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井村是豫省最靠北的一个村落, 山地崎岖,有些贫瘠的土地上生长出来的粮食不过恰恰满足他们自己的需求。但在战乱年代, 闫井村却是人们眼中的世外桃源。崎岖的山路和不甚要紧的地理位置让日本人毫不犹豫的略了过去。

    然而, 它如今却正在遭受一个考验——蝗虫来袭。

    夜凉如水, 村中一个个火把被点亮了,村人手中拿着网兜, 赶着鸡鸭严正以待。

    村长闫三武趴在地上,侧着耳朵倾听。

    扑哧扑哧的蝗虫振翅之声传来, 闫三武神色严肃, 忽然,站了起来, 大吼一声, “拉网!”

    村人紧张起来,慌手慌脚的将一面面网拉开。

    “快、快!”闫三武振臂疾呼,村人加快手上的动作, 半大的孩子在网后努力控制着饿了两天的鸡鸭, 稚嫩的脸庞上刻着坚毅。

    无疑, 这是一场异常艰苦的‘战斗’, 闫井村的生死存亡就看此一役。

    如果过了今天,蝗虫会继续往南飞, 而闫井村也能赢来短暂的生机。如果失败,那么他们只能逃荒去了。当然, 一切都要看这批蝗虫的数量决定, 如果是扑天盖日的蝗虫, 他们也是束手无策的。

    庆幸的是,这个季节蝗虫还形成不了大规模的效应,加上山区不比平原,还让他们有了博一博的勇气。

    扑哧扑哧的振翅声越来越响亮,村人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

    和老天斗,能行吗?

    可是他们别无选择,上面没有赈灾,没有地方可去,离开家乡,他们将是死路一条。

    扑哧扑哧,蝗虫的先头部队到了,一头撞在了网上,有那些不太幸运的撞在了火把上。噗嗤噗嗤的声音不绝于耳,传来一股子油脂的焦香味。

    闫三武并没有被眼前暂时的胜利蒙蔽住眼,一切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一场恶战。

    “呱呱呱。”孩子们看见漏网之虫,赶着鸡鸭扑了上去。

    帮不上忙的老人们在不远处跪地对着上天祈祷,希望不要碰到大批量的蝗虫。

    越来越多的蝗虫扑了过来,火把噗嗤嗤忽明忽灭,忽然,一个火把被蝗虫扑灭了。人们的心都提了起来,果然,没过一会儿,火把挨个被扑灭了。借着月色黯淡的光,能够清晰的看清闫三武绷紧的下巴。

    “哎哟!”小五子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网子的一角落地,大批的蝗虫从这个口倾泻而入。

    “六子,过去补上。”闫三武高声大吼。

    六子奋力跑到小五子身边,他们身上已经挂满了蝗虫,费力的将网撑了起来。

    “呱呱呱。”孩子们一面赶着鸡鸭,一面用小网兜扑捉那些蝗虫。

    “大家坚持住,看样子是小股的蝗虫,俺们能够消灭。”闫三武高声大喊,给大家打气。

    “老天爷知道俺们没肉吃,给俺们送肉嘞!”闫三武想尽法子鼓励大家。

    村人明白闫三武的用意,纷纷高声喊着号子。

    “哟呵哟呵,抓蝗虫,哟呵呦呵,吃蝗虫,哟呵呦呵,不用油……”

    闫三武也跟着大家高喊,不时地跑到体力较弱的人那帮个忙。

    “加把劲!”

    “叔,鸡鸭吃撑了,咋办?”一个孩子面色仓皇的跑了过来。

    闫三武的眉头高高隆起,抬头看了看天色,夜还长的很,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正在犹豫之时,村子后方出现一辆辆车,人人拎着一盏白亮的灯,车上放着一个个白色的大水箱。箱中传来巨大的叫声。

    “薛湖镇褚家。”褚调阳自报家门。

    自从《农报》刊登可能会有蝗灾后,他一直密切关注蝗虫的动向,一股两股的小蝗灾并不可怕,让人惊恐的是让蝗灾聚拢起来。一旦让蝗虫汇聚在一起,就只能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了。

    与其坐等灾难,褚调阳更愿意将它们扑灭在萌芽状态。

    于是,‘游手好闲’的褚家大少购买了一大批的赛璐璐水箱,亲自带着大批的牛蛙赶到了蝗灾发生的最前方。

    听闻是曾薛湖镇褚家,闫三武又将注意力转回了网子那边。3月天的蝗虫还形成不了大规模的蝗灾,如果操作得当还是可以控制的。这也是闫三武愿意领着村人抗击蝗灾的原因。

    褚调阳见状也不恼怒,让劳工掀开了盖子。

    “放牛蛙。”

    牛蛙本来就爱夜间活动,它们转动的眼珠子,看见一只只从它们头上掠过的蝗虫毫不犹豫的伸出了舌头。

    它们将贪婪的个性发挥了十成十,扑扑跳出了水箱,虎扑向了蝗虫。

    随着一车车的牛蛙被运来,闫井村的情况眼见的发生了翻转性的变化,牛蛙不节制的大吃二喝,给蝗虫们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闫三武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感激地走到褚调阳面前,激动道,“谢谢大少!谢谢大少!”

    “呵,不用你谢,我是为了我家的地,我家有块地离这不远。”褚调阳的回答让不放心跟来的管家气得头顶冒烟。

    多好的收买人心的机会呀!他家大少的嘴巴果然得罪人。

    闫三武却是真心感激褚调阳,不管是为了什么,人家连夜赶来了,山路崎岖,人家硬着赶着牛车亲自来了。

    牛蛙们吃一会儿蝗虫,跳回水箱里休息休息,再跳出去继续吃……

    一直到启明星升起,大部分的蝗虫都进了牛蛙的肚子里,褚调阳为了以防万一,带来的牛蛙实在多了些。一辆辆的牛车仍然在不停地往这里赶。

    “累死我了。”褚调阳伸了个懒腰,闫三武连忙将褚调阳引到自己家中招待。

    “剩下你和王管家商量着办吧!”他径自走到床前不管不顾的安歇了。

    闫三武对褚家大少的事迹早就有所耳闻,不以为异,招过儿子守着褚调阳就去出去忙乎了。

    终于,消灭了蝗虫,村人们凑了过来看牛蛙。

    “吼,吼!”牛蛙大声的叫唤着。

    “呀,这么大的蛙,不会是金蟾吧!”一个人大声说。

    “就是,就是,肯定是金蟾。”旁人纷纷附和起来,他们常见青蛙、癞□□,可是这么能干的还真没见过。

    回应他们的是苟婶儿尴尬的笑容和牛蛙镇定的叫声。

    等褚调阳一觉睡醒,发现包括闫三武在内的村民们诡异地看着牛蛙,待知道他们将牛蛙当成了金蟾,一头冷汗。

    “嗐,就是大个的癞蛤蟆。”褚调阳擦擦头上的汗说。

    闫三武点点头,仿佛认同他的说法,可是看向牛蛙的眼神分明将它们当成金蟾了。

    褚调阳不和他啰嗦了,等大家都休整好,带着蛙们又奔向了下一个地点。

    于此同时,褚家蛙糖的牛蛙不断由人带着队伍乘坐火车,到达各个有蝗灾警报的地方。

    “希望克念(褚调阳的字)一举成功吧!”褚老爷子望着远方天空,捋着胡须喃喃说道。为了这场灭蝗行动褚家付出了许多,甚至压了一部分的老底。但只要能够成功就是值得的,和褚调阳单纯为了灭蝗不同,褚老爷子更看中的是一种人情投资。

    但凡乡绅,想要在乡间牢牢站稳脚跟,有两个方案:一个为恶,勾结官府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让乡亲们敢怒不敢言。第二个法子是行善积德,但单纯的行善积德也会给人造成十分好欺负的形象,所以,行善积德的下一步就是在当地成为一种精神符号。

    蝗灾或许是个灾难,但同时也是一个机会,如果一举成功,褚家至少在薛湖镇的地位就牢不可动了。

    杜春琪听说了褚调阳的行动,十分吃惊,“他要趁着蝗灾发生前采取行动,阻止蝗虫大规模的繁殖,可行吗?”

    在现代不乏有这种事发生,她就看过内蒙古等地满地放鸡吃蝗虫,但这里的蝗灾在历史上记录的是特大蝗灾,能行吗?

    她犹疑着,因为知道这场蝗灾的严重性,她从没有想过将它抗击过去,只是花大价钱将田地牢牢罩住。

    可是万一能行呢?

    一个念头不由地翻出她的心头,现在的蝗虫刚刚出土,如果在它们大量生育繁殖前将其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是不是可以免去一场浩劫。

    1942年和1943年的蝗灾看着比历史上任何一场蝗灾都更有冲击性,更残酷,因为它留下了历史影像资料。一位美国记者的相机将这一刻牢牢钉在了国人的心中,原来,易子相食是真的在这片大地上上演过。

    她并没有期待周存彦的回答,可行吗?何尝不是在问她自己,他们的到来让历史有了些微的改变,但是他们龟缩一角,从来也没觉得自己能够和大势相抗衡。

    “试试吧!”终于,她挤出了一抹笑容说,通过这块土地她获得了许多,也给予了许多,很多人都叫她大善人。可是她的内心深深了解,她的付出和得到是不成正比的,相比收获,她付出的太少。

    杜春琪也下定决心,行动了起来。周存彦照例是主要劳动力,从现代购买回大量的水箱用来承装牛蛙……

    其实,她忘记了一点,现在的情况比起历史上要好上许多,因为她的高产土豆以及压缩饼干盛行,人们没有大量捕食蛇鸟等蝗虫的天敌。许多蝗虫在出土时就被这些蛇鸟给吃掉了,所以,情况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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