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郗轻轻叹气,仿佛真的为不能赚取外快感到遗憾。

    他站起身, 雪白的中衣显得腰肢处很是宽松, 身形单薄极了,径直朝楼沉靖走过去, 一手触上了银镖。

    杀手拿他的暗器是什么意思?除了要动手外别无他想。

    楼沉靖骇得从怔愣中回神:“你要做什么?我去给你叫水。”

    燕子郗将银镖扯下, 方便之后的循环利用, 拿帕子细细擦干净,瞥向楼沉靖:“麻烦你了,但这些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以后我希望你能更乖一些,不要次次都惹我。”

    他说到这时, 轻轻晃了晃手中银镖,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我的暗器也很贵的,要是因为你损坏了,你没钱赔我, 我就只能将你卖去花楼。”

    楼沉靖心想, 被卖去花楼也好,他逃不出这个杀手的手心, 还跑不出花楼吗?楼沉靖恨自己那天推门的手,他推的不是门,是深渊。

    燕子郗知道他的想法,故意道:“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去花楼你一定会赚很多的钱, 就有钱赔我了。”眨了眨眼睛:“你被点的时候, 我会埋伏在一旁守着你, 监督你好好工作。”

    楼沉靖:……可要点儿脸吧,听壁角很光荣吗?

    他深吸一口气:“我虽然皮糙肉厚,也没有少爷的银镖硬,你就是将我戳出血,你的镖也不会坏。”见小杀手眼神变了,他硬气不到一瞬:“我出去叫水。”

    燕子郗好说话地点点头,继续把玩他的银镖。

    热水很快烧好,白雾蒸腾将燕子郗现在黄黄的脸熏得有些红,眼里软绵绵地像要滴出水。

    他现在个子矮小,泡在水里只露出脑袋,楼沉靖背对着离他很远。

    燕子郗忍了忍,还是没管住心里的难受劲儿:“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

    楼沉靖现在最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机智地没说话。燕子郗眼里冷下来,左手从水里抬起来,银镖上滴着透明的水滴。

    现在是夜晚,四周静悄悄的,楼沉靖能听到清晰的水声,哗啦啦……寒意无声侵袭到他的后背。

    是这个杀手的杀气,楼沉靖强撑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回过头去。

    他一眼就看见小杀手头发湿答答的,正拿着银镖吹气,即使有雾气阻挡,也能看见他眼底的清凉冷意。

    燕子郗伸出舌头舔了舔银镖,直触力量的感觉很好。本来是风情万种的动作,因为长得黄瘦,生生将美感破坏到不足十分之一。

    楼沉靖心底暗道变~态,动作好看也是变态。

    燕子郗道:“还不过来?我快忍不住了。”将银镖比了比:“三、二、一……”

    楼沉靖大踏步过来:“你洗澡我离那么近做什么。”

    燕子郗看向他,睫毛上都带着热气,反问:“我洗澡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楼沉靖一哽:“我认为这是最基本的礼义廉耻。”天底下除了这个杀手外,哪还能找出这样一朵逼人看他洗澡的奇葩。

    燕子郗大概明白了,他也不想的啊:“礼义廉耻吗?”他眼眸一黯:“我没有这些。你之后不要再跟我提了,你只需要听我的话,不要惹我杀你。”

    ……好一个不要脸得坦坦荡荡的奇葩,楼沉靖也是大家公子出身,脾气一上来真就站那儿。

    都是男人对吧,被看的又不是他,他慌个什么劲儿。

    小杀手在洗澡,楼沉靖心里毫无波动,他甚至还能再倒背一篇武功心法。

    反倒是燕子郗有些羞赧,他虽然言语大胆,但不是真的喜欢别人看他洗澡啊,往水里躲了躲:“闭眼,别退后。”

    呵呵,谁稀罕。楼沉靖果断闭眼,心无俗念。

    他痛快地洗完澡,泡得浑身发软才出来换好衣服,然后将楼沉靖唤过来给自己擦头发。

    燕子郗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铜镜,里面的人气质极静,长长的头发很漂亮,就是有些瘦干。

    他觉得丑得很新奇,很有意思:“我觉得我长得真的很耐看。”抛开其他的不说,额上那个美人尖,就和他本尊一模一样。

    而他的长相一直被人所爱,洪荒时他的美色同囚天骨,梳地齿等一齐被列为天地神秀之中,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时,也会千方百计想着强娶或者强嫁他。

    燕子郗准备夸夸自己,用手摸了摸美人尖:“你有没有觉得真的很好看。”

    楼沉靖手一抖,平心而论,他觉得这个杀手真的连模样周正都算不上,他也不认识什么美人尖,就只觉得除了眼睛外,原来这人还有其他很好看的地方,但是瑜不掩瑕。

    麻木地:“好看。”

    燕子郗讨厌任何人的敷衍,故意道:“冲这个美人尖,我觉得我的身价应该就值五十两。”

    “什么?”楼沉靖有些不解。

    杀手少爷没回答他,自顾自道:“一次五十两,两次一百两,如果一次按照一个时辰来算,不对,很多应该要不了一个时辰,我一天大概能够赚……”

    楼沉靖不忍直视,这人还记得他是杀手不是那啥吗?

    他心里险些崩溃,燕子郗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挑战着他的传统观念。

    而燕子郗见吓到了人,心里暗爽,很安分地上床。他一沾上床,满足地呜咽一声,卷着被子睡觉。

    上个床而已,叫什么叫,楼沉靖现在什么都看不惯,直接打了个地铺。

    这样的相处模式持续了很多天,燕子郗出任务,楼沉靖就被绑着。等他杀了人回来,楼沉靖才开始做饭。

    “我不想再被绑着了。”楼沉靖端着一碗汤,很认真地说道。这些天的相处让他觉得这个杀手虽然行事古怪,长得丑,脾气阴晴不定……总还没坏彻底。

    至少他再爱钱,也没短了自己吃食。

    燕子郗盯着他碗里冒尖的肉:“你吃得完吗?为什么要做这么多菜?”他攒了很久的钱全拿去令人配药了,现在可以说穷得连暗器都修不起。

    楼沉靖正在长身体,忍了忍:“我吃得完。”

    燕子郗失望地噢了一声,楼沉靖握拳:“你喜欢吃肉?我舀给你。”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一点儿也不想欠这个杀手的。

    楼沉靖将碗里冒尖的肉分了一半在燕子郗碗里,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串红红的糖葫芦,他早发现了这个杀手看见糖就会多看几眼:“少爷,我不想被绑了。你放开我,我不会走。”

    燕子郗眼里暗云渐渐堆积:“谁给你的钱。”银镖握在手上:“另外,你哪有时间去买东西?”

    楼沉靖感受着腾腾的杀气,这次并未退缩:“我当了我的东西。”他从袖子里拿东西,燕子郗更警戒几分。

    楼沉靖注意到他的反应,从袖中摸出一些银子:“我当了我身上的玉佩,你喜欢钱,我把这些都给你。我不想被绑了,糖葫芦也是我叫客栈小二帮我买的。”

    他伸手将糖葫芦递给燕子郗,燕子郗没接。

    很好,楼沉靖这样是好事,懂得揣摩他的心理给自己谋求利益。但燕子郗不高兴,他不喜欢这样脱离控制的感觉:“好,我不绑你。”

    安静地继续吃东西。

    楼沉靖握紧手心:“你不拿东西吗?”

    燕子郗岂止不拿,身上的杀气一点一滴泻出来:“不拿,滚开。你想走对吗?趁我现在心情好,赶紧离开我的视线。”他也不想一天到晚防着身边的人。

    脱离了他,楼沉靖是被魔教的人抓去还是怎样,都不关他的事了。

    燕子郗的理智告诉他,还有任务在身,楼沉靖不能死,另一边,眼里又不断浮现森林考核的景象。

    白骨累累,距离成了死亡的阴影。你永远也不知道远处的灌木底下,藏的是几片枯叶还是杀人的利器。

    楼沉靖觉得他不对劲,但是说白了,他和这个杀手非亲非故,将手上的银子和糖小心翼翼放在地上,试探离开几步,见燕子郗没反应,快步跑开。

    树林里传来野兽的嚎叫,楼沉靖并不怕,他现在只想脱离燕子郗的控制。

    绿油油的兽瞳锁定了他,几只灰狼从林中跳出来,同楼沉靖缠斗在一起。

    楼沉靖武功被废,全靠一身力气和拳脚功夫,他手上被咬下来一大快皮肉,大吼一声揍向狼头。

    凉意沉沉,燕子郗的身影从林中出来,眼里波光幽暗。

    “啊,为什么不走远些。”歪了歪头:“几头狼而已,就能拦住你。”

    燕子郗一跃,长发一扬,捉着银镖很闲适地坐在树枝上,眼神放空,嘴里呢喃:“我说了不要惹我啊,怎么办,我现在是帮狼还是帮人。狼没办法付我钱,人也没钱付我,吃了我那么多天的饭,说走就走了,我好生气。”

    看向楼沉靖:“既然都没钱,我就不出手。你死在我面前也很好。”手指对着月亮比了个距离:“你看,没有超过这个距离呢。”

    “这个距离内的人,我都能杀,要是远了,我就不一定杀得了了。真是遗憾。”

    微风吹来,将他身上的香气和血味送过去,月下的杀手,脸色奇黄,一身的潋滟风情止也止不住。

    楼沉靖不懂情爱之事,只觉得燕子郗看着没那么丑了。

    他知道燕子郗在生气,楼沉靖并不想死,他还没报仇……

    “少爷,我不该丢下你离开。”这句话是真心的。

    “但是你绑我,我实在受不了,我愿意安心伺候你。”一半真一半假:“之后我也自愿不离你太远,你信我。”

    燕子郗不在乎他自愿与否,反正他们也一起待不了多久。只要现在楼沉靖别作妖就行。

    他手上银镖射出,将灰狼一一诛杀。

    燕子郗跃下来,牵动背上被砍的伤口,他干脆暂时靠在树上:“啊,将尸体打扫干净。”

    身上的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爱钱的杀手又回来了:“背上好痛,真羡慕别人,躺着都能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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