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尘被罚禁闭于房中两日,这两日,永昌侯不准他出门。

    永昌侯则忙着照看哭晕的崔氏。

    林韵冷笑,天差地别,合着这江墨尘不是他的孩子吗?他让江墨尘心里怎么想。

    可是自始至终,这位侯爷没有来看过江墨尘一次,两日之中,被罚禁的江墨尘被断了食物,林韵与侯府的仆从怒叫争执,“你们侯爷有嘱咐不给他吃饭吗?”

    下人支支吾吾,“可是侯爷他盛怒了啊,这都是侯府里头不成文的规矩。”

    “什么破规矩!”林韵暴怒中推搡开下人,提着食盒冲进了小院。

    下人过来拦她,林韵回头冷笑,“本姑娘可是圣上钦点的,你敢拦我,老娘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好生泼辣的女人,看来只能去禀告侯爷了,他刚欲提步,林韵轻飘飘的声音就从后边跑来了,“这件事如果被永昌侯他知晓了,最后闹起来,你说是你吃亏,还是我吃亏,我送完东西,就会马上出去,不会让你为难。”

    软硬兼施的威胁,让这位下人彻底服软。

    江墨尘方搁置毛笔,正闭眸浅思,林韵就轻悄悄的进来了。

    他听见动静,回身看去,就见林韵提着个食盒走了过来。

    江墨尘起身,目光温和,“你怎么来了。”随后他仿佛想起什么,眉梢微皱,“父亲他知道吗?”

    林韵摇头,“他不知道。”

    江墨尘摇头,神色中并无责备,而是担忧,“快回去,他会怪罪于你。”

    “我才不管他,我来看看你,你饿了吧。”林韵将食盒搁置在江墨尘写字大桌上,小心的将他写字的宣纸挪开,打开食盒,从第一层里拿出了一碟菜,香喷喷的卤肉,林韵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第二层里头放置着一碟炒油菜,第三层是白米米混熬的粥饭,林韵端起粥,拿起小勺子给他搅动,打算快速给他搅凉让他吃。

    “你要先吃这个,然后才能吃青菜和卤肉,不然会不好消食。”

    江墨尘眼睛落在了林韵搅动清粥的小手上,整颗心隐隐都在颤动,这种有人关心的滋味,真的让太让人贪恋不已。

    “谢谢。”江墨尘覆上她是手,黑眸凝聚在林韵身上。

    “笨蛋,我就给你一顿饭,你还要跟我客气,你要气死我吗?”

    一顿饭吗,这在江墨尘眼中,可不是一顿普通的饭,它承载着林韵对他所有的关心,是江墨尘有生以来,最宝贵的东西。

    江墨尘坦然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林韵将饭菜推在他眼底,要他开吃。

    面对父亲的暴怒,他被关两日,寡淡而平静的表面是假象,他的内心早就被阴郁,不快覆裹,正如林韵所想,他作为永昌侯的亲生儿子,对这个十年未曾谋面的父亲是满怀期待与想象的,在他心底,父亲的光辉高大的形象一直在记忆中封存着。

    如今,一朝俱毁,满面伤心。

    他深邃的眸眼望向林韵,轻笑,现在所计较的这些,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好,我吃。”林韵盯着他吃完,给她收拾桌案时候发现他正在抄写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本《孝经》

    江墨尘的字体很好看,看的出来他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字体风姿绰约,有点像是瘦金体的韵味,可是林韵关注的,并不是他的字体,而是他抄了整整半指厚的宣纸,齐齐整整的字体铺设纸上,多到数不过来的字数。

    一定是永昌侯罚抄他的,《孝经》是为谁尽孝,难道就是因为他们在端午节吃了粽子,他们就是大逆不道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永昌侯对于这个崔氏,是不是太过偏袒了。

    江墨尘正在吃饭,见状,他搁置下碗筷,将宣纸倒扣过来,把林韵拉到了座位上。

    “娘子来坐,一起吃。”

    “我吃过了。”林韵笑着将卤肉推到他跟前,“你多吃。”

    大抵是她在里头待的时间太长了,外头有人敲门催促了,实则是仆人既怕开罪这个泼辣的世子夫人,又怕被永昌侯知晓他徇私枉法,这才硬着头皮来催促林韵。

    听到外头敲门,林韵起身,“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吃完之后把碗筷交给外边那个人就好,他会收拾的。”

    江墨尘并没有任性的多做挽留,而是冲林韵她颔首一笑。

    林韵交代完那个仆人几句,就去了江夫人的别苑。

    江夫人刚才崔氏那边回来,听闻崔氏胃口不好,她亲自过去探看了一番,她根本就不想去看崔氏,而是永昌侯一直都在崔氏那里,所以江夫人才过去的。

    江夫人本想为江墨尘求一下情,让侯爷他网开一面,可是侯爷一看崔氏为了死去的儿子哭倒在他怀中的样子,根本就盛怒难消,于是让江夫人莫要再提。

    去求情的江夫人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别苑,周柳儿正在宽慰她。

    如今林韵好死不死赶到这个时候过来,江夫人见到这个令人头痛的林氏,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越烧越热,她倍感心烦中让林韵回去,连平日里与林韵不对付的周柳儿都不和她干架了,而是使眼色让她回去。

    林韵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把江墨尘在书房罚禁闭时抄写的《孝经》送了上去。

    “是世子他写的。”周柳儿接过宣纸,看到上边俊秀的字体,不由的心中喜欢,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于是她赶忙把宣纸递给了姑姑。

    江夫人看过江墨尘抄写的《孝经》一时潸然泪下,“我苦命的孩子。”

    “或许把这个给侯爷看一下,他能消怒。”

    江夫人抬眼看了林韵一眼,难得的没有发脾气,但脸色仍是不愉,“好了,你下去吧。”

    林韵退下后,江夫人觉得她说的有理,于是拿着它去找了永昌侯,永昌侯看了之后,果然心肠稍软,撤销了江墨尘的禁闭,此事就此作罢。

    然后永昌侯作罢,崔氏却不作罢,她情绪日渐消沉,思念儿子的心思越重。

    永昌侯认为这一切乃是江墨尘端午吃粽子造出来的孽,于是罚他抄过《孝经》百遍,然后在给崔氏这边过来赔礼。

    林韵甚绝可笑。

    她不打算忍了,于是拉着江墨尘一起开包粽子,吃粽子,吃粽子的时候,林韵还顺道向侯府仆人打听了一下崔氏儿子的生辰。

    他们吃粽子的行径并没有隐瞒下人,所以很快,这件事情就传到了永昌侯的耳朵里。

    永昌侯动怒,认为江墨尘这个儿子忤逆他的命令,实在是大逆不道,他气急败坏的找到江墨尘夫妇二人,厉声质问他们。

    江墨尘把林韵护在身后,沉声道“是儿子的错,此事与娘子无关。”

    江墨尘对林韵的纵容,令永昌侯大动肝火,以前万氏总说儿子沉默情爱,他还替他辩驳,如今看来,万氏所言非虚。

    “我们何错之有,错的是侯爷他!”

    一眼既出,满座皆惊,连闻讯赶来要替江墨尘求情的江夫人,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也呆怔了一会。

    这个惹祸的林氏,她还嫌弃老爷对墨尘的嫌弃不够多吗?

    可永昌侯先是蓦然一愣,随后大怒,“本侯何错之有?”

    “敢问侯爷,你心中真的把世子他视为你的儿子吗?”听到此话,永昌侯不禁动怒,他与这个儿子分别十年,一直对他心怀愧疚,打算好好补偿他,可是他的行为的确是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太失望了。

    “一派胡言,他怎会不是我的亲儿子。”永昌侯大怒,额角隐隐暴起,可林韵眼底却没有一丝惧色,她非但没有一丝惧色,反而迎上了永昌侯那双惊怒的眼睛。

    “那么,请问侯爷,崔姨娘的儿子早夭,侯爷疼惜,那么侯爷为什么不疼惜一下这个自幼离家的嫡子。”永昌侯蓦然一顿,愕然道“你说什么?”

    林韵并没有理他,而是继续陈述道“您怜惜崔姨娘的儿子早夭,可是您这位世子也是自小就寄人篱下的生存着,自他入文家以来,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我们大婚当夜,文家最低等的仆人仗势欺人的跑到我们的婚房里,叫世子他交出我的陪嫁,没有人为他出头,全都是他自己担着。”

    永昌侯蓦地一顿,神色莫名,林韵继续,“浮屠山遇匪,我们死里逃生,也没有人来救他,若是不我们命大,恐怕命丧黄泉了,如果世子当时死了,侯爷如今也会跟怜惜崔氏的儿子一样怜惜世子吗?”

    “如果您真的疼惜儿子,就不应该苛待世子,而且,崔姨娘她儿子早夭,难道别人的日子也不要过了吗?难道别人要迁就崔姨娘她一辈子吗?”

    江夫人哭诉中也护着自己的儿子。

    江墨尘少年受辱受欺,比不得永昌侯在身旁的子嗣,因为没有人替他出头,所有的苦难,他必须自己咬牙承担,永昌侯的一腔怒火,被林韵的一番痛斥浇熄。

    他醍醐灌顶的般的醒悟过来,是啊,这个世子才是他最应该补偿的孩子。

    可是现如今,他在侯府似乎过得并不舒坦。

    江墨尘眸色暗烈的望向林韵,眸中有剧烈的情感涌动。

    她竟然如此袒护自己,像是一只护食的老母亲,紧紧的把自己的幼崽护在身后。

    永昌侯愧疚不已,没有再说什么。

    事情告一段落,永昌侯对这件事情似乎不再追究了,反而吩咐府中,要诸人好好照顾世子。

    林韵因为此次对江墨尘的袒护,倒是意外的受到了江夫人的青眼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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