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老二是王胡子的人,也算是一条好汉。不过,他这次有些冲动了。

    他如果稍微冷静些,就会感受到阿土身上那股明显的鬣狗的气息,是阿奴和他亲手训练的三十名少年才会散发的特殊气味儿。

    所以,当他的刀子还没劈到阿土的头上,自己的下巴上就被狠狠地揍了一拳。

    阿土的打法有些特别,对迎面劈来的刀子不管不顾,既不格挡,也不躲避,而是像一只敏捷的狸猫,“嗖”的一下窜进了闫老二的怀里。

    他捣出了致命的一拳后,闫老二实际上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那一拳,磕掉了他的半口牙,下颚骨直接裂成了七八块,其中有一截白森森的骨头从腮帮子上戳了出来,就像一根怪兽的牙齿。

    闫老二刚觉得有些疼,就晕过去了,手里的刀子还可笑地挥舞了一两下,这才撒手。刀子掉在地上,将一只正在努力滚动一小团牛粪的屎壳郎一分为二,整齐地切成了两半。

    闫老二的身子向后飞了出去。

    大约飞了七八步的时候,他的身子开始沿着一条弧线坠落。这时候,阿土窜了过来,顺手抓住了闫老二乱蓬蓬的头发,就势提住了这个男人粗壮的身躯。

    闫老二软哒哒的两条腿尚未落地,阿土的拳头又一次砸到了他的脸上、头上。

    阿土阴狠地咬着牙,在闫老二的脸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拳,每一拳砸下去,就有一片肉被打得裂开,翻出里面那白生生的肥肉。

    血一下子就涌出来了,紧接着又被阿土的拳头砸得四下飞溅,就像一朵接一朵的刺玫花,粉红的,深红的,姜红的,煞是好看。

    闫老二的头上脸上转眼间就皮开肉绽,裂了七八道口子,其中腮帮子上的一道伤口可能是阿土使劲儿太大了,竟然将一大片肉打得撕裂了,像一片破布那样甩动着。

    “砰”的一声,阿土打够了,将闫老二粗壮的身体扔在地上,蹲下腰,在那具微微抽搐的身体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这才直起身子。

    阿土又走到一个水渠边,捞着清水将脸上的血污洗掉,略一犹豫,干脆将身上的兽皮裙子也脱了下来,在水渠里清洗了一番,重新系到身上。

    天水寨几百口子人安静地看着阿土,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劝阻或者主持正义。

    他们都没反应过来,闫老二已经被打成了个血葫芦,躺在地上抽搐着,还不知道能不能缓过来一口气了。

    ……

    “阿土,你个天杀的,你把我男人打死了!”突然,那妇人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跌跌撞撞走过去,想抓阿土的脸。

    “他没死。”阿土淡淡的说道。

    “你个天杀的,我不信!”那妇人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真宰了他。”阿土阴狠地说道,顺手摸出了一把小刀子。

    那妇人猛然停下脚步,看了看阿土手里的刀子,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男人,快步跑了过去,扶起了闫老二。

    闫老二已经清醒过来了,疼得手脚直哆嗦,裤裆里湿了一大片。

    “你还欠我七匹马,等你能动弹了,我就来索要。”阿土冷淡地说完,连小货箱也不要了,转身就走。

    “阿土……求求你,救救我男人!”那妇人突然哭着说道,满脸的哀求之色。

    闫老二不能说话,两只眼睛肿成了一条细缝,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实在是头晕得厉害,便干脆头一歪,戳在妻子的怀里一动不动了。

    “我没存心弄死他,就是让他受受疼,长点记性。”阿土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扔给那妇人,“伤口用针缝了,撒点药,躺一段时间就好了。”

    说完话,阿土扭头就走。

    那一大圈围观的天水寨人突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乎这半天他们都是憋着一口气,从开始到结尾,一刻都没有松弛下来。

    ……

    矿山,郭羊的岩洞里,一盆火正旺。

    阿奴认真地烤着一条羊腿,将他特制的一种调味品混合了羊油,均匀地涂抹在细嫩的羊肉上。随着“滋滋”的声音,浓郁的肉香弥漫整个岩洞。

    郭羊斜倚在石榻上,端了酒,慢慢喝着,满含笑意地看着阿奴和阿土。

    “那个闫老二没死吧?”郭羊突然问道。

    “没有,要害部位我没打,就让他疼。”阿土恭恭敬敬地说道。

    “估计王胡子快要找上门了。”郭羊笑道。

    “他不敢来。他的人先动刀子的。”阿奴说道。

    “想着让天水寨活泛起来呢,结果打起来了。”郭羊嘿嘿笑着说道。

    “打一架其实也不错。其他人就乖了。”阿奴说道。

    “看来还是要慢慢来,这些人都安逸习惯了,出现一些新事物,就叽叽歪歪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整天跟猪一样生活才行?”郭羊叹了口气,有些疲惫。

    “阿土已经乱了他们的心,再加一把火,肯定行。”阿奴一边涂抹他特制的调味品,一边说道。

    “嗯,就是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向往更好的生活了。”阿土说道。

    “那就继续,先想办法让大家都练练摊,以后出门了也好有些经验。要不然,都跟那闫老二一样,迟早被人打死。”郭羊笑道。

    阿奴的羊腿烤好了,放在一个大铜盘子里,外脆内嫩,犹自发出“滋滋滋”的热油的声音。

    ……

    闫老二在家里躺了七八天,才能慢慢爬起来。不过,他的下颚被阿土打裂了,不能吃东西,只能让妻子寻来一根羊腿骨,弄了一个管子,慢慢往喉咙里倒肉汤。

    他头脸上的伤都结疤了,不过还是肿得像个猪头,稍微动一下,就疼得“嗷嗷”叫唤。

    阿土的拳头太硬了,好像把他的脑子都震坏了,略微大些的声音,在他听来都好像是打雷声。主要的后果是头晕,刚刚爬起来就会栽倒。

    “阿土……”闫老二每过一会儿,就要含含混混说这两个字,别人听不清他的语气到底是愤怒还是恐惧。

    大家认为,那个该死的阿土真是个恶棍,是天水寨仅次于阿奴的霸王,谁都不敢再去招惹。

    只有王胡子暴跳如雷了两三天,一想起自己的人被打成了猪头,他就怒不可遏。尤其不能容忍的,是这次打人的竟然只是个半大孩子,就把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给打趴下了。

    如果是阿奴,不管打天水寨的任何人,王胡子都能忍。

    “可……那个该死的阿土,才十五六岁,牙都还没长齐的一个小畜生!”

    “小畜生!”王胡子越想越气,提了刀子就想出门,却被他妻子拦住了。

    “王胡子,你还要不要自己的儿子了?”妻子见拦不住自己的男人,突然说道。

    “儿子?不是在羊皮里裹着睡觉吗?”王胡子愕然问道。

    “你个天杀的,自己干的好事还不知道啊!”妻子摸着又一次微微凸起的肚子,突然哭了起来。

    王胡子一愣,旋即大喜,凑到妻子身边,诞着脸说道:“咋不早说呢!”

    “你们这些臭男人,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斗来斗去,我看你们就是一群笨熊!你们为什么不学学人家阿土,做点小生意?”妻子的声音有点呢喃,红着脸说道。

    “做生意……他娘的,我一个盗匪头子,哪里会做什么狗屁生意啊!”王胡子一屁股坐了下来,生着闷气。

    “谁说做生意就是摆摊设点了?其实,你才是真正的大生意人呢。当年你们从海边弄些盐巴,偷偷拿到鬼方去,换取那些红胡子野人的马匹,然后再倒卖给东夷部落的贵族,再换取大量的盐巴,换取更多的马匹。”

    妻子是商人后裔,家里原先是个没落小贵族,但对商人的传统还是非常熟悉的。她的一番话,打动了王胡子。

    王胡子躺在一张狼皮上,头枕着双手,想了整整一夜,觉得妻子的话还真有些道理。他王胡子也不算是个笨男人,只不过以前当盗匪头子的时候,从来都是快意恩仇,有了一顿胡吃海喝,没了抱棍沿门乞讨。

    “该干点正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胡子就走出了他的一号新房,像一个部落首领那样,爬上天水寨最高的那块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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