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皇帝的批示,徐光启和毕懋康自然不敢怠慢,先是修缮火药库,排查隐患,然后筛选内部人员,制定严格的出入制度。当然戚兴国的锦衣卫和魏进忠的东厂也没闲着,对于那些身份可疑、行迹诡异的人全部抓到诏狱严刑拷打,还真找出了一些与建虏存在利益关系的汉奸、卖国贼。

    当魏进忠捧着这些供状来到勤政殿时,左战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庆幸自己提前整饬了后宫,要不然小命难保。王恭厂这么机密的地方都能混入奸细,那其他军营自不必说。

    见小皇帝龙颜大怒,魏进忠惯会见风使舵,趁机说道:

    “主子万岁爷息怒,千万别为这些无耻小人伤了龙体。先前戚千户在关外就抓获了不少奸细,不如交予奴才加以审问,必要时可以传讯努尔哈赤等人。”

    左战听闻抬头打量着魏进忠,心想你真是个天才,堪称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整蛊专家,顿时转怒为喜,笑着说道:

    “好奴才,让你做掌刑千户真是屈才了。”

    魏进忠见圣心甚悦,也跟着淫笑起来,叩头说道:

    “只要能为主子万岁爷分忧,奴才愿意赴汤蹈火,粉身碎骨,那些虚名奴才并不计较。只是主子早朝晏罢,夜以继日的劳心劳神,长此下去可怎么好。”

    说完魏进忠竟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这让左战大感意外。说实话谁不想工作的努力被表扬,身体的健康被关心,他见魏进忠如此不免内心一热,语气温柔的说道:

    “你起来回话。”

    顿时勤政殿内寂静无声,只有西洋摆钟滴答作响,左战想了下说道:

    “朕就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也忙不完,你看还有这么多事等着朕批示。眼下是大明朝的关键时期,新政虽然已经推行但至少要等两年才能见到成效,所以内部不能乱。你即刻接替李凤翔提督东厂,让他到司礼监先做第三秉笔太监。除了继续监视东林余孽,近期的重点是清除通敌的奸细,如果努尔哈赤真敢忤逆朕,只要证据确凿就将他绳之以法。”

    平心而论李凤翔的手段真没有魏进忠狠辣果决,左战不得不放虎归山,再给魏进忠一次机会。为了避免此人过早的针对努尔哈赤一家,也防止努尔哈赤在京师收买细作,左战决定将其搬至北直隶保定府高阳县。一说到高阳县,书友们肯定就明白其中的原因。

    据《明史》及民国版《高阳县志》记载,公元1638年十一月,清军大举进攻高阳。此时赋闲在家的孙承宗率族人和全城百姓坚守城门,终因寡不敌众城破被擒。面对清军的高官厚禄,他毅然选择面向京师三拜后自缢而亡,时年七十六岁。另外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全部战死,可谓一门忠烈。

    朱由检闻讯后哀伤悲叹,对他的评价是“汉则孔明,唐则裴度。旧辅孙承宗前劳难泯,死义更烈”,之后南明弘光帝朱由崧追赠太师,谥号“文忠”。

    左战对孙承宗是非常推崇的,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就拜他为师,并授予少傅的头衔,非常时期又命他做蓟辽总督、兵部尚书。把努尔哈赤一家幽禁在高阳,无形中就多了一道护身符,即便将来皇太极再次反叛,左战也不会担心孙承宗一家的悲壮重演。

    魏进忠走后,左战又单独召见了兵部右侍郎李邦华,此人去年调入军机处参与大明王朝的高级军事决策,他的第一项任务就是配合孙承宗整饬京营。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加上他有皇帝撑腰,上任之初便携天子之威改组了四卫营,革除老弱、占役、虚冒的弊端,整顿军备,严苛训练,为曹文诏、黄得功组建的勇卫营成了辽东战场上的两把尖刀。

    李邦华,字孟暗,江西吉水盘谷镇谷村人,名言是“我宁为偏枯的学问,不做反复的小人。”

    说起这个李邦华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万历三十一年他与父亲李廷谏一同中了举人,爷俩互相镞砺,第二年李邦华就考中了进士,当然他老爹落榜了。由于他与东林党人邹元标是同乡,所以上任之初就被贴上了东林党的标签,屡屡遭受排挤,他也不为自己辩解,索性称病回家。

    左战登基后启用的第一批人就有他,在朝中挂了个右佥都御史的头衔就到天津做巡抚去了。俗话说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他到天津后积极整顿军务,使津门军成为各镇的表率。左战见状立即将他调入兵部任右侍郎,与孙承宗一道成为军事改革的骨干力量。由孙承宗负责培养、选拨年轻的军事将领,开办军事院校,组建关宁铁骑和近代陆军。李邦华则革除军中弊端,惩处贪腐,保证军人的纯洁性和纪律性。

    君臣见面自是一阵寒暄,闲扯几句后左战开门见山的问道:

    “现在京营整饬的如何了?”

    李邦华是个急脾气,立即回道:

    “京营一向存在占役、虚冒的情形,臣惩治了十几个老奸巨猾的掾史,要求一年考察两次,目前已基本杜绝这种事情。不过军马只有一万五千匹,经常有官员借用坐班马,甚至折价把马匹买走了,臣建议军马是用来打仗的,以后取消借马的惯例。”

    左战见他对症下药,做事讲求快刀斩乱麻,点头后继续问道:

    “李爱卿但说无妨,只要是实情朕即刻下旨去办理。”

    李邦华知道小皇帝喜欢实干家,决定不再兜圈子,直接回道:

    “京营每年领取太仆银一万六千两,屯田籽银一千零六十两,可是各级将吏索要无度,臣建议由协理每年支取一千四百两,总督、巡抚等官员依次递减。另外三个预备营可以并入五军、三千、神机营,对于需要升迁的将领按天考察成绩,在每个小营预备一个功劳簿,每月汇总他们的成绩报给协理,择优进行选派。”

    这些奏折被左战一一批红,李邦华喜出望外,一时想不起其他的事情来,竟然呆呆的立在那里。左战见状哈哈大笑,调侃的说道:

    “想不到能言直谏的孟暗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那朕便替你说了吧!仓场总督南居益说这两年的军粮比万历四十六年增加了近六万石,可是你已裁撤了大量的占役、虚冒编制,按理说应该减少许多才对。这里面的事你尽快查清楚了,更重要的是抓紧拿出个标准出来!”

    李邦华没想到小皇帝知晓这么多的细节,一时臊得耳根子都红了,有些语塞的回道:

    “圣上英明,让臣自惭形秽。京营的实际编制为十二万人,粮饷应以一百四十四万石为定额。不过目前臣只招募到九万七千人,还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左战见他为人坦诚,知无不答,顿时心生好感,狠了狠心命王安取来那把承影剑,郑重其事的说道:

    “这把剑虽然削铁如泥,但在朕手中与朽木无异,今日就赠与你了。你的这些建议朕都准奏,回去后立即执行,若是有人从中阻拦,你就拔出宝剑替朕问问他是奸是邪。”

    天子赐剑是古代武将的最高荣誉,李邦华心知这把承影剑是小皇帝的心头肉,足见他对军事改革的重视,接过剑后叩首谢恩,立誓不铲除奸邪就用这把剑自刎谢罪。

    左战见他过于激动,生怕他整顿军纪用力过猛,补充道:

    “孟暗稍安勿躁,是权力滋生的腐败,所以你的重点是建立完善的制度,各司互相监督让奸邪之徒没有施展的空间。

    这次军事改革表面上是补充新式火器,训练优秀的骑兵,改变以往的战术打法,其实质是一次国家战略的调整,由以往被动防御变为主动出击。万里长城在朕眼里早已不是防御性的堡垒,而是一张拉开的弓,随时可以将朕的意志射到草原的任何地方。

    在以往的战争中,我军劳师远征需要消耗巨额辎重,朝廷入不敷出,百姓积贫积弱。朕决定改变这种作战模式,通过掠夺敌人的牲畜粮草来实现以战养战的战略目标,减轻后勤辎重的压力,提高前线部队的灵活性。”

    从王恭厂出来后左战便有了这种想法,目前明朝的军事实力完全可以支撑对外掠夺扩张,所以他才决定放任喀尔喀部的哈尔巴拉继续东进,想通过这次较量检验新战略的可行性。

    这种战略调整并非左战穷兵黩武,而是充分吸取了南宋的教训。南宋军队的装备水平和作战能力都非常强,可是长期的防守消磨了将士的意志,也拖垮了朝廷的财政,最终赵氏一族众叛亲离,崖山之后汉族再也没有后退的余地。

    万历三大征也是佐证,蒙古、土司、倭寇的作乱虽然具有一定的隐蔽性或是远在千里之外,但以明朝强大的特务机构和驿站系统,这些叛乱的迹象绝对可以第一时间上报到朝廷。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神宗皇帝要等叛乱坐实了才发兵抗击?

    其实不光是他,历朝历代的守成之君都不愿意轻言战事,能动口尽量不动手。究其原因还是战争的代价太大,不但从敌人那里得不到好处,还要消耗朝廷的财政,加重农民赋税和徭役,轻则导致国贫民弱,重则动摇统治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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