挪了点位置不挡住月光,女孩也看清了青年的脸。

    两道浓眉蹙的不悦,薄唇紧抿,眸中带光,令她不禁想起坊间听过的侠客形象。为友报仇,不惜同归于尽,可不正是侠客么!她想的痴了,男人注意到她的神情,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动。

    “请问……”

    “啊!”女孩捂住嘴巴,心里恼地骂起自己。姑娘家竟如此失态!迅速调整之后摆出一个自认甜美的笑容,男人虽然疑惑,也没说什么。

    而是继续问起自己的问题:“发生什么了?是你救的我吗?”

    “还有我哥哥……”女孩羞地低下头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男人的神情显得更加困惑。

    看到那表情,女孩怯怯地问出口:“公子可否……可否告知名讳?”

    在听到青年说出名字之后,女孩也介绍起了自己名叫董小灵。洛乾听的心不在焉,董小灵却误以为男人是在表示矜持。多年没遇上愿意交流的朋友,董小灵也会觉得寂寞。不知不觉,她就将自己和哥哥的身世说了个遍,还提起许多小时候的趣事。

    洛乾呵呵笑着来敷衍这个小妹妹,那个叫做董大牛的哥哥则给他捣鼓好草药送了过来。

    董大牛对妹妹的殷勤极为不满,不善交际的他直接交代洛乾明天离开。洛乾不觉得有什么,这天多亏兄妹俩照顾,他才不至于在外面冻死。

    这家兄妹给他安排在舒服的大屋子里睡,董大牛自己委屈在灶房,身为客人的他又怎好意思待太久。

    董小灵还想呆在这里与他聊天,甚至想点盏油灯,董大牛已经催的不耐烦了。无奈的她把剑递给了侠客,并询问起剑柄上的刻字:“洛乾公子的名字是这样写的吗?”

    “啊?不是。”

    他说话间多了几分温情,董小灵才扬起嘴角轻轻放下剑,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辗转一夜才勉强入睡。

    醒来的时候,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位公子要离开了。这次她用手抓了好几次头发,抓顺了才出去找那位公子。

    却恰好碰到里合帮的人进来查案,兄长和洛乾公子都待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等待。董小灵见到洛乾就不觉得害怕,底气十足地站在他身边。

    这群自称里合帮的人是一群穿紧身的女人,洛乾等人看到那几个都缚的前凸后翘,都垂下头不忍直视。董小灵注意到之后脸就飞上一片红,脑袋晕晕乎乎开始想自己若也有……

    心思飘荡之际,听到一阵男子的嬉笑。紧身服女人都聚集到一块跟领头的男人禀报,几人都松了口气,家里被弄乱了点,却也没出什么事。

    谁知,那男人瞥到门口亭亭玉立的清纯丫头,歪主意就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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